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顧安寧的公司確實和顧子朝的公司是合作關係——可是,說到底這是兩家不同的公司,隨時隨地能翻臉。顧安寧真的不知道,他怎麼會那麼好心來幫自己,一下子提高了警惕。顧子朝看着她好像炸毛的貓一樣,覺得好笑,輕輕一嘆:“我不會害你,只是幫你分析利弊。”
顧安寧謹慎地說:“如果周欣嵐的事情被公衆知道,確實會對公司產生影響,可我們也不能因爲這個虛構出一個罪犯來啊。”
“李默。”顧子朝淡淡地說。
顧安寧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圖,倒是有些不忍心:“他已經很慘了。”
“呵,你還真是好心,都忘記了你前幾天爲了這個徹夜不眠了?”
顧子朝的臉上滿是譏諷的神色,顧安寧一時之間啞然,而顧子朝接着說:“你倒從沒對我那麼好心。”
顧安寧冷笑:“你們做的事情可以相提並論嗎?如果說,他是給了我一巴掌,你就是往我的胸口插了一刀——算了,我不想說這個。”
“我傷害過你,所以,無論我怎麼彌補,你一輩子都不能原諒我?”
顧子朝終於問出了他最想問的話。他的姿態放得那麼低,已經低到了塵埃,連顧安寧都沒想到,他居然會那麼久都沒有放棄。她心裡一酸:“還說這個做什麼……我們怎麼可能會得到過去。”
“可我希望,我們有未來。”
顧子朝的眼眸是那樣亮,看起來是那樣神采飛揚,可顧安寧只是笑着搖頭,輕聲說:“你又何必……執着於這個問題。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一路上,顧子朝都和顧安寧沒有說話,車裡的氣氛奇怪到了極點。顧子朝拿着設計稿,去和法律部的人交涉,而顧安寧則在海灘上看着潮起潮落。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了細雨,她懶得拿傘,也不想回去,就這樣站在了雨中。她看着不遠處的礁石,還是無法相信就在不久前,顧子朝居然爲了她跳了海,還在海水裡吻着她。
顧子朝……我的身上已經沒有任何能被利用的東西,你到底爲什麼這樣對我?你是醞釀着什麼大陰謀,還是說,你真的喜歡我?
不過,這到底是爲什麼?喜歡上仇人的女兒,這可不是你的風格。你的心,到底在想什麼?
顧安寧面前,浮現出顧子朝痛苦的神情來,心不知道爲什麼,也隨之揪起,總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個男人了。雨在不知不覺中下得大了起來,顧安寧衣服都被淋溼了,但她還在出神地想着事情。突然,一把傘出現在天空,這把傘也爲她隔絕出一個安全的世界。她擡起頭,看到的是顧子朝微怒的面容:“這樣很好玩?”
他的聲音,帶有隱約的怒氣,而顧安寧突然笑了——比起故作的優雅和大度來,她更喜歡這樣情緒化的聲音。她只是站在傘下,對着顧子朝微笑,顧子朝簡直懷疑她是不是又去喝了酒。他想去拉她的手臂,但顧安寧甩開,走到了傘外:“顧子朝,我好喜歡下雨。”
“寧寧,雨很大,會感冒。”
“我真的,好喜歡下雨!這樣,會讓我,會讓整個世界都安靜!”
她大聲說着,簡直好像瘋了一樣。顧子朝看得心疼,不顧她的掙扎,把她抱了起來。他脫下西裝,爲她遮擋風雨,自己俊美的容顏上滿是水珠,正滴滴落下。顧安寧看着他,突然鼻子一酸,眼淚也流了下來。
顧子朝,不要對我那麼好,求求你……真的,不要對我那麼好……
她的淚水來得悄無聲息,混在雨水裡,甚至連顧子朝也沒有察覺到。他把顧安寧帶回房間,無奈到了極點:“寧寧,你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只是喜歡下雨。”顧安寧笑着說。
顧子朝滿腹狐疑地看着她,可是到底沒有說什麼。而顧安寧的任性很快就有了報復——她在午夜裡開始發燒了。她並不知道自己發燒,只是覺得渾身熱的可怕,而睡在一邊的顧子朝身上冰涼,簡直太舒服了。她不自覺地朝顧子朝的方向過去,拉起了他的胳膊,貼在了臉上,然後發出舒服的嘆息。
好涼爽。她心裡想着。
顧安寧在半夢半醒間,覺得自己再沙漠裡看到了一個冰塊,別提有多高興,而顧子朝也當然被她吵醒。他看到顧安寧主動過來的時候,還非常高興,當看到她拉住自己手臂的時候,身體更是誠實地告訴了他,他有多渴望顧安寧。他的心裡,帶着一絲急切與希冀,而感受到顧安寧體溫的時候,他知道這丫頭怕是生了病。
