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寧沒想到只是參加一次聚會罷了,卻在秦家經歷了那麼多事情,短短几個小時簡直讓她身心俱疲。她沒有向秦北宸打招呼就回去,在回家的路上躺在座椅上,短短的車程里居然睡着了。她迷迷糊糊在做夢,夢中一會兒看見顧子朝叱吒風雲的樣子,一會兒又看到他孤獨蜷縮在牆角的情景,到後來她都分不清楚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境。
顧子朝,哥……我總以爲你是這個世界的寵兒,可你爲什麼和我一樣,是那麼孤單?爲什麼你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有的只是算計?被唯一的親人那樣對待,你一定很難過吧。
我卻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我們兩個纔是一樣的人。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們兩個人才彼此瞭解,才能依偎在一起取暖。
哥,我真的好想你。我想抱着你說,沒關係,好歹還有我在你的身邊。
只是,我真的還有這個機會嗎……
“小姐,到了。”
在顧安寧睡得昏昏沉沉的時候,突然聽到了阿東的聲音,而她也慢慢從夢境中醒來。她覺得臉頰有些冰冷,伸手一摸,才感覺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覺間在睡夢中流淚了。她呆呆看着手指尖上的淚痕,直到張嬸告訴她,顧子朝在發燒,並且現在還沒有退燒。
“我進去看看。”她輕嘆一聲,擦掉了淚痕。
現在,根本不是軟弱的時候。
堅強起來啊,顧安寧。
顧安寧走到了房間,看到了躺在牀上的顧子朝。他換上了乾淨的白色睡衣,臉頰因爲發燒變得潮紅,緊閉的眼眸微微顫抖,聲音也因爲過熱的溫度變得沙啞起來。顧安寧看到他那麼虛弱的樣子,心裡很是難過,而小雅卻面色不善地說:“你怎麼還有臉來!他是爲了你,纔會跳下水裡的,纔會着涼!是不是他死了你才滿意!”
小雅看她的眼神就好像看仇人,而顧安寧沒有解釋。她根本沒有說,她今天過得不會比顧子朝好,她甚至沒有脫掉禮服就趕了過來,只因爲他是顧子朝。她只是問張嬸:“醫生來過了嗎?”
“醫生來過了,給了先生退燒藥,說他多發汗就會好。”
“那他爲什麼還不醒來?”
“可能是藥物關係吧。小姐,你去休息吧,我在這裡守着就好。”
“不,我想親自守着。”
顧安寧淡淡地說,卻帶着無法令人抗拒的魄力,其他人雖然覺得沒必要,但沒有人出言阻止。小雅想說什麼,卻被張嬸笑着拉了出去,她的聲音也很快就消失不見。
房間瞬間安靜了下來,顧安寧有些冰涼的手指輕輕觸碰顧子朝滾燙的臉頰,看着他在睡夢中不自覺地皺眉,倒是覺得好笑。
“哥,你的身體現在還真是虛弱。”她輕笑說。
她記憶中的顧子朝身體非常好,很少會有生病的時候,更不會只是因爲着涼就到了現在幾乎人事不知的地步。他們除了有着一樣的臉蛋以外,還真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啊。
顧安寧想着,輕輕伸出手,去撫平他眉間的痕跡,沒想到顧子朝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這還是他回來以後,第一次主動和她接觸。顧安寧又驚又喜,幾乎以爲那個顧子朝回來了,但看到他緊閉的雙眸後還是失望了——這只是他在夢中無意識的舉動罷了。她忍不住失落到了極點,可是她看着那張臉,到底沒有忍住把手抽了出來。
“好舒服。”他輕聲說。
發燒的人總是喜歡冰冷的溫度,顧安寧的體溫正好讓他舒服到了極點,怎麼也不肯放手。顧安寧也任由他把她的手掌枕到了臉下,另一隻手則輕輕撫摸顧子朝柔軟的發。
“哥。”她輕聲叫着顧子朝。
大家都說,脾氣好的男人頭髮也會很軟,而顧子朝從來不是好脾氣,但他的頭髮也是柔軟非常,這讓顧安寧曾經非常不解。也許也是知道這一點,顧子朝經常會用髮蠟打理頭髮,而顧安寧卻更喜歡他剛洗好澡後,髮絲軟軟垂下的感覺——那樣的安全,那樣的無害,而他這樣的一面,只有她一個人能看見。
現在,他又在她掌心裡了,但他已經不是那個男人了。
