此時,朱厚照的心情很糟糕,真真有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日防夜防,果然是家賊最難防啊。
雖然從前也有懷疑,可畢竟沒有往深裡去想。
在他心裡,自己的妹子,自不該對哪個男人看得上的,哪怕是像自己這般優秀的男人。
可他終究還是失策了。
看着朱秀榮似怨含淚的看着自己,朱厚照自也是有着心疼,嘆了口氣,苦澀的道:“好吧,我已明白了。”
…………
半個時辰之後,方繼藩出宮了。
對方繼藩來說,這是一個愉快的開始啊。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其他的,就是太皇太后和張皇后的事了。
自己必須得給皇家一點扭捏的時間,最重要的是,大爺,我爹呢,我爹還沒提親啊。
他走了沒多久,便見朱厚照疾步的奔跑而來。
方繼藩臉色一變,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跑。
可朱厚照的體力是何等驚人,轉瞬之間,便追上了方繼藩。
攔下了方繼藩,朱厚照氣喘吁吁的瞪着方繼藩,方繼藩同樣氣喘吁吁,二人都有些脫力。
朱厚照剛想開口,方繼藩率先道:“殿下,你要點臉吧。”
“……”朱厚照一臉古怪。
方繼藩振振有詞道:“準你生娃,就不准我方繼藩娶妻?這是什麼意思?平時說是兄弟,哪有你這般做兄弟的,我和令妹,這是郎情妾意,我們彼此的事,和你什麼關係?”
“……”朱厚照抿着脣,就是直直的看着方繼藩。
本來是打算來個先發制人的,可看着朱厚照這個樣子,方繼藩還是心軟了,看着這個腦子缺根弦的傢伙,無論如何,這傢伙將來也是自己的大舅哥啊!
他上前,拍了拍朱厚照的背道:“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事,你自己也說和我一輩子是朋友,朋友之間,連妹子都捨不得,這還是朋友嗎?我若有妹子,我便捨得。”
朱厚照終於有了反應,氣喘如牛地道:“好啊,你確實有個妹子,叫方小藩。”
方繼藩一愣,臥槽,差點忘了,我還真有。
於是方繼藩露出一張苦瓜臉,哀嚎道:“殿下,她還是個孩子啊。”
朱厚照擺擺手,一臉頹廢地道:“罷了,是我妹子不爭氣。而且我也發誓,要將你當自家兄弟看待,絕不揍你。”
他嘆口氣,顯得無精打采,不太想再理方繼藩。
這一次輪到方繼藩追着朱厚照了。
看着朱厚照眼睛都紅了,方繼藩也不禁心裡有點難受,連忙在旁安慰道:“殿下,不就是臣做你的妹夫嗎?你我兄弟,是手足。”
“殿下啊,你妹子不嫁我,便要嫁別人,你攔得住嗎?你想想,若是嫁給那些下流無恥,好吃懶做,還臭不要臉的人,殿下你心裡……不疼麼?”
“我……”朱厚照吸吸鼻子,努力打量方繼藩,似想要尋找方繼藩的閃光點。
只聽方繼藩道:“殿下你想想,如我這般有情有義,義薄雲天的男人,有什麼不好。想開一點嘛,世上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你再說,本宮要忍不住了。”朱厚照又怒氣衝衝起來。
方繼藩只好雙手舉起道:“好,好,不說,反正生米煮成熟飯了。呵呵……”
方繼藩其實還是挺高興的,木已成舟了,至於小朱秀才的傷痕,好吧,時間會慢慢撫平他的憂傷的。
朱厚照紅着眼睛道:“想當初……”
他吸吸鼻子:“想當初的時候,妹子打小就跟在我的身後,我藏哪兒,她便也跟着藏哪兒,我走去哪裡,她也去哪裡,這宮裡都被我們跑遍了。那時我若不在身邊,她便不肯進膳,非要等我一起來不可。我捱了父皇責罵,她便抱着父皇的腿,爲本宮求情。我年紀大了一些,需移駕東宮,走的時候,她哭的昏天暗地,只抱着我,不許我走,好幾個嬤嬤都沒有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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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揹着手,眼淚止不住的出來了:“我就這麼一個妹子呀……”
方繼藩拍拍他的背:“不錯,我能理解,我給方小藩喂*時,也是這樣的感受。”
“可就是你!”朱厚照怒氣衝衝看着方繼藩,眼裡要冒出火來:“你令這一切都化爲了泡影,方纔妹子幽怨的看我時,我便知道,自此之後,她只會跟着你的身後,你去哪兒,她便去哪兒,你若不在,她便茶飯不思的念着你;若是有人責罵你,她一定比任何人都要焦灼不安;你若是要遠行,她一定哭的肝腸寸斷,傷心欲絕的。”
方繼藩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朱厚照心中怒火中燒,一把扯住方繼藩的衣襟:“姓方的,你若是欺我妹子,我便宰了你喂狗。”
方繼藩唉聲嘆息地道:“莫衝動,嫁出去的妹子,潑出去的水。”
朱厚照頓時愣了,方繼藩能明顯看到朱厚照眼裡怒火騰騰!
