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七)

武安國即將回京的消息不脛而走,船還沒到岸,消息在京城百姓官員之間已經傳得沸沸洋洋。衆人帶着些期盼,帶着些猜測,等候着他的歸來。

“聽說了嗎,武侯爺馬上回京了,今天上午就到”,茶館裡,一個做小生意的商人低聲向同伴詢問。

“早聽說了,咱可就盼着這一天,武侯爺回來了,這下京城該有幾天安生日子了吧”,坐在他旁邊的茶客把頭埋在桌子上,裝作喝茶的樣子低聲迴應。即使到了路人相視以目的時候,依然掩蓋不住人心對寧靜生活的嚮往。

“武大人奉旨回京了,這下可有個在雙方之間都能說得上話的人,皇上和馮大人都能消消氣了,要不然,這朝廷都成了什麼樣子”。京城的小官員對武安國的要求於百姓不同,畢竟是讀過書的人,多少有些心懷天下的“覺悟”,這朝廷上最近發生的事讓大家都覺得沒面子,現在大明朝的商船通達四海,這些荒唐事傳到那些番邦蠻夷之地還不讓人笑掉大牙?哪朝哪代聽說過十餘個文武高官集體罷朝,讓皇上真正成了孤家寡人的事?

“我看武大人回來也未必能擺平此事,沒聽說過他在浙江,修一條三裡(北平裡)不到的馬路,碰見刁民不肯搬遷,硬生生讓馬路拐彎的事嗎。如此心軟之人,怎能擔當起這麼大的樑,玄”!一個五品小京官搖着腦袋嘆息。

“邪病就得邪治,武大人行事不和常理,說不定哪句話就對了雙方脾氣,讓大家都高興了”。新任刑部侍郎聶靖滿懷期待的說。“最好讓武大人去大理寺,把吳大人撂下的挑子擔起來,只要他能問出常將軍遇刺案主謀來,讓雙方消除誤會,其餘什麼事都好辦”。

大理寺正卿這活兒現在成了燙手的芋頭,文武百官誰都不敢去接。上一任大理寺正卿吳思焓也是一個妙人,朱元璋賜了他一把雕金火銃,命他儘快破案。等了他兩天沒消息,第三天派人去追問時才發現,名滿天下的神判吳思焓居然捲了皇帝給他的火銃跑路了。臨走前還沒忘了給朱元璋留了個便條,說感謝御賜金槍,既然皇上讓他看着辦,他就便宜行事了……氣得朱元璋在朝堂上大發雷霆,將一個說錯話的小京官兒拖出去杖責二百,好在有人暗中給行刑者的使了銀子,才保住了那個官員一條小命。

“嗨、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等等吧,都別亂說話,看武小子回來有什麼好辦法”!不少官員都抱着這個念頭到朝堂上混日子,諸事皆無意見,單憑皇上做主去。把聖上英明掛在嘴邊上,過一天算一天。

武安國就是一個這樣的人,無論在官員眼中,還是京城百姓眼中,他都無法以一個高大形象出現,甚至他那些戰功,那些治理財政、統一度量、發行金銀貨幣的政績也沒有給大家留下一個智者印象。相反,大家還經常喜歡拿他的一些缺點,如一筆臭字、怕老婆及馬路給民宅讓道的故事當笑料來談,在吃酒聚會時偷偷說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他這個人就像富戶和官員家門口的下馬石一樣,怎麼看都不會太順眼,沒事的時候人們還喜歡向上邊踹兩腳發泄怨氣,可當這塊石頭被人偷了,才發現原來沒有它的日子出行是那樣不方便。

對武安國寄予厚望的,可不止是京城的官員和百姓。此刻在武安國的大船上,就有人慷慨陳辭:“國不可無君,如人不可無父,縱使皇上有多種不是之處,也不能效仿蠻夷,行如此擾亂君臣綱常之事。況且萬歲非可欺之主,再這樣下去釀成大禍,難免央及天下百姓”。聲音有些尖細,中氣不足,顯然是個讀書多,鍛鍊少的文人。

