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靡之音 84章 夜殘 UC 網 穿越 和 晉江穿越文
無觴說的對,程遠必定一無所獲。別說他手中能調動的只有區區數十人,還不得不暗地裡進行。一直到太子行宮即將建成,程遠才又來拜訪。按照之前無觴所說,那座不算奢華但還算雅緻的小築就在太師府對面。如果坐在主殿的二樓,甚至可以看到太師府院落的一角,不用怎麼刻意就能聞到對面的花香。
靡音正躺在紫蓮膝上小憩。紫蓮的手輕輕的在太子垂落的髮絲上撫動,另一隻手支着自己的身體斜靠在軟墊上。兩人都閉着眼睛。程遠站在門口等了半天,也不見太子醒來。想假咳一下,但手剛放到嘴邊,就被紫蓮凜然的目光掃中。結果尷尬的撓了撓鼻尖,又放了下來。明明只是輕描淡寫的視線,卻讓程遠覺得動彈不得。他自己覺得奇怪,這到底是紫蓮本來的威懾,還是依仗太子的權威。於是又仔細看了看紫蓮。已經重新垂下眼簾的人,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強硬的氣息,聲音笑容表情動作都是溫溫軟軟的。太子只有臉看不出性別,可紫蓮,從哪裡都看不出性別。
靡音眼睛還是閉着的,睫毛隨着聲音抖動:“程大人。有事嗎?”
站得腿都快麻痹了,程遠才聽到太子懶散的聲音。一時間有些發愣,然後馬上清了清喉嚨,說:“臣無能,官鹽所在,查找多時仍一無所獲。”
“程大人覺得奇怪嗎?”都跟你說不用查了。
“這……西楚晁早有安排,並不奇怪。不知殿下那裡,有沒有什麼消息?”
倒是會丟球,程遠難道還想着如果兩邊都沒有收穫就平安無事了嗎?“孤一直沒有見過國舅。”靡音說到這句,才微微睜眼,正好瞥見程遠的嘴有張大的趨勢。接下去說:“不過倒是得了些消息。”
靡音動了動手,紫蓮馬上從袖口掏出一張薄紙遞過去。靡音揮了揮,說:“這是太師府所有碼頭和渡口的所在。有些,似乎很隱秘。”
程遠走上去,接過來仔細看了看。的確有很多自己連聽都沒有聽過的地方。但如果確切屬實,到真是不得了的線索。就聽太子說:“有了這個,程大人能不能有些收穫了那?”
“臣不知……這消息是否可靠……”
靡音說:“國舅貼身帶着的,就算是廢紙,也總不會盡是假的。”一般來說,混淆視聽也只會安排最多六成假消息。這是很早以前就明白的道理。混合了真話的謊言,才最可信。
程遠捻了捻手上的紙,有點疑惑說:“貼身之物……怎麼會……”
紫蓮呵呵的笑了起來:“程大人不知道國舅爺也好男色嗎?進了紫陽閣,衣服就是多於的。再隱秘的東西,也不能帶到牀榻之上,那不是誤了良辰美景的好事?對嗎?”
程遠不做聲,低着腦袋。連句殿下英明都說不出來了。
紫陽閣當真是“全國連鎖”的大型企業。安思府這種富庶之地自然不會少了溫柔鄉。清雪之最厲害的東西有三樣。第一個是勾搭人的能力,他想搭訕,就算對方是個聾子也能給他說動了。那條舌頭大概可以算是燦若蓮花了,而且憑藉一身色氣,沒那個意思的人也能被拉上牀。第二個是罵人。得罪了他沒有什麼好處,不用帶髒字,還不會重複。到最後讓人吐血還不忘拍手叫好。估計就是憑藉這兩樣,夜摩雅也逃不出他的手心。第三個纔是經商。不知道上一世是不是已經是個老托拉斯了,反正紫陽閣和醉紅樓被他開的有聲有色。手下銀號也有,酒樓也有,賭坊也有。不能跟梅宮比,卻可以算是大財主一個了。靡音覺得應該還有第四樣,比如牀技。但畢竟沒有親眼得見,所以暫時作罷。
無聊時出去閒逛。在後門備了馬車,上車後馬上易容。然後丟下小布和馬車在暗巷等待,等出現在街面上時,靡音已經改了樣子。想着去看看安思府最繁華的集市,卻在醒目的位置看到了紫陽閣的巨大招牌。字體,顏色都一模一樣,裝飾風格也如出一轍。要說區別,也就是比夜都的稍小一點。時辰還早,門關的緊緊的。可是無觴還是帶着靡音進去了。爲什麼?因爲現在他是紫蓮。年少時紫蓮帶着雲染跟着清雪之,曾經走過整個夜國所有的紫陽閣。而且最關鍵的一點,無觴臨走前拿了清雪之的印信。
