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把它的光輝灑進我們的營地,照在了我和陳先生身上。風帶着海腥味吹動着輜重車上的旗幟,也吹動着我們的衣襟。策宇啊,怎麼了,這幾天看你總是有什麼心事啊?沒有?別瞞我,你的心思都在臉上寫着呢!別總在自己心裡悶着,你有事就說出來,我幫你咱們一起想辦法。先生,咱們從遼陽出來有好幾個月了吧?咱們和瓜爾佳他們分手的時候是七月初六,恩,三個月了,他們應該已經和燕王他們在遼陽喝酒了。這會也不知道和高麗人打仗打得怎麼樣了?怎麼?你還想着這個事?別擔心,燕王、武侯、兩位國公爺,曹侯爺他們都是人中之傑,不會有事的,不說穩操勝卷也差不多。
你不知道,我聽說李成桂把高麗的傾國之兵都帶到了鴨綠江邊上和燕王他們對峙,二十萬人對我們不到五萬人,前些日子天又聽說應天發生了叛亂,調走了一萬多人,唉,真的是很讓人擔心。別擔心,醫生笑着說。你覺得女直人比高麗人能打嗎?崔浩的部隊比李成桂的部隊如何?高麗人?女直人的騎射、戰力要比高麗人強大得多,和蒙古人有的一拼,至於李成桂嗎,我聽說他把國內的部隊都帶來了,可都是各種各樣的雜牌軍,要比崔浩的高麗精銳騎兵差遠了。
着哇!老蘇啊,我們既然能把女直聯軍殺的血流成河,高麗這二十萬人又有何懼哉?我問你,二十萬人不打仗的時候,什麼最要緊?什麼最要緊?我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想起八年前的事。吃飯。我隨口說了一句。對!陳先生大聲說道。二十萬大軍,一天下來就算每天每人吃一斤半糧食,還不算馬匹的草料,那就是三十萬斤糧食,就是兩千擔。再加上運輸途中的損耗,當官的貪污,經手人員的中飽私囊,從老百姓那裡徵糧的時候,恐怕就不止是兩千了,可是吃到當兵的嘴裡的也不是一斤半糧食,也許一斤都不到。您的意思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陳先生笑呵呵的說着。八年前,高麗人斷了我軍的糧道,讓我軍不敗而敗,現在我們就讓糧食和高麗人的這二十萬張嘴幫我們打敗他們,拖垮高麗。我還是不太明白,策宇啊,李成桂把高麗的傾國之兵都帶到了鴨綠江邊,他就要用高麗的傾國之力來維持這支部隊。這幾年,高麗人在遼東橫徵暴斂,像遼陽、安東這些城市的庫房裡都是堆得滿滿的糧食。崔浩本來想運回高麗供應軍糧的,不想在遼河被你抄了後路,這些糧食就被我們原封不動的接受了。高麗本來就是三面環海,多山的地方,糧食產區不是那麼多,可是現在要供應這二十萬軍隊的糧食,這一進一出,高麗人明年春天他們國內大概要鬧饑荒了。我估計,等打完仗,高麗的國力在一兩代人的時間裡是無法恢復的。
那樣的話,我心裡的一個包袱就放下了,可是,還有一個疙瘩沒解開。是不是想說爲什麼不讓你和你的這些哥薩克去打高麗人吧?對,先生你是怎麼知道的?策宇啊,我說你有事都在臉上寫着,你對高麗人的仇恨太深了,把你放到戰場上,你會把高麗變成修羅場,一個人間地獄,那就與燕王和武候的本意相違背了。燕王和武候的本意是什麼?策宇我問你,給你一頭牛,你是一次把它殺了吃肉呢,還是留着它,讓它爲你幹活,然後沒事可以擠點牛奶喝好呢?當然是留着它了,可這和高麗人有什麼關係?