“是啊,是啊,請大人此事非武大人出面不可,還望大人以天下蒼生爲念,免爲一行”,一個成熟而憨厚的聲音在一邊幫腔。

“攔江勸武侯,千載之後,史書也會記載我黃子澄的大名”,尖細嗓子思考着下一句說辭,不無得意地想。他和其好友齊泰到京城參加春幃,反貪風起,春試迤邐拖到了秋天,二人也逗留在旅館不得回鄉。好在國子監供應食物衣服,舉子們在京的日子不算難過。在常茂遇刺之前,黃子澄和齊泰等舉子有感於時局,寫了篇“理學爲本,雜學爲用”的文章發在報紙上,博得了無數喝彩。其中提出‘在國家上層興儒學,尊皇權,在國家底層放開雜學,鼓勵百工及實業’的治國方針傳到朱元璋耳朵裡,被朱元璋下旨大大褒獎了一番。就憑這皇帝金口稱讚其策的榮耀,二人秋天的考試不用問也知道結果。有些大戶人家已經暗中打探二人底細,安排媒人上門拉郎了。

承蒙皇恩浩蕩,二人自然想替朱元璋分憂。在城裡聽說武安國奉旨回京,立刻租了船半路來替朱元璋鳴不平。

武安國看了看二人,多日不見,兩個年青人都漸漸成熟,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種飽含書卷氣的自信來。對於不同意見,他一向採取鼓勵態度,雖然和彼此之間沒什麼交情,依舊以大憲章爲例子,耐心地向二人解釋了一個共同遵守的準則給君臣雙方帶來的約束和利益。順帶也從二人口中,瞭解了不少京城中事態發展詳情,直到大船到了下關碼頭,雙方纔揮手告別。

碼頭上,太子朱標帶着車隊已經等候多時,分開前來碼頭迎接的衆人,朱標將武安國夫妻連同禮物一塊拉進皇宮。這時候哪有心情和大臣們客氣,馬皇后拒絕服藥,武安國夫妻二人就是拯救他母親性命的最後一劑藥引子。

忙活到掌燈十分,武安國纔有機會見到了朱元璋。武安國倒不擔心自己在皇宮裡的安全,既然是朱元璋同意他回京,則不可能再強加他罪名。以朱元璋的政治智慧,玩過一次的刺客事件也不可能重演。對於眼前這個草莽皇帝,直到聽說常茂遇刺的消息之前,武安國一直沒有惡感。雖然讀過的傳聞野史中對這位要飯出身的皇帝貶多於褒,但來到明朝後武安國個人認爲那些野史大多不值一棲。就像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香港和其他華人社區出版的偉人傳記一樣,那些無聊文人的謀生之作充滿偏見和毫無根據的謊言。中國文人喜歡誇張,常常把歷史當作詩歌來寫。一些修辭手法寫詩歌散文都沒問題,若用來記述歷史,往往就是大笑話。比如在詩歌裡用“燕山雪花大如席”來形容北平一帶的冬雪不失貼切。若在歷史書中記載“北平冬天下了一場雪,雪花有席子那麼大”,難免誇張過度。

歷史就是歷史,一些事情發生過就是發生過,記載者以旁觀的身份平平淡淡看它,記述一個曾經有過的事實就很好,若帶上記載者的感情甚至臆斷,給歷史強加一些功能出來,那歷史就不能叫做歷史,只能視爲傳奇。