“你偷的?”靡音悄聲問他。
“只是借用一下。清雪之暫時不會離開夜都。”換言之,留着它也沒用。
“……好辦法。”手段簡潔,目的直接。
紫蓮這人,安思府紫陽閣的掌櫃見過。知道他是夜都的紅牌,也是清雪之比較親近的人。更因爲這樣憑證,掌櫃自然把他們當作自己人。紫陽閣這種地方,一向是找人尋物最好的現場。而按照清雪之的一貫吩咐,各個分店的掌櫃會把自己地界上比較重要的消息彙集,然後隨着當月的賬簿一起用快馬送到他手上。靡音要找的,就是這個。只是比較巧合的是,問起關於西楚晁的情況時,掌櫃一臉神秘。無觴順勢問了下去,才知有個服侍過他的小倌順手拿了他一封信函。等西楚晁離開後,纔給了掌櫃。
“他怎麼會拿那種東西?”一不是金銀,二不是細軟。
掌櫃驕傲的說:“清大掌櫃有過交代。貴客的身上,如果有文書信件,在可以保證安全的時候,應該拿走。紫蓮也應該知道吧!”
紫蓮笑着說:“是的。王公皇族,達官顯貴,商賈財主,一方要人。”
掌櫃接着說:“國舅爺可是安思府的大人物。不單是王公,還是財主。這種貴人,一舉一動都要報給上面。這封信,也得送上去。”
“他沒發現嗎?”
“後來確實來找過。但這種東西,一旦丟失又不好藉口來找紫陽閣的麻煩。只能作罷。”
可以理解。難道還真能如姚世勳一樣,沒事找事的天天帶兵來查嗎?西楚晁畢竟不是官,明目張膽的來尋找被推得一乾二淨的信,根本不明智。身爲國舅,家有妻室女兒,總出入紫陽閣畢竟不是好事。該避嫌的時候就得避。
“明着不行,他一定會派人潛進來。”
掌櫃點頭:“確實來過。不止一批,每晚比更夫都準時。不過每個紫陽閣都是大掌櫃親自設計的,機關暗格太多而且各有不同。所以他們都是無功而返。”
“拿到這封信,是什麼時候的事?”
“前幾天……我想想,大概就是太子來之前那天。那時候還到處都是人那,太子來了,安思府就安靜了。這幾天店裡的客人少了許多,還不知會不會賠本那。”
果然是最近的事情。要是很早以前,西楚晁就算燒了紫陽閣也不會讓那東西平白無故的沒了。但靡音一來,總不好讓安思府到處起火,四處人命。所以只能暗訪。“信那?”
“等等。”掌櫃一溜小跑的跑進內院。
他暫時離開,靡音低聲說:“這附近,有人盯着嗎?”
無觴說:“有。但是靠得不太近。不用擔心。”大不了用尋歡作樂當藉口,畢竟紫蓮本來就出身紫陽閣。就算他懷疑,也不能找到紕漏。
“真沒想到西楚晁會來找小倌。”難爲他還有個女兒……
無觴捏了捏靡音的臉,貼近說:“連皇帝都被男人迷住了,國舅跑得了嗎?”
你這麼偉大的皇帝,也不多見。看掌櫃跑回來,靡音扭過去說:“他命真大。”
掌櫃遞過那封信,靡音打開就明白其中內容了。無觴瞟了一眼,說:“意外的收穫。”
本來只打算來這裡碰碰運氣,或許能知道西楚晁喜歡去的地方,還有他手下人的情況。沒想到找到了太師府掌握的碼頭渡口清單。涇河河岸曲折,有很多隱蔽的地方不爲人知。西楚晁就專門建了大船靠不過去的渡口。
“看來動作也快一些了。”西楚晁知道秘密泄露,肯定會將隱藏的官鹽搬走。
“他不敢離開這裡,所以就算要移窩,也不會太徹底。”
“怎麼那麼開心?”靡音看着無觴,他的笑意是從目光中流出的。
“沒什麼。”雖然無觴這麼說,但絕對不是沒事。大概是不適合在這裡說。】
和掌櫃說了一聲,那信就到手了。當然沒白拿。靡音給了掌櫃點彩頭,也算是給那個喜憂參半的小倌一點安撫。
等出了紫陽閣,無觴才說:“音兒如果不是太子,西楚晁可能會更有趣一點。”
“……總不會對着我流口水吧……”就算喜歡男人,也不至於每一個男人都看得上。雖然不得不說,自己這張臉的確挺有誘惑力的。
“那當然不會。他在人前一直謙謙君子。而且在旁人看,音兒很難親近。”
“無觴……”該不會他要主動“親近”一下國舅吧?