“哥,哥……你知道嗎,我好想你。現在,我一個人很難熬,我也明白了你當初都有多大的壓力。可是,我會堅持下去,我會和你一起努力,不會被其他人算計,被他們看不起。我是你的繼承人,這可是你說的。“
如果顧子朝不是在昏迷的狀態,顧安寧會擔心她的表白讓他的身體繼續惡化,但他既然在昏迷,她終於可以把那些話都說了。她撫摸着他的臉,說了很多很多,即使知道這樣的話很可能都是石落大海,沒有任何迴應,但她也不在乎。她只知道,如果他一天不好,她就會一天這樣守候着他。
如果一輩子不好……那就守護一輩子吧,那也沒什麼。
顧安寧想着,溫柔地笑着,而顧子朝緊緊皺起的眉頭也逐漸舒緩,似乎病痛也不再是那樣難熬。顧安寧看着他,只覺得睡意也漸漸襲來,忍不住閉上了眼睛,頭也倒在枕頭上面。
他們兩個人就這樣手拉着手入睡,如同他們很多年前的一樣。
顧子朝做了一晚上的夢。
在夢裡,他看到了和他長着一樣面容的男人,和那個叫顧安寧的女人在一起的場景。雖然明知道只是夢境,但這樣的感覺太過真實,他甚至能感覺到那個男人對她的寵溺與發自內心的愛意。而且,他一直聽到有個聲音在呼喚他,有些種子好像也在不知不覺間發芽。他明知道,這樣的種子帶來的只是厄運,可是他不知道爲什麼,也不想把它們壓抑下去。
也許,是爲了那個女孩的笑顏吧。
顧子朝睜開眼,看着在他懷裡睡得正香的顧安寧,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覺得真是奇怪,明明不久之前還是把她當成別有用心的陌生人,可現在居然會爲了她跳下湖水,甚至讓她在自己身邊睡着,這真是太奇怪了。而且,他似乎沒有什麼負罪感……所以說,他到底也是墮落了嗎?
“哥……”
顧安寧也醒了過來,迷迷糊糊說着。她的臉上還帶着未清醒的倦意,目光溫柔又充滿了無盡的眷戀,讓顧子朝的心控制不住砰砰跳了起來。他的手情不自禁撫摸上顧安寧柔軟的發:“顧小姐……”
這樣的稱呼,讓顧安寧瞬間從迷茫中清醒了過來,眼神也變得理智而冷靜。她沒想到自己就這樣在顧子朝身邊睡了那麼久,懊惱地說:“抱歉,我沒想到我會睡着……你現在怎麼樣了,還發燒嗎?”
她的手,摸上了顧子朝的額頭,略微低的溫度讓他整個人都舒適到了極點,而他到底忍不住問:“昨天……”
“昨天你生病了。我好心照顧你,誰知道你抓住我的手就不讓我走,讓我一晚上都沒睡好。”顧安寧半真半假地說。
顧子朝的臉色果然一下子就紅了:“對不起,我不知道……”
“好了,又不是什麼大事,我怎麼會和你計較。說到底,還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你不下水撿起項鍊,你也不會生病。你當時到底怎麼想的?”
其實,顧安寧的疑問也是他的疑問。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想,他只知道自己真的不想看到那個女人難過的容顏。他不知道說什麼好,更在心裡覺得自己這樣想已經是對小雅的背叛,而顧安寧並沒有再追問下去。他有些慶幸,又有點失望,而顧安寧突然說:“今天是休息天。我很無聊,你願意陪我出去走走嗎?”
到了這所城市後,顧子朝根本沒什麼出門的機會,倒是非常願意。可是,他想起了上次的那場血案,認真的說:“這次我絕對不會先回家。”
“傻瓜。”顧安寧輕輕一笑,覺得這樣乾淨剔透的男人居然讓她一點都恨不起來。
她和顧子朝一起出門,沒有去什麼高檔的場所,而是去了遊樂場。這裡有的全是最可愛的孩子和最幸福的家庭,滿耳都是孩子們的歡笑聲,沒有人注意到在遊樂場的這兩個人會是整座城市的主人。顧安寧興致勃勃地和孩子們一起做木馬,一起騎單車,而顧子朝好脾氣地笑着,陪伴着她,縱容着她。他看着顧安寧明媚的笑臉,只覺得她的美麗簡直驚心動魄,而他也根本抗拒不了這樣的笑容。在摩天輪裡,顧安寧看着下面的景色,輕聲說:“你知道我爲什麼這麼喜歡遊樂場嗎?”
“爲什麼?”他不由自主地問。
“因爲,這是他給我的禮物。是給我的生日禮物。”
顧安寧臉上的笑意,第一次讓顧子朝覺得刺眼。他是那樣妒忌那個能有她全部愛情的男人,而顧安寧突然轉過身靠近他。她身上的香水味,近在咫尺:“可以吻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