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朝魯爲之沮喪之際。
天空之中。
楊彪取出了一個煙花,引燃,拋向了空中。
那煙花在半空炸開,瞬間,萬千煙火升騰而起,將整個夜空照亮。
這……是開始進攻的信號。
所有的飛球,隨風飄蕩。
他們甚至開始徐徐的降落。
飛球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至距離地面六七十步時,下頭韃靼人的大營,幾乎已可以清晰的看見了。
這個距離,恰好是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一般的弓箭,能拋射百步已是極限,而朝向空中射擊,能射三十步,就算不錯了。
在這絕對的安全空域之下,一個個飛球,從天而降一般。
而那煙火,已被地下值守的衛士所察覺,他們擡頭看着天空,看着一個個微弱的星光,漸漸越來越明亮,最後,那隱沒在夜色中的黑色氣球漸漸露出了它們龐大的軀體,威壓在他們頭頂之上。
他們下意識的,想要掏出弓箭。
更多人,有些不知所措,他們敢於面對數倍於他們的明軍,甚至敢於向大明的關牆發起衝鋒。
可是面對着從天而降的氣球,尤其是在這夜色之中,他們有一種惶恐的感覺。
哪怕再勇敢的人,在面對未知的景象時,都不免心生恐懼。
可是,那射出的箭矢,根本夠不着上頭的氣球。
氣球沉默着,在他們頭頂掠過。
地面上,留下了巨大的陰影。
那陰影緩緩而行,接下來,在氣球之上,沈傲和楊彪各自愉快的取出了玻璃瓶。
沈傲負責引燃火摺子,楊彪抱着這充斥了鐵釘和液體的玻璃瓶。
從密封的木塞子裡,有一根引線探出。
火摺子點燃了引線。
那引線瞬間濺出火花。
楊彪美滋滋的看着下方,毫不猶豫的將玻璃瓶丟了下去。
那玻璃瓶直直摔下。
緊接着,直接摔入一個帳篷裡。
引線已燒入了密封的瓶中。
這瓶中的液體,俱都是精煉的火油。
火油引燃,瞬間在瓶裡產生大量的氣體。
可這瓶子乃是玻璃密封。
在那剎那之間,一團火直接自玻璃瓶裡迸發出來。
隨着一聲巨響,無數的玻璃化爲了碎片,飛射向四周。
一個巡夜的韃靼人,看着那火光,還未反應,飛射而出的鐵釘和玻璃碎片便將他的臉撕裂,他捂着臉,發出了嚎叫:“眼睛,我的眼睛。”
而濺射出來的火焰和火油,猶如跗骨之蛆一般,濺射的到處都是,燃燒的火油沾在了帳篷上,帳篷隨即熊熊燃燒,沾在了乾草上,那用以餵馬的草垛子立即發出熊熊的火焰,直衝天際。濺射在人的身上,人下意識的想要撲打,可這火油是不易撲滅的,依舊燃燒,而他身上的獸皮衣,也已隨之開始冒出了濃煙。
大火開始將人吞噬,被燒着的人,瘋了一般,發出了夜梟的悽聲,一路狂奔,或是漫無目的的撞入了某個帳篷,或是衝向了柵欄,最後,當他只剩下了一團骨架子,最終,變成了一團灰燼。
數個帳篷被點燃,裡頭的人,瘋了似得逃出來,可也有人,直接葬身進了火海。
大火所爆發出來的濃煙,令人窒息,這也是那些在帳中熟睡之人,根本無法逃出的原因,濃煙瞬間產生,熟睡中的人根本來不及反應,便已昏沉,最終,失去了知覺。
一下子……
整個韃靼營開始炸開一般。
無數的人,從夢中驚醒,被這可怕的慘叫聲和爆炸聲,嚇的臉色發青。
他們茫然的自帳中衝出來,而接下來,一個個玻璃瓶從天兒降。
他們看着一個個巨大的飛球,沿着峽谷,緩緩向前,在他們的面前,黑暗中,一出處地方,開始爆炸,一個個帳篷,開始燒起,一個個火人,沒命的呼喊。
許多人,甚至已經無力逃跑了。
那緩緩的氣球,遮雲蔽日,在天空投下了一個又一個的黑影。
有人直接跪下,口裡大呼着成吉思汗、上天,或者一切他們認爲可以拯救的人。
可這一切,都是徒勞。
馬圈裡,戰馬受到了驚嚇,瘋了似得戰馬,開始衝出了柵欄,而後,發足狂奔。
這些已經不受控制的馬,從前,乃是韃靼人們的殺人利器,而如今,卻成了更加動亂的根源,戰馬狂奔,衝入了一個個帳篷,無論眼前是何人,也毫不猶豫將其撞飛,倒地的人,它們的馬蹄踏上上頭,將其骨頭直接踩碎。
而飛球上的人,一個個在緊張和激動過後,卻變得格外的冷靜起來。