“別擔心。先等等看。”他用紫蓮的臉似乎很習慣,笑容比平時多了幾倍。只是這樣走在街上,就把行人迷得七葷八素的。
程遠拿着清單離開的第二天晚上,還沒有搬進太子行宮的靡音,剛睡下就聽到了屋頂上的響動。並不是那人輕功不好,而是靡音對這些悉悉索索的聲響實在是很敏感。睜眼的時候,注意到身旁的無觴早已沒了睡意。
“是嗎?”幾乎只是用氣流發聲。
“或許。”看來這人是來找紫蓮的。無觴坐起身,卻再次傾身吻上靡音的嘴脣,吮了幾下才放開。然後說:“你先睡。一定沒事。”
這人真的能繞過那些暗衛嗎?或許只是無觴不讓他們阻礙而已。至於能殺了無觴的人?肯定還沒出生。靡音對這一點倒是並不擔心。藉着從他口中渡過來的味道,再次入睡。
後來那人怎麼樣了,是死了還是逃走了。無觴回來也什麼都沒說。只是又親了親迷迷糊糊的靡音,睡下了。外面依舊,西楚晁的態度不變。很快就是“遷入新居”的日子,國舅送上大批的禮物,從藥材到古玩,從馬車到婢女。
“舅父多禮了,靡音不敢當。”
“哪裡。既然是我留下了你,就該多加照應纔對。”
“那……這次我收下了。日子還長,舅父以後不要這般客氣了。”
新行宮的空蕩很快被這些意料之外的東西填滿。靡音多留意了他的視線,西楚晁的不動聲色已經修煉到家,的確城府頗深。
“殿下,有個渡口,據此三百里。”等一番寒暄結束,程遠才湊上來耳語:“有些異動……”
異動?那就是還沒搬完,或者已近尾聲。靡音不以爲然,說:“程大人決定就好。”
程遠本想問問太子意見,也好進行下一步。沒想到關鍵時候太子跑了,一副大擔子砸了下來。就算帶着人去抄了那渡口,無論搜沒搜到官鹽,西楚晁都有理由。結果只能是程遠這個不識時務的傻瓜被反咬一口,說些濫用職權的罪過。輕則罰幾年俸祿,重則降級罷官。想了又想,這事也不划算。但,難道就這樣放他們走嗎?
再看太子,已經被紫蓮拉着去看禮物。不由嘆氣。
“連草藥都挑了最好的給你。西楚晁討好官員的本領倒是沒白修煉。”如果單純送些細軟寶石,反倒出錯。貴爲太子還沒見過珍寶嗎?他送的都是宮裡能用的,古玩可以擺着,藥材用來補身,馬車幫助出行,婢女打掃宮殿。雖然古玩比同體積的黃金值錢,雖然藥材都是十幾年才長一顆的物種,雖然馬車也鑲金戴銀錦緞包裹,雖然婢女都有能進宮的外貌才情。但說出去也就是舅父對晚輩的關愛,談不上巴結奉承。
“無事獻殷勤。”
“盜是不行了。難道太子盼着他奸?”