終於,他勃然大怒:“方繼藩,我宰了你!”
說罷,他提起拳頭,要動手。
方繼藩無辜的看着他:“小朱……”
“……”朱厚照兇光畢露,拳頭依舊還提在半空。
方繼藩眨了眨眼,道:“你餓不餓……”
朱厚照的拳頭依舊還懸在半空,臉上夾雜着痛苦和猶豫。
良久,他終究放下了拳,摸了摸肚子,有些不甘心的道:“有些餓了。”
“去尋溫先生,我們打邊爐。”方繼藩道。
“……”
在沉默了很久之後,朱厚照聳拉着頭:“好。”
二人肩並着肩,無言。
畢竟,如來都來了一樣,事情已經發生,除了選擇原諒之外,還能咋樣。
於是當方繼藩和朱厚照趕到西山裡沒多久,一陣陣香氣飄散……
一個特質的銅鍋裡,紅彤彤的湯水沸騰着,方繼藩愉快的涮着牛肉,口裡發出茲拉的聲音,很過癮,吃的也很愉快。
朱厚照一口溫熱的黃酒下肚,臉紅撲撲的,有些醉了。
方繼藩翹着腳,該做的,他已做了,接下來,就是皇帝自己的事了,怎麼解決……這……還得看陛下。
…………
乾寧宮裡。
弘治皇帝和張皇后已從仁壽宮中回來,弘治皇帝沒有心思再去暖閣了,在這寢殿裡揹着手,來回的踱步,他很有心事。
皇孫的出現,讓他的心裡生出了希望,而今整個大明帝國,都將期待着一個又一個的皇子誕生,他們之中的一個,將會克繼祖宗的大位,在未來,會如今日的弘治皇帝這般,成爲九五之尊,治理這福源萬里的龐大帝國。
弘治皇帝沉默了片刻,才擡眸看着張皇后道:“這是何時發生的事?”
張皇后便道:“從方繼藩給秀榮治病開始,陛下……臣妾萬死,這些事,臣妾雖在此前發現了一些眉目,卻一直不敢告訴陛下,懇請陛下治罪。”
弘治皇帝倒沒有惱怒,壓了壓手,沉吟道:“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你沒瞧見祖母嗎?她呀,一旦起心動念,這念頭還怎麼收的住,何況秀榮她……”
弘治皇帝幽幽的搖了搖頭。
張皇后抿嘴一笑道:“陛下,其實臣妾以爲,這未必不是好事。大明的公主,歷來都得受委屈,只能嫁給尋常百姓,秀榮,她是天潢貴胄,在這宮中……哎……臣妾觀這歷來的駙馬,無論是相貌、才能,哪怕是品格,又有幾個優秀的呢?這方繼藩也算是你我看着長大的,他是什麼人,陛下和臣妾,也算是知根知底的,臣妾暗地裡也打聽過,他年少時是有些荒唐過,可這又如何呢?而今他不是挺好的?再者說了,方繼藩可是救過陛下的性命之人啊。他與秀榮情投意合,這八字合的又這樣的好,不嫁,委屈了方繼藩不說,也委屈了秀榮,陛下,您是天子,臣妾知道您有所顧慮,所礙於的,乃是臣子們的想法。可陛下處處的爲臣子們着想,臣子們說什麼,便按着他們說的去做,那麼陛下還是天子嗎?”
“陛下啊,爲了秀榮,任性一回又怎麼了?那些個大臣,臣妾算是看明白了,如方繼藩所說的那樣,他們自個兒暗地裡相互以姻親爲盟,說是結黨,難道錯了?太子是咱們的獨子,他只一個妹妹,將來身邊沒有一個真正的自己人幫襯着,誰又會盡心盡力爲太子謀劃呢?陛下要早做決斷,且要態度堅決!”
弘治皇帝暗暗點頭,覺得張皇后說的有理。
事實上,張皇后總是有理的。
弘治皇帝便道:“可是他的爵位……堂堂一個侯爺,去做駙馬都尉,這……只怕也委屈了他。”
張皇后眯着眼道:“什麼事都可以從權。”
“什麼意思?”弘治皇帝凝視着張皇后。
張皇后卻顯得淡定,顯然她是蓄謀已久,心裡早有了主意!
只見她道:“陛下莫忘了……從前大明只有詹事府,卻是沒有鎮國府的,這鎮國府可以憑空出來,那麼有什麼事是不可以轉圜的呢?恕臣妾說句不敬之語,陛下太食古不化了,爲何每一次都得萬千人推着陛下,陛下才肯艱難的朝前走一步呢?當初太祖高皇帝和文皇帝,若是如陛下這般,總是瞻前顧後,處處心有顧慮,何以成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