唉,早和她說過不要淋雨了,怎麼就是不聽。
顧子朝無奈地把手伸向了她的額頭,發現她果然正在發燒。他想起身去喊醫生,但顧安寧用力拽着他的胳膊不肯放手,而他偏偏不忍心把手抽出來。他的手撫摸着顧安寧柔軟的長髮,輕輕一嘆:“寧寧……你總是那麼任性。”
不過,我還是喜歡你。
這樣控制不住,又無法自拔的感情……就是愛情吧。
顧子朝看了顧安寧沉睡的樣子一會兒,到底還是爲她的身體着想,去找醫生給她看病。顧安寧睡得昏昏沉沉的時候被醫生吵醒,起牀氣也就這樣爆發了出來。她強硬地說自己沒關係,誓死不肯吃藥,醫生也非常無奈,只能笑呵呵地對顧子朝說:“你的夫人發燒不算嚴重,願意吃藥的話就吃藥,不願意的話發發汗,到明天一般也就好了。”
夫人……我夫人……
顧子朝的心,因爲這幾個字變得愉快了起來。雖然這個醫生沒做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但他給了他一張面額巨大的支票,倒讓他覺得發燒的不是顧安寧,而是這個看起來一切正常的顧子朝。他拿着錢,急忙跑了,顧安寧的重點卻在醫生說過,她可以不用吃藥上。她用處了面對敵人的堅貞不屈,誓死不肯吃藥,顧子朝好說歹說都不聽。
“寧寧,乖了。”顧子朝耐着性子,把藥片放在她嘴邊。
“不吃,我睡一覺起來就沒事。”
顧子朝嚇唬她:“你一直這樣發燒會變傻。”
顧安寧輕哼一聲:“反正我已經夠聰明,再聰明下去的話可怎麼辦纔好,傻點也算是和大家拉近距離。”
……
寧寧怎麼變得那麼自戀!顧子朝想。
不過,他還是很喜歡,非常喜歡。
因爲生病的關係,顧安寧平時有些蒼白的臉色如今就好像桃花一樣鮮豔,嘴脣也是嬌豔欲滴,簡直誘惑人要去親吻。顧子朝知道,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但是她的嬌豔、她的柔弱、她的任性,全部都在引誘着他的心。他的手指不自覺地在她的面頰上停留,冰涼的溫度讓顧安寧舒服到了極點,然後依稀想到,自己剛纔彷彿好像抱住了一個冰塊……
所以說,那個冰塊可能是顧子朝?
顧安寧突然心虛了起來。她試探性地看顧子朝一眼,正和他的目光撞到一起,急忙心虛地收回了目光。她輕輕咳嗽了一聲,掩飾心裡的不自在,顧子朝卻以爲她的感冒更重了,沉下臉:“吃藥。”
他的樣子是如此威嚴,所有人都會膽戰心驚,可是他嚇唬不顧安寧。
“不。”顧安寧輕聲說。
……
“乖。”他只好放低身段哄她。
“就不。”
……
顧安寧軟硬不吃,顧子朝真是不知道自己拿這個小丫頭怎麼辦纔好。他想起,顧安寧來他身邊的第二年也發了一次燒,她也是不肯吃藥……後來,他是怎麼做的?只不過,非要這樣挑戰他的耐性嗎?
顧子朝輕嘆,叫服務員去準備了一些東西,很快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就端了上來。顧安寧聞到那股辛辣的味道,小臉都皺了起來,顧子朝心中好笑,卻還是溫柔地說:“不吃藥的話,就喝點薑湯好發汗。”
“好苦、好辣。”顧安寧皺眉。
“乖,你吃完薑湯,我給你準備了你喜歡吃的蛋糕。”
他的語氣十足就是騙小孩,顧安寧纔不上當:“我不喝,明天一定會好。”
“寧寧,你到底怎麼樣纔會聽話?”顧子朝無奈。
“你喝我也喝。”顧安寧任性地說。
而顧子朝,卻想起了那時候,那個小小的女孩也是這樣摟着他的脖子撒嬌,讓他也喝了難喝的藥水,才肯自己也服下。他不知道那麼多年過去了,這個小丫頭怎麼還是那麼任性,脣上帶了寵溺的笑:“寧寧,你還真是個孩子。”
顧安寧也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這樣像顧子朝撒嬌的事情,倒是有些尷尬——她原來只是想噁心下顧子朝,或者讓他知難而退罷了。現在,她騎虎難下,如果突然退縮的話,怕是會被顧子朝看不起。所以,她只能堅持:“你不喝,我也不喝。”
“我喝就是。”顧子朝笑着說。
在顧安寧有些詫異的眼神裡,顧子朝眉毛也不皺地把薑湯喝了一半,平靜的臉色好像這薑湯一點都不辛辣,而是一杯美味的蜂蜜水。顧安寧開始想,是不是巴厘島的生薑和中國的是兩個品種,倒是有些好奇這薑湯到底是什麼味道了。她好奇地接過碗,小小抿了一口,然後皺起了臉——天啊,簡直太難喝了,比中國的還難喝!她不住咳嗽,找水喝,顧子朝卻笑了:“良藥苦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