“紫蓮不是會保護我的嗎?”靡音徹底適應了無觴人前人後兩種脾氣。
“可是紫蓮不會武功。”
“……那我保護你。”
“太子可要護着自己的清白。”紫蓮靠近,笑着說:“不然,你父皇可是會生氣的。”
無賴是怎樣養成的?對這個問題,楚然研究過蕭青。現在,靡音又要研究無觴了。這樣的性格,不是童年灰暗就是少年受挫,沒準青年時代還自卑來着,結果物極必反,反而昇華爲大無畏的高尚情操。那時蕭青聽到這番總結,沉思片刻說了一句“精彩”。不知道無觴聽到會怎麼想。
晚上是遷進行宮的家宴。太子做東,王樂遠和西楚晁當然要出席。程遠和白若清本來要朝服出現,被靡音制止了。結果所有人,都是便服。西楚晁身後跟着一箇中年人,比他長几歲,面貌硬朗但陌生。
靡音自然不用說了,只要用那張禍國殃民的臉出現,到哪都是葡萄一樣濃紫淡紫反覆渲染的打扮。而紫蓮,讓程遠又鬱悶了一會。他穿的倒沒有以前那樣奢華花哨。但身上的,分明是太子的衣服。紫藤色外衣的下襬繡着大朵白蓮,外面的罩衫也是點綴了銀絲的白紗。頭髮簡單的束着,可是臉上卻施了脂粉,妖魅得很。
西楚晁看了看他的衣着,又看了看太子,臉上浮出複雜的笑意。
廚子是從靡音宮帶出來的,西楚晁和王樂遠對不同尋常的菜式嘖嘖稱奇。紫蓮完全代替的靡音的兩隻手,喂一口吃一口的戲碼看得人直長針眼。白若清比程遠更能接受現實。畢竟他隨姚世勳去紫陽閣的時候,看到了比現在這個狀態性感幾倍的太子。該吃驚的也都吃驚過了。皇帝都沒說什麼,自己再不識趣,也要去守皇陵了。
“靡音身邊有這樣悉心照顧的人,真是好福氣。”
“能服侍太子殿下,纔是紫蓮的福氣那。”
“我聽說紫蓮公子原是紫陽閣的人?”西楚晁觀察靡音臉色,怕他誤會自己鄙視小倌。見他擡眼,馬上說:“果然是一代佳人。”
“國舅爺過獎了。紫陽閣中佳人繁多,紫蓮太平常。”
“哪裡。我也曾在那裡和朋友見面。紫陽閣中個個都是才貌雙全。不知紫蓮,會些什麼?”西楚晁把握時間,自動省略了後面的稱謂來表示親近。
才藝展示?靡音想,該不會是無觴可以要引起他注意吧?
紫蓮說:“紫蓮的琴藝,得雪之哥哥指點。今日氣氛尚好,不如讓紫蓮奏琴助興?”
“好。我洗耳恭聽。”
……這場笑裡藏刀的較量,到底誰是獵人,誰是獵物?
印象中,無觴從未在靡音面前彈過琴,但他必然是會的,而且絕對不俗。大概閉着眼睛彈,也能美妙無比。如今他用紫蓮的身姿坐在案前,只是一笑已經醉人心神。雖然案上的不是雲染,卻依然能在指尖幻化無窮世界。手指的技法簡直出神入化,音與音的連接更是流暢完美。西楚晁的笑容保持了不久,就化爲驚歎。
但,這琴音中,沒有感情。就如同紫蓮的笑容溫暖,眼神卻冰封一般。
因爲這曲,不是給靡音彈得。自始至終,那視線都看着西楚晁。如果不是知他意圖,或許會以爲紫蓮在誘惑他。靡音覺得,就衝今晚這首百年難聞的曲子,西楚晁死定了。但也因爲這曲子,他死也值了。
一曲畢。繞樑三十日都不過分。紫蓮俯身,說:“獻醜了。”
西楚晁不住點頭:“自稱琴技高超的人我也見過不少。如今才知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紫蓮的琴技,當屬第一。”舉起酒杯,恭敬的說。
“雪之哥哥纔是第一。我這點把戲,入不了眼。”紫蓮回到座位,也高舉酒杯一飲而盡。
比鴻門宴要輕鬆得多。
但,那個跟着西楚晁來的人,倒讓靡音在意了一些。難道就是要殺紫蓮的人?
夜深。月如銀鉤。無觴已經卸掉脂粉,並換回原來的樣子,卻依然魅惑襲人。只着白絲軟袍坐在牀邊,黑髮似水流淌直到膝上才泛起漩渦。
把這個疑問拋給無觴,他輕輕一笑:“音兒可以猜猜。是你見過的人。”
……認識的?那個樣子不熟悉,身形也沒有太多印象。可惜無觴似乎沒打算在他猜到之前告訴他。靡音只得換了話題:“看來西楚晁確實不認識紫蓮,他咬鉤了?”
無觴說:“那人並沒有將眼線暴露給他。但西楚晁很謹慎。所以對紫蓮,打探了很多。”
“知道他死裡逃生?”
無觴撩了撩頭髮,說:“西楚晁知道他年幼就進了紫陽閣,知道他認識的都是達官顯貴,知道他和太子的風流韻事。沒準還知道其實太子是下面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