同樣對於大明朝的反貪風暴,武安國也是抱着極爲的矛盾心裡,否則他也不會躲得那麼遠。特權階層貪婪成性給中國帶來的災難他曾親身體味,深知那些冬天裡燒不起暖氣的“國家主人”對住在豪華別墅,動輒一擲千金的“公僕”們的痛恨。深知多少遊子帶着怎樣的失望遠渡重洋。但他又無法忍受朱元璋用野蠻來對付貪婪。利用特務和株連的手段對付貪官,這和當年自己認識的一些朋友所說的,把官員們全部綁到京廣線上用火車壓一樣不具備現實意義。殺了一個,又上來一羣。只要被殺的風險小於對不義之財的渴望,腐敗就永遠無法根除,並且愈演愈烈。歷史上中國的朝代除了大清,沒有一個在建立之初不嚴刑反貪的,但是這些朝代在最後的滅亡時刻來臨之前,往往已經被貪官先從內部蛀成了空殼。所謂外敵,所謂內亂,其實不過是放在即將被壓跨的駱駝身上最後一根稻草。

武安國的想法很簡單,憑藉他對現代國家制度的一知半解,他覺得帝國唯一出路就是建立一個機制來約束官員手中的權力,哪怕這些參與這個機制的各方勢力本身也不完美。至少這個尚在矇昧狀態的機制體現了初步的分權與制衡原則。北平股市新制度建立期間那看似荒唐的喧鬧遠遠好過高壓政策下的萬馬齊喑。這些年他也一直致力於此,興辦實業,統一度量單位,建立國家科學院,引進新式記帳和審計方法,發行貴金屬貨幣,建立貴族對地方官員的彈劾機制……。可以說大明朝走到今天已經與原來的歷史告別,具備成長爲一個近代國家的一切基本條件。可當人們所做出努力結出的成果危及到皇權時,他所重視甚至有些崇拜的英雄毫不客氣的對挑戰者揮動了屠刀。

在來京的路上武安國甚至這樣檢討自己的行爲,自己的到來就像一塊石頭投進了河水,大明朝在正史中記載的那些殺戮被石頭阻擋,沒有發生。但正史中不曾記錄的,野史中曾經記載在當時卻根本不具備發生條件的傳說悄悄的具備了條件,時時刻刻在角落裡伸出拳頭給新政致命一擊。

事情已經發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翁婿之間的對話不可能太愉快。纔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御書房外已經能聽到裡面的叱責聲。

“難道你大老遠跑回來,就是來向朕說這些,給常茂討還公道的嗎?我都說過多少遍了,這事並非寡人所安排,並且已經給常家足夠的補償,難道這樣你們還不知足,非要朕給常茂償命不成”!朱元璋的怒吼震得窗戶玻璃嗡嗡做響,透過燈火,太監們可以看見窗簾上武安國和朱元璋的影子,相對站立着,如劍士決鬥般。

相對於朱元璋的怒吼,武安國的話讓他們更感興趣。平遼侯依然是那幅不卑不亢的樣子,外放大半年,風波面前他的身影反而更加堅挺。“微臣不敢,常將軍去了這麼多日子,人證物證都已消失,依臣的觀點,無確鑿證據則不得指控他人有罪,當然不能以此抱怨陛下”。

朱元璋沒想到武安國給了他這樣一個答案,連日來,他最心虛的就是常茂之死,下定決心將不惜一切代價掩蓋此事。有時看了馬皇后和太子朱標的眼神,朱元璋都有些後悔自己當時過於衝動。聽武安國這麼一說,在傅有德的奏章中猛然找到了突破點,既然他們提出了定罪需要證據,自己自然可以用子之矛攻子之盾。在這個原則下,即使錦衣衛不承認組織刺殺常茂,也不能說明這事一定是皇家所爲。

心中一寬,火氣瞬間小了下去,朱元璋拿着傅有德奏摺對武安國問道:“你看過這東西嗎,如此說來,答應傅有德他們的條件,對朕還有些好處嘍”!