武侯和燕王就想把高麗變成這頭奶牛,“全國爲上,破國次之”的道理你懂不懂?打下高麗不是什麼問題,關鍵是如何讓高麗人爲我們所用。就算不能爲我們所用,也有別的好處。什麼好處?如果你家裡遭了天災人禍,被燒的片瓦無存,你該怎麼辦?當然是重建家園了,先生,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們可以像對女直各部那樣?聰明。你真是聰明。高麗戰爭結束後,不說十室九空,也差不多了,很多東西都要重新添置。那是不是楊大哥他們要有生意可以做了?不錯,而且是很大的生意,是可以一直做下去的生意。布匹、綢緞、玻璃器皿,等等。
會像這大海的水一樣,涌進高麗。如果高麗人的一切活動都離不開大明的商品,會怎麼樣?那以後高麗豈不是離不開我們了?啊?沒錯,這就叫不戰而屈人之兵。
先生,咱們到大帳裡,您把這些道理講給大家聽聽,木頭,讓趙大頭多做點海味,特別是陳先生喜歡吃的海蔘,然後把營團長們叫到大帳裡聽陳先生講古。先生,你不知道,前天我們到這之後,這個趙大頭就發現這裡的海蔘特別多,也特別肥,幾個北平書院負責輿地測圖的先生聽土人說這裡原來就叫海參崴,可能就是海蔘特別多的意思。人家李陵將軍真會挑地方,在這建港口。
阿米爾,木頭你們幾個彆着急吃,那些東西有的是,先聽陳先生講高麗和遼東的事。高麗這個民族是一個,怎麼說好呢?趁火打劫的民族。現在的高麗國他的太祖叫王建。本來地盤很小,當時大同江以北都是大唐的地方,王建和他的子孫們趁着大唐衰落的時機,奪取了大同江和清川江流域。後來,又想從女真人手中奪去鴨綠江以南地區,被當時的女真人打跑了,後來又趁着宋遼開戰的機會,奪走了鴨綠江以南幾百裡的地方,紅把兔,聽見了嗎,高麗人現在的老窩就是你們的祖先的土地,有機會一定要拿回來。策宇你先別打岔,聽我說完,後來,高麗人趁着蒙古人和我大明作戰,又奪去了鐵嶺以北、鴨綠江以南的大片土地,後來的遼東之戰,就不用我說了吧?先生,那這和現在的戰局有什麼關係嗎?當然有了,我說了,他們是善於趁火打劫的民族,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也許有人又要趁火打劫了,等着看吧,說不定就又有人黃袍加身的了
晨曦中,從帳外傳來一陣陣的鼓聲、炮聲和喊殺聲,怎麼回事?陳先生,嚇到你了吧。沒事,那是我們的部隊在搞訓練,從女直各部回來之後,部隊就一直在搞訓練。也是沒辦法的事,最近涌進哥薩克旅的新兵太多,我們在女直各部走了一趟,女自營的弟兄們紛紛把自己的兄弟從部族裡帶出來,象紅把兔一次付給完顏部首領五匹綢緞,把自己的全家都變成了自由人。那些原來的奴隸,變成了自由人之後,就投奔到我們哥薩克旅的大營裡,成爲我們的新兵。這些新弟兄體力恢復後,騎射、劈刺都是沒的說,可就是不講戰術、不講紀律。還得把他們編制起來,然後讓他們懂得紀律和戰術。人馬倒是多了不少,可我總感覺好是還不如哥薩克旅剛剛成立的時候能打。現在紅把兔可威風了,他現在是女直團的團長了,女直團現在是真正的子弟兵,往往是哥哥當連長,弟弟是戰士。就連巴特的蒙古營都準備擴編成團了,上次我們和金山部作戰,有不少蒙古人投降了,那些俘虜和我們呆了些日子之後,有人就想入夥了。他們說以前是爲了族長們打仗,以後,他們要爲自己打仗。我在草原上時,草原上就有一個傳說,說蒙古人這幾十年部族分裂,兄弟相殘,就是因爲沒有象成吉思汗那樣的英雄來領導蒙古人,以後會有一位有着高貴血統的大英雄來到草原上,他將帶領着像四傑、四犬一樣英勇無比的一羣人,把蒙古人重新統一起來,使蒙古人重新獲得成吉思汗的光榮。