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宮中守衛林立,前面有引路的御林禁軍,身後是守着仁心殿的護軍。連宮門兩旁的御道上都是巡邏的兵士,陽氣如此充盈之下怎麼又會有陰魂來襲啊?陳夢生暗暗掐指唸咒可是放眼四周圍卻不見有半個鬼影,項嘯天走在陳夢生的身後奇怪的問道:“我說兄弟你這是怎麼了?張頭望腦的找什麼呢?”
陳夢生輕輕答道:“就在剛出南邊廂房那會兒,我就感到有陣陰風,可是再想去尋查卻不見了。”
“呵呵,你這是亂葬岡子走多了疑心生暗鬼,這裡是個什麼地方?臨安城皇帝老兒住的龍居啊,沒準還真是會有那麼幾個枉死在宮裡的宮女太監。可是宮裡常養活着和尚道士什麼的,有小鬼也早就被打發了。你呀,這叫鹹吃蘿蔔淡操心。”項嘯天笑着數落了陳夢生幾句。
陳夢生自嘲的笑道:“長年和枉死冤魂打交道,難免會有些疑神疑鬼。大哥見笑了,咱們走吧!”
項嘯天正色道:“你我兄弟兩個人分道即在眼前了,聽聞皇宮裡有的是美酒佳釀。今夜就讓我們一醉方休,前途漫漫無近親,唯有杯中之物解千愁啊!”
項嘯天的豪情壯語引得陳夢生一陣感慨哈哈大笑道:“大哥言之有理,咱們兄弟倆是因瑣事之擾許久未曾一醉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引路的禁軍詫異的看着這兩個身上不穿官服的漢子,知道他們是史浩宰相特別關照過的。聽着這兩個漢子在皇宮裡談笑風生不由的敢怒而不敢言,任憑着他們倆肆無忌憚的在常人眼裡是大氣都不敢出的皇宮裡,像是進了臨安城的柳浪聞鶯煙花巷一般。
劉福安遠遠的從昭陽宮迎了出來,喝退了禁軍笑道:“項將軍和陳大師你們可算是來了啊,酒水都已經齊備了。你們且隨老奴進昭陽宮赴宴,兩位這邊請。”
陳夢生伸手拉住了劉福安問道:“劉公公,我那個朋友現在怎麼樣了啊?”
“呵呵,大師放心吧。你那個開酒鋪子的朋友現在已經是安頓在殿外偏廳裡了,他的那家酒鋪子哪裡是人能去喝酒的地方啊。老奴早已經叫了工部侍郎給你的朋友重蓋了,快則七八日慢則也就十來天吧。大師你若是受封做了國師莫說是一間酒樓了,就是整條河坊街都歸了你朋友,也就是你大師的一句話嘛!”
陳夢生輕輕嘆道:“我視功利入浮雲,劉公公費心了。我朋友那酒鋪子重蓋需要多少銀子?我給你便是了,他也是個回頭浪子啊。”
“呵呵,陳大師你這不是在折老奴的壽嗎?能爲大師辦事,哪能要你的銀子啊,區區千兩的銀子老奴還是拿得出的。大師或許還不知道吧,皇上今天在文德殿裡除了寫了請許若宜和牧世光入宮的詔書外,還寫了一封祭天告表呢。嘿嘿,皇上是器重大師的氣節。”劉公公獻媚道。
陳夢生不明白道:“祭天告表?那又是什麼啊?”
劉公公急聲道:“祭天告表乃是當今皇上天子真龍沐浴更衣後寫下的祭書啊,自古來都是些開國功臣身故後纔有此殊榮的啊。皇上是爲感激大師兩次相救此爲義。宋金兩國即將是刀兵相見大師不爲名利所動,不以道術妄開殺戒此之爲仁。仁義之士當屬天下人追崇,大師你已經是讓老奴五體投地了。”
項嘯天大笑道:“哈哈,到了這會兒皇帝老兒還想着拉攏你哩。只可惜我兄弟他不吃你這一套,他身上還有重任呢。”項嘯天拍了拍劉福安道。
陳夢生正要對劉福安說幾句寬慰的話,就感覺腳底一滑身子打了一個趔趄。好在有項嘯天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腰帶。“兄弟,你這是怎麼了啊?好端端的怎麼就腳底下發軟了啊?”