“臣還沒來得及去見傅老將軍”,武安國如實回答。接過傅有德的奏摺仔細看了看,基本上和他從黃子澄口中瞭解的差不多,可以看出這份提案留有大憲章的影子,伯文淵偷偷摸摸翻譯的東西居然結出了這樣一個果實,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想了想,武安國坦誠的說道:“微臣以爲這份奏摺未必沒有可商討之處,萬歲如果和老將軍們坐下來好好商量一下,未必不能達成個彼此都能接受了協議來”。

“什麼話,朕乃一國之君,他們哪裡有資格和朕講條件”!朱元璋剛剛降低下去的聲音又開始變高,嚇得在窗外豎起耳朵偷聽了太監們一縮脖子,相互碰撞,擠成一團。

“不在律法約束之下者,律法也無法爲其提供保護。就律法本身而言,如果他保護不了一國之民,未必能保護得了一國之主。陛下是一國之君不假,前提是衆臣認可陛下爲一國之君,若衆臣不肯認可了,陛下地位未必比一般臣民高到哪裡”。武安國笑着回答,儘量採用比較婉轉的語言。若不在氣勢上壓住朱元璋,就無法將他拉回談判桌上來,此刻大明朝已經在內戰的邊緣,讓一個皇帝受點委屈認清形式,總比犧牲無數無辜者生命好。

聽了武安國的話,朱元璋的氣焰登時一阻,想了一會,惺惺地說:“不認可者,朕即殺了他,殺到他認可爲止。連張士誠的百萬雄師都沒威脅得了朕,難道朕還怕他們幾個老傢伙”。

話雖然硬氣,朱元璋知道自己沒絕對把握,現在傅有德等人明顯已經不承認他是一國之君,帶領禁軍的外甥李文忠亦明顯的處於觀望態度,讓他保護皇宮可以,讓他帶兵抓人肯定不會答應。當初爲了避免京中出現禁軍獨大的局面,朱元璋曾千里迢迢調了湯和回京,誰知指揮學院畢業那些軍官甚難約束,據湯和報告,近日來城外軍營軍官們私下串連,相約不打內戰,不和禁軍同室操戈。有這樣的軍官帶頭,援軍的戰鬥力可想而知。

武安國輕輕點了點頭,對朱元璋魚死網破的決心表示佩服。“以陛下之雄才,殺人的確是很容易的事情,即使把這片江山毀了,帶人再打下一片江山來也未必難得住陛下。天下英雄,誰能是陛下的敵手。可如果打下江山以後,新的軍官依然要求陛下給他們以安全承諾,難道陛下還再殺一遍不成。臣以爲當此之機,陛下應想的是如何給大家一個都能接受的結果,而不是一味殺戮。殺戮是最直接也是最沒效果的方法,漢高祖當年殺了那麼多大臣,身故之後,先是八王,後是外戚,有漢之年,戰亂不止。倒是勒石爲銘的宋朝,皇家享受百餘年太平。從沒發生過君臣相殘之事。”

“你是要朕效仿那蠻夷之君,向這些老傢伙低頭”?朱元璋有些失望地問。武安國說的句句都是實話。這些事情他都想過,正是這些事實讓他如此絕望。

“權力越大,窺探者越多。至少臣聽說此約簽訂一百六十多年,那個蠻夷之國還沒有發生過哪個國王被逼退位的事情。也沒有發生過宮廷之變。在我們這裡,即使是在盛世大唐,兩次內戰發生的時間也不超過五十年”。武安國用事實勸告朱元璋,他認爲以朱元璋的聰明,不會看不出這份約定中對皇家利益的承諾。真正簽署了這份約定,朱元璋的子孫世代永爲中國皇帝不無可能。

“你是建議朕和他們言和”?朱元璋又追問了一句。

“臣願意爲陛下奔走,陛下和老將軍們有一同患難的交情,難道現在就不能坐在一起好好說說彼此的顧慮,非要兵戎相見嗎。無論誰打贏了,糟蹋的還都不是華夏江山”。看到朱元璋態度有些鬆動,武安國的期待地說。