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陳先生,我總覺得現在隊伍裡裝備的這些火器和弟兄們總是配合不到一起。不敢說哥薩克旅的弟兄們是天下最英勇的戰士,也可以說在遼東這塊土地上,沒有人是他們的對手,我們手中的火器也是世上最有力的武器,按照燕王他們的說法是“兵精器利”,可是,這些精兵和利器,怎麼到了一起,好像互相打架哪?!勇士和利器,如果能夠互相補充,那我就可以說,哥薩克獎是天下無敵的軍隊。從女直各部出來之後,我就一直練兵,一是讓新弟兄們熟悉哥薩克旅,二是讓弟兄們熟悉手裡的這些火器。以後,就要讓我們的敵人,在被彈丸打倒在地之後,我們的馬刀就削去他們的腦袋。
我們走的時候燕王說了,等我們回來之後,振北軍就要對金山部開戰了。所以,我得在開戰之前把隊伍練出來,打起仗來,我們要對付的可是成千上萬蒙古騎兵的衝擊。所以,我一直在想,如何把現在的火器的作用充分發揮出來,您看,擲彈筒的射程大概是三百步,火銃是二百步左右,手榴彈則是在百步之內,也就是在最多兩百步之內,我們就要把敵人的騎兵打退,否則,我們就要用馬刀和長矛和敵人說話了;要不然,丟人是小事,弟兄們的人命可是大事;現在我們不光是練騎兵衝鋒,還要練習騎兵的火器施放,還有和炮兵的協同,等等。剛纔就是我們和炮兵在山後搞的訓練,照武候的說法,是步騎炮協同訓練。
所以,陳先生,這次操練有傷號的話,還得麻煩您和軍醫營的弟兄們。您說什麼自己人打的傷您不管?陳先生,前幾天我讓人把上次在瓜爾佳那買來的貂皮和海豹皮做成了皮衣和帽子給軍醫營送過去了,衣服您穿的還合適嗎?什麼?!您不領情?這遼東的冬天可是比中原的來的早,也比中原的冬天長,也更加的冷。我是怕把弟兄們凍壞了。你笑什麼?什麼醉翁之意不在酒?什麼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啊?您說的沛公是誰啊?項莊又是誰啊?我是蘇策宇,不是您說的那個什麼項莊,對了,沛公是誰啊?一個女人?沛公是一個女人?搞不懂。
楊大哥,你和書院的幾位先生都是精通算數的,能不能幫我算一算如何排兵佈陣,採用什麼陣形,怎麼施放火器,才能充分發揮我們的戰鬥力?我知道這事很難辦,可是,看在幾萬將士性命的份上,有勞多費心。對了,昨晚上陳先生說打完高麗之後,你們的商品就可以賣到高麗的大城小鎮,窮鄉僻壤。要不你趕緊寫封信,我派人快馬送回北平了,告訴他們早作準備。
對了,策宇,你以後打算幹什麼?
我?不知道,不過,王爺在我們走之前和我聊天時說,他要把大明的旗幟插滿江山如畫圖,我就想和燕王、常公爺、武侯,咱們一起把太陽月亮照得到的地方,都插上大明的旗幟,讓所有的港口、海面都有我大明水師的艦船。讓有人煙的地方就有我中華的物品出售,楊大哥,您別再揮動着您那隻胳膊了,留神打到陳先生。如果詹家那哥倆兒在的話,,一定會說,我要讓所有的人都能看到我們的報紙。詹家的哥倆兒,什麼時候也不會忘記他們的那張破報紙。陳先生笑着說道。
陳先生拿着馬鞭指着山下遠處的那條江,“這不是江水啊,這是二十年流不盡的英雄血。”他又詩興大發了,可是我怎麼看,望遠鏡裡也沒有看到江裡的血。這條江,怎麼在陳先生眼睛裡,就成了這樣?我只看到江水一直流着,流到了大海里。
猛將如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