激動之後,那麼一哆嗦,剩下的便是難以言喻的寂寞。
他機械式的朝下頭扔着玻璃瓶子,一個又一個,甚至已經懶得瞄準了,因爲下頭,正是營地最密集之處,隨便扔便是了。
而下頭的營地,卻已陷入了人間地獄。
…………
延達汗已經被夢中驚醒。
這是噩夢。
他聽到四面的慘呼聲,他茫然無措的看着自己的大帳,自己的衛兵,沒有在此。
出了什麼事。
他聞到了火焰的味道,那火焰燒着皮氈子,發出刺鼻又令人作嘔的氣息。
不只如此,還有慘呼,是無數人的慘呼,還有馬,有馬在嘶鳴。
哀嚎聲,那痛入骨髓的哀嚎聲,聽的延達汗已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從自己的兒子死去之後,他已許多日子,沒有睡好了。
好不容易到了大同,而在大同城內,自己安排的細作已經成功的破壞了大同的城防,這一場名義上一場魯莽的復仇之戰,卻在他的佈置之下,卻成爲了一次對大明的致命一擊。
明日,只要明日天亮之後,他就可以向此時關防最爲薄弱的大同發起猛攻,他深信,自己可以一舉拿下大同,而這座垂涎已久的大同若是拿下,那麼……祖先們曾被南人驅逐出關內的恥辱,還有那南人的太祖、文皇帝深入大漠,橫掃北元的恥辱,就都可以一雪前恥了。
入了關,那兒,便是都是牛羊,只是關外的牛羊,是四隻腳的,而關內的牛羊,只有兩隻腳。
現在……
這一切……都被這可怕的聲音和刺鼻的味道統統破壞了。
他披上了自己的皮衣,取了自己的金刀,匆匆走出了大帳,可是……他瞳孔在收縮,他看到了天上那一個個飛球,那個曾殺死自己兒子的怪物,現在,它們又出現了,而且,來的更多,飛球所過之處,便是無數的爆炸和火海,他親眼看到,有幾個人,在火焰之中,掙扎,他們的身體已經燃燒起來,在大火之中,四肢扭曲的,做着各種奇怪的動作。
還有戰馬,他的馬,馬在狂奔,早已不認得主人了,它們毫不猶豫將一個個人撞翻,四散而逃。
無數從火海中逃出來的韃靼人,瘋了似得朝着還沒有起火的地方狂奔。
最可怕的是,這裡是峽谷,只有前後兩條路,不能做到四散逃開,這狹長的峽谷,反而方便了火海的蔓延。
那氣球,還在徐徐的向前,宛如吞噬一切的怪獸,它安靜着,慢慢飄蕩,不疾不徐,卻猶如一座山,向延達汗方向而來。
衛士們,終於找到了延達汗,他們拉扯着延達汗,口裡大呼:“大汗,快走!”
“走……”延達汗心裡彷彿被紮了一刀,疼的無法呼吸。
他狂吼:“弓箭呢,弓箭在哪裡?”
弓箭是沒有作用的。
這是不對稱的戰爭,其優勢,比之韃靼鐵騎在曠野上對上了大明的步軍一般,不,甚至比這優勢還要大的多。
已經沒有人敢於用弓箭對着天上狂射了。
因爲這沒有任何意義。
被慘呼聲驚醒來的韃靼人,徹底的崩潰了。
他們瘋了似得,朝着沒有燒起來的地方逃,人越來越多,他們沒有了馬,只好靠兩條腿,他們堵塞在峽谷裡,相互的推搡,彼此的踐踏,此時……人們的恐懼已經不斷的放大,勇氣全無。
延達汗被衛士們拖着,朝着峽谷的另一個方向而去。
而那個十三歲的孩子,那個叫朝魯的人,他親眼見證了天上的星辰,最後變成了一個個巨大的氣球,這氣球就在他的上空。
他已忘記了,他是一個矢志於砍下無數南人腦袋的男子漢,他擡着頭,還帶着稚嫩的臉上,帶着無以倫比的恐懼。
此時,已沒有人理會他了。
那天上,一個瓶子落下。
轟……火球在碎裂的玻璃瓶裡噴出,燒紅的鐵釘和玻璃猶如飛蝗一般,噗的進入了朝魯的身體。
一根釘子,狠狠的扎入他的眼窩。
他倒下了,身體在四面的火光之中抽搐,跗骨的疼痛,令他發出了慘然的哀嚎。
可沒人理會他,每一個男子漢的背後,總需要無數的森森白骨,更多人成不了男子漢。
最終,他倒在了血泊,彌留之時,一匹亂奔的戰馬,踩在了他的股骨上,股骨碎裂。
…………………………
大家中秋快樂。
也感謝‘北涼綠蟻’和‘塗山大當家’兩位同學成爲本書第十六、十七名盟主。除此之外,還有‘開裂’同學成爲掌門。
在此,萬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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