局勢已經明朗,擺在朱元璋面前的只有兩種選擇。要麼經過討價還價簽署一份修改過後的協議,要麼君臣徹底翻臉。在武安國回來之前,一個大膽的計劃已經開始執行。現在既然武安國回來了,既然看不出他幫自己安撫老將的跡象,不如利用他緩和一下矛盾,給雙方都留些變通的空間出來。

想到這,朱元璋語氣漸漸平緩,走到書案前,親筆寫了一道聖旨給武安國。“其實朕亦不願和弟兄們翻臉,人說同患難容易,共富貴難。你拿着這道聖旨到城外去,幫助湯和約束士兵,別鬧出亂子來。朕派標兒去見見傅有德他們,有什麼話敞開了談。你說得對,打起來倒黴的還是百姓。馬上八月十五了,當年朕和他們一塊吃月餅殺韃子,沒那麼多想法,也沒這麼多事端”。

提起中秋,朱元璋的話語漸漸有些傷感,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才罷手。當年大家也曾肝膽相照過,日子過得真快。李善長走了,是自己抓他下獄,讓他做下了病根。劉基走了,是自己暗示胡維庸毒死了他。常遇春對自己忠心耿耿,自己殺了他的兒子,將來九泉相見,不知他會不會和自己拼命。

揮揮手,朱元璋示意武安國拿着聖旨離去。流光如水,有些事情是自己該做的,有些事情是自己不該做的,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所有事情都註定要在自己手裡做完。這一代的恩怨就在自己手裡結了吧,下一代也會有個完美開局。

原來皇帝也不是完全不講理,武安國揣着聖旨出了宮門。會面平淡的有些出乎他和劉凌的預料。太子朱標的車隊就走在他們夫妻的馬車之前,方向正是馮勝府。問題有了轉機,朱標的氣色也顯得好了許多,在臨登車前,還不忘了叮囑武安國,一定約束好趕來的各衛官兵,以在緊張的氣氛下免鬧出誤會。

“我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照理說朱元璋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帶着幾分懷疑,武安國將聖旨交到劉凌手裡。

“我也覺得不對勁,可哪裡不對,我也說不清楚。皇上這道聖旨,把前來護駕的官兵都交給了你協管,要說馮勝他們應該更安全。看來朱元璋真的準備和馮勝他們和談。但具體還有什麼變故,不好推斷”。劉凌也非常懷疑朱元璋的誠意,對這個梟雄,一切還是小心爲妙。

“只要和談地點不在皇宮,應該說皇上玩不出什麼花樣。我聽太子說他已經調水師星夜回京了,眼下京城形勢越來越複雜。以太子爲人,他不太可能用水師來對付他父親,也未必肯用水師對付馮老將軍。即使調了,子由他們也未必肯聽內戰的亂命”。武安國憂心忡忡,千里迢迢趕回來調停,事情真出現了轉機,他反而越來越不安。心裡總覺得哪裡不對,卻說不出哪裡不對來。此刻的世界已經完全沒有他所知道的歷史爲座標參照。藍玉活着,太子沒死,徐達健在。就連歷史上因爲在朱元璋反貪運動中明察秋毫,被百官反撲構陷置死的大理寺正卿吳思焓,都換了一種極爲荒唐的方式堅強的活着,僅僅卸了妝,退出了他自己原來的舞臺。

伸出手,武安國去抓自己的光頭。半途中卻抓到了一雙柔夷。

“我們憑良心做吧,我們摸不清形式,朱元璋未必比我們摸得清楚,左右大家都在黑暗中徘徊,勝負機會均等”!劉凌低聲建議。

“這兩天我們就住在軍營中,讓同來的弟兄們扮做我們的親兵,每天分頭出去打探消息。一旦發現不對,立刻殺入城中救人”。武安國用力將妻子的手握了握,此刻這雙手裡,是他在這個世界的全部。

月色如水,寧靜的街道盡頭清晰地反饋回馬蹄踏地的“的的”聲。同樣的月色下,一張紙翩然從書案上被風吹落。秋風反轉過紙面,那大大的一個“殺”字,墨痕未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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