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殘酷的,絲毫沒有人性可言。面對着對手的屠刀你的刀不夠快就註定被湮滅在黃土之中。和平是相對的,只有兩把刀子一樣快,分不出輸贏時纔會有了暫時的平息。金兀朮借道楚州府,聯軍完顏昌正欲拔出這個鑲嵌在金軍南下的眼中釘肉中刺,在他看來趙立只不過是一隻不知死活的螞蟻,沒想到他會爲了區區幾個死屍而孤注一擲開城戲弄金軍。提早引發了大戰,這讓金兀朮有點意想不到。望着楚州府外的火海地獄,金兀朮下令先退回送死的降軍先頭部隊,而改成了弩矢射擊守城的宋軍。
弩矢因爲其笨重一般不爲行軍騎兵所喜,但是它的威力卻不容小覷,百丈之外能將人的腦袋擊成一團血漿。數百架弩矢被金兵置於城外,退回來的先頭部隊就伺機而動隨時向着楚州府進攻。城外的大火漸漸的被昨日留在地上的透雨給慢慢吞滅了,趙立還來不及慶幸打退了金兵的先頭部隊,就看見粗如兒臂近丈許長的硬木弩箭成千上百的激射城頭。弩箭上套有尖銳的鐵槍頭,打在城牆上迸出耀眼的火花,楚州府的青石外牆受水氣的長年侵蝕被弩箭射中立即掉落碗口那麼大的石塊。大宋守軍完全讓弩矢壓制的擡不起頭來了。
趙立深知弩矢的厲害,當年的中原的漢軍就是用它大破匈奴的城牆。弩矢是用鐵木爲架牛筋爲弦,勢不可擋威力巨大。時隔幾百年外族就拿它來攻擊中原的城池,也許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註定的輪迴吧。城下金軍的步兵有了弩矢的強攻像涌動的潮水一般殺向楚州府,沙場之上戰局的成敗往往就是瞬息萬變的。可能是一陣風,可能是一場雨就可扭轉戰局。大宋的守城兵士聽着城下震天的喊殺聲,聽着金人木梯搭上了城牆,聽着刀槍劍戟劈砍城門的金擊聲,就是不能探身還擊……
金兀朮得意的說道:“撻懶,我敢斷言在只需今天日落西山之前,能把楚州府給破了。趙立那食古不化的傢伙就讓他隨着楚州府一起消亡了吧!哈哈哈……”完顏昌看了看金兀朮沒有想到他行軍作戰還會帶着那麼多弩矢,難怪他會攻打山東時猶如無人之境勢如破竹。要是遇上這樣的對手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看樣子楚州府是保不住了,趙立也要難逃一劫了……
金人的士氣達到了空前的高漲,紛紛開始攀爬起登城梯在他們眼中楚州府已經是鼓掌之間的玩物了。金兀朮唯恐弩矢傷了登城金兵下令弩矢改成了佯攻,也因爲弩矢的弩箭實在是製作不易,在這裡射了一支就少了一支啊,城頭上雜七豎八林立着密密麻麻的弩箭。
趙立撥開身邊的弩箭大喝道:“金狗快要上來了,兄弟們在我們身後已經沒有退路了。給我用火油燒死他們,絕不能讓金狗破了城!”
兵士們被金人的弩矢早憋着一口氣了,聽見大將軍都下命令了,所有的守城兵士毫不留情的向城下的投下陶瓷瓦罐,城下立即又變成人間煉獄。密集的金人哭爹喊娘之聲一下子把金人的步兵全攪亂了,金兀朮又只好讓兵士撤出火場。下令弩矢加強攻擊一定要把楚州府的城牆射穿,弩箭狂風暴雨似的席捲而來,青石爆裂的聲響不絕於人耳。楚州府千年的城牆成了衆矢之地,趙立和守城的兵士只有祈求上蒼憐憫楚州府的城牆能擋住金人洶涌如潮的弩箭了……
這一天好像過多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慢,午時過後在城下帶領宋兵守城門的方子籌大喊道:“大將軍不好了,南城側門被金人弩箭射破。金人步兵已經集結完畢,正要朝我們掩殺過來。”
趙立剛起身想看看城下金人的動向,卻不料一支疾馳飛來的弩箭射穿了趙立的肩頭,弩箭透體而出釘在了趙立身後的城頭上。“大將軍,小心!”趙立吃痛還在抽着涼氣時,就被城垛後面的兵士撲到在城頭上,一支弩箭將趙立身上的兵士射成了兩截。城下金兵已經從側門裡開始攻入,流矢破空聲,刀劍相擊之聲叮叮噹噹的傳入趙立的耳中,全城守城兵士只有兩千人,怎麼能夠抵擋上萬人的金軍步兵!