“嗯?不對啊,我怎麼就感到地上的路變成了水啊?”陳夢生低着頭看着平整如鏡的青石路喃喃自語道。
項嘯天用腳跺了跺青石道:“兄弟,興許是你這幾日在皇宮鐵牢裡累了吧?明明是青石路啊,哪裡來的水?”劉福安掩口偷笑,搖頭轉身就當是沒看見。
拐過了兩道彎後,眼前突顯出一座小巧玲瓏的亭閣。陳夢生心中嘖嘖稱奇,繁華叢中亭閣是古色古香,亭中窗牖牆壁欄檻都是沉檀木所做,配以金玉珠翠裝飾門口垂有珍珠簾好一處別緻的亭閣啊。劉福安止步笑道:“項將軍,陳大師老奴只能送你們到這裡了。此亭閣就是昭陽宮了,仁心殿裡宮殿樓房八十一處。這裡是仁心殿中最清雅的地方了,兩位快進去吧。”
項嘯天聳鼻子聞道:“好香的酒啊,你去忙吧。咱們兄弟自己認識來路,一會兒我們自己會回去的。”
“那如此甚好,老奴就告退了。”李福安一撣淨鞭倒退着離去了。
陳夢生還想看看流光溢彩中的亭閣就被項嘯天拖拽着進了昭陽宮,宋孝宗正在居中而坐兩邊垂手站立着史浩和胡乾思。趙眘撫掌笑道:“人都已經到齊了,項將軍陳大師二位請入席吧。”珠簾挑掛後面就有了宮女拉開了帷幔,在桌上是滿滿當當放着十幾道用着金鍋玉扣的珍饈美味。宮女每揭開一道金鍋都會報上菜名什麼龍井蝦仁、西湖蓴菜湯、蝦爆鱔背、西湖醋魚、清燉蟹粉獅子頭、大煮乾絲、三套鴨、水晶餚肉等等……
頓時亭閣裡是菜香撲鼻叫人食指大動,趙眘笑道:“寡人是不勝酒力不能多飲,不過敬你們二位是一定要的。”執壺宮女提起了一把白玉九龍玉壺給趙眘倒上了酒,回身再給桌上四人倒酒。陳夢生打量了桌上的酒杯再看了一眼酒壺就明白了這是一把羣星伴月壺,在這酒壺周身留着五條細細的玉凹槽和酒杯座上的突起正好是嚴絲合縫,壺上的九龍和酒杯湊成的是九五之尊的意思。
酒倒滿後,趙眘起身向着陳夢生敬酒。陳夢生笑了笑端起了酒杯剛想要和趙眘碰杯而飲,絕沒想的是酒杯裡的酒突然就跳起直灑在了宋孝宗趙眘的龍袍上。趙眘杏黃的龍袍立刻是被酒水打溼了一片,在座的史浩和胡乾思都霍然站起異口同聲怒道:“陳大師,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夢生是有苦難言,這就奇怪了啊。酒杯就在自己的手裡,可是絕對沒有去做大不敬的潑酒之事啊。趙眘眼裡閃過一絲不悅神色,伸手示意史浩和胡乾思坐下乾笑道:“大師與人敬酒的法子果然是出新立意啊,寡人算是開了眼界了。”
項嘯天忙道:“皇上,我兄弟是這幾日在皇宮大牢裡戴的太累了,所以就會有些失態了。”
“無妨無妨,寡人也知道爲了柔福公主的事確實是委屈了大師。此事不提也罷,今日只談風月不論國事。”趙眘的能容大度化解了一場陳夢生的危機,宮女驚惶的看着陳夢生這個膽大包天的黑漢子。蓮步輕移過來又給陳夢生倒上了酒。
陳夢生尷尬道:“我也不知道今晚是怎麼了,老是怪事頻出就在昭陽宮門口我還差些摔倒了,皇上,這酒算是陳夢生對你的賠罪。”陳夢生這次是開了天眼在昭陽宮裡裡外外掃視了一遍並不見有異,舉杯乾了杯中酒。趙眘微笑不語也喝乾了酒,又敬了項嘯天一杯酒後席上的人才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幾杯酒下了肚,陳夢生就感到腹中有着一團火在翻滾。御酒難道竟有如此霸道之酒力,陳夢生看了項嘯天一眼見他神色不變也就放心了酒裡無毒。看樣子是自己的酒量不行啊,史浩瞅見陳夢生在楞楞發呆就想爲趙眘討回一個面子站起身子走到執壺宮女面前取過了酒壺親自給陳夢生倒上了酒笑着道:“大師乃是神仙人物,史浩不才借花獻佛敬上大師三杯。”
陳夢生苦笑道:“史宰相客氣了,我今日是不宜喝酒啊。現在就已經是頭痛欲裂了,等改日再與史宰相同飲吧。”
胡乾思喝道:“這可不成啊,史宰相是很少喝酒的啊。大師你這酒是一定要喝的啊,要不然史宰相會難過的。”
項嘯天看了看臉色黑裡透出慘白的陳夢生道:“兄弟,你這是怎麼了?平日裡你喝酒不是這般的啊?史宰相的酒我來替你喝了吧,你就好好休息下吧。”
陳夢生運氣入丹田氣海之中都沒有察覺有所不對啊,朝着項嘯天笑道:“大哥,史宰相敬的酒我喝,不能說咱們兄弟輕慢了宰相啊。”陳夢生一口氣連飲了三杯酒,手裡的酒杯是掉落在了桌上。人癱軟坐於椅上。
宋孝宗趙眘看見陳夢生已經是喝醉了,無可奈何的說道:“既然是陳大師喝醉了,寡人就讓宮女送他回去歇息吧。項將軍還請盡興飲酒,寡人也先回宮了。兩位愛卿好好的照顧着項將軍,明日午時後還要去校場由項將軍挑選兵士呢!”
史浩和胡乾思應聲恭送趙眘,昭陽宮裡的兩個宮女攙扶起陳夢生。項嘯天本是想要一同送陳夢生回去的,但是被胡乾思拖住了勸酒。史浩笑道:“項將軍你就讓宮女們送陳大師回去吧,難得是御賜佳宴項將軍就多吃些啊。等到將軍出征後就再難喝到御酒了啊。”項嘯天看着他們殷殷相勸也不好意思再走了,坐下安心和他們暢飲起來。
陳夢生被宮女扶出昭陽宮後,冷風一吹頭腦裡終有了一點清醒。喝退了宮女搖搖晃晃的往仁心殿廂房而去,就在離昭陽宮外的屋頂上閃出一襲紅衣女子冷冷的看着陳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