趙立一手持劍大喊道:“城頭守軍聽令,外城已破。所有兵士分作兩路,一路退守內城準備好大石將內城的城門封堵,另一路跟着我去城下接應方將軍痛殺金狗。”趙立一聲虎嘯舉劍就往城下跑去,城頭五六百人馬上分作兩路跟着趙立飛快的跑下了城。城下的側門已經被金人破門攻入,方子籌正帶兵和金兵戰成了一團,敵衆我寡之下宋兵損失慘重,城門口已經躺着不少兵士的屍體了。南城側門已經完全落入了金人之手,趙立單手擎劍見有人從側門裡進來舉劍就殺,十來個回合下來,金人步兵被這身披將軍戰軍戰袍,一條手臂從肩膀處耷拉着的宋軍大漢斬殺了七八人。金人和各族降軍都怔住了,沙場相逢勇者適生。見過不要命的,可沒見過只攻不守以命相拼的打法,金人步兵被渾身浴血的趙立逼退了幾步。
南宋守軍看到趙立都在拼命了,士氣一下子就高漲了。個個是視死如歸以一作十,殺的金人步兵是步步後撤,金人軍中的不少漢人降軍也被趙立捨生忘死的打拼所感染了。調轉手中刀劍就殺向了督戰的金人,成千上萬的降軍步兵頓時間就亂了套,城外的金軍不知道窄小的側門裡出了什麼事。只知道是亂糟糟的一團人馬在往後撤,聽着同伴嘴裡喊着:“南蠻兵造反了,南蠻兵造反了……”
南城側門終於被趙立收復了,城外的金兵再多擠到門前就被軍兵亂刀給砍翻在地。金兀朮和完顏昌一陣看着楚州府戰事的動向,金兀朮抽刀向天一指金人騎兵開始出擊了。只要降兵能破門,金人的鐵騎就能衝進去打開南城門,楚州府唾手可得了!
趙立一直廝殺在最前面,當他看到了金人營帳中戰旗飄動,踏馬聲如雷時就知道金人的意圖了。宋軍將士用血肉之軀是難以擋住金人鐵騎的,現在宋兵的性命太寶貴了。沒有了他們,這座城將被金人所佔,大宋也就……,趙立大喊道:“方將軍聽令,率部清點傷亡兵士馬上撤回內城中。不得有誤!左路軍於我留此阻撓金兵,咱們多拖住金人一時,方將軍就能救更多的傷兵回城。兄弟們,爲大宋,爲妻兒老小拼命的時候到了!”方子籌帶着兩三百人聽見趙立的命令知道眼前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楚州府絕不能有失。方子籌號令手下的兵士攙扶起受傷的兵士,擡起以身殉國英雄們急匆匆的退入了內城之中。
金人鐵騎衝到城門還沒鬧明白是怎麼回事時,就聽到在步兵之中瘋傳着南蠻漢軍造反作亂了。金國騎兵向來是金人的精銳之師,從來就把降軍看作人過。一聽自己人說南蠻降兵造反作亂,揮起大砍刀見宋人降兵就砍,幾千騎兵砍殺着降兵,馬上激起了降兵的反抗,混亂之中可就打成了一片……
趙立一見機會來了命令左路軍向騎兵猛射,金人的騎兵當場就被射死了二十餘人。觀戰的金兀朮和完顏昌面面相覷,心想這是怎麼了啊?軍中譁變那是兵家大忌,金兀朮再也沒有閒情逸致看着降軍破門攻城的戰事了,趕緊吹響了撤退的號角。趙立等金人後撤時又組織了一次突襲,殺了了幾十個金人後,帶着左路軍和一些歸順趙立的大宋降兵退入內城。
金兀朮暴跳如雷的處殺了十幾個降兵,軍心總算是穩住了可擡頭看看天色日頭都慢慢的偏西了。兩個時辰中破不了楚州府,那一定是要被完顏昌淪爲笑柄了。金兀朮翻身上馬抽刀親自帶隊攻殺楚州府,要把趙立的腦袋砍下來給完顏昌看。完顏昌饒有興致的就跟着金兀朮策馬向楚州府而去,金兀朮進了楚州府一看,心裡是暗暗的叫苦。趙立爲了擋住完顏昌的攻城把外城的房屋全給拆了,連棵樹都沒有留下。內城的城牆比外城的城牆看上去要堅固的多,步兵騎兵在這一馬平川的地方攻城根本就沒有優勢可言。要破楚州府只有強攻這一條可走了,不然日落之後十萬大軍連個小小城池都攻不下自己在軍中的聲威算是掃地了……
趙立剛回到內城面對的是幾萬雙期盼的眼睛,他們早已經飽受過戰難之苦。他們之中有的已經是爲了抗擊完顏昌無家可歸了,寄宿在親朋好友家等待戰禍過去後再重建家園。但凡是有點錢的人家早已在金人攻打山東時舉家南遷了,只有這些沒有地方可去的百姓還留守在楚州府。趙立不能給他們任何的承諾,現在只能是撐着等朝廷派兵來救援了……
“嗚……”金人的牛角號響起,城頭上的兵士大喊着:“大將軍,金兵又要開始進攻了!”
趙立大喝道:“我們已經無路可退了,快把全部的內城門用大石頭封堵上。我們戰盡到最後一兵一卒也要力保城門不破!”
“是,誓死力戰!誓死力戰!誓死力戰……”跟着趙立的兵士嘶聲大喊着,趙立顧不上去包紮還在流血的肩膀,急匆匆的就登上城頭。
“少秉,金人現在動向如何?”趙立還沒登上城頭就在詢問方子籌了。
方子籌搖頭道:“金狗是要拼命了,內城南北兩門北門已經封堵完畢,他們一定會朝着南門狂攻的。真不知道南門能在金人攻破前封堵上嗎?”
趙立看着腳下成千上萬涌入的金兵長嘆道:“還有兩個時辰才天黑啊,今天過得太漫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