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願玉碎也不願瓦全!張明賢也沒料到胡萬里會如此發狠,原本見二人掐起來他還偷着樂,一見情形急轉直下,他不由暗暗擔憂起來,這正印官看來很不好招惹,若是繼續逼迫,會是什麼結果?
見陳光生向他求助,張明賢不由微微猶豫,救還是不救?不救的話,這事必然引起軒然大波,不過對他卻是沒什麼益處,陳光生出去一宣揚,說他見死不救,一衆書吏立刻會對他敬而遠之,甚至是忌恨!即便胡萬里最後被鬧的灰頭土臉,他也沒什麼好處。
眼見陳光生轉身要退出,他忙喝止道:“等等。”說着便躬身一揖,道:“大人,陳司吏不過是老眼昏花,休息半日便可,大人初上任,公務繁忙,驟然更換新手,尋找律法則例,查詢檔案皆不甚方便,若是因此耽擱大人公務,實是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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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張明賢爲他求情,陳光生猶如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哪裡還硬氣的起來,與銀子與地位比起來,臉面算什麼,更何況在知縣大人面前,他一個小小的書吏有什麼臉面可言,他忙順着話頭跪了下來,磕頭道:“小的昏聵,大老爺初上任,小的便是老眼昏花,亦要強打精神侍候大老爺,豈能不分輕急緩重,還請大老爺寬恕則個。”
原來是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東西,胡萬里斜了他一眼,便看向張明賢,他方纔所說的尋找律法則例,查詢檔案不甚方便是什麼意思?這些東西難道都是司吏一手掌管,別人不得插手?這就是陳光生的依仗?這也能作爲依仗?
不屑的看了陳光生一眼,胡萬里才沉聲道:“龍溪縣衙不是你家菜園,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聽的這話,張明賢不由又驚又喜,這新縣尊竟然不會就坡下驢,他是有恃無恐,還是愣頭青,不知道見好就收?
當事人陳光生卻是聽出了胡萬里這話的用意,不過是敲打他而已,否則肯定要不留情面的喝斥他退下,既不令他退下,便是給他機會,當下他便連連磕頭,道:“小的知錯,再也不敢妄言,還望大老爺念在小的多年來勤謹奉公,兢兢業業的份上,再給小的一次機會。”
胡萬里本就不願意上任尹始就大動干戈,但既然對方敢挑釁,他是絕不會輕易放過的,微微沉吟,他才緩聲道:“今日早堂,一衆雜官司吏刻意用本官聽不懂的漳州官話回事,這是你們挑釁在先,可怪不得本官,不殺雞儆猴,本官威信何在?放過你可以,你再給本官找只雞出來。”
陳光生聽的不由一呆,他倒是不介意推個替死鬼出來,縣衙裡看不順眼的又不是沒有,但當着張明賢的面,又如何說的出口?馬上他就醒悟過來,這思路不對,應該考慮縣尊想殺哪隻雞。
思路是對了,可他着實摸不透縣尊想拿誰開刀,略微猶豫,他才道:“小的愚鈍,還請大老爺明示。”
胡萬里微微一笑,道:“本官本來尚猶豫不決,這新官上任三把火該從何處燒起,六房書吏既然送上門來,本官就卻之不恭了。”說着,他一斂笑容,沉聲道:“你放風出去,本官明日整頓六房,本官不怕魚死網破,也不怕兩敗俱傷,況且,斷了你們生計,也誤不了本官的事。”
整頓六房!這是要拿六房書吏開刀?這也太違背常規了吧?新官一上任往往是籠絡六房的書吏,他倒好,第一把火竟然就燒六房書吏,張明賢、陳光生兩人不由面面相覷,這新縣尊不是按規矩出牌的主!
見兩人發愣,胡萬里接着道:“本官不想節外生枝,但眼裡也揉不的沙子!更講究禮尚往來!先退下吧。”
聽的這話,陳光生不由暗鬆一口氣,胡萬里一句不想節外生枝無疑是表明了態度,不會侵害他們的利益,那麼這所謂的六房整頓就是針對忠心而言了,這可真是恩威並施,他忙躬身行禮退出。
見這情形,張明賢不由暗暗叫苦,這新縣尊哪裡是什麼遵循官場規矩的主,看起來年輕,誰料到竟是如此老辣,六房書吏不過稍微試探就換來一場整頓,等待他的將是什麼下場?如今六房書吏人人自危,怕是會爭着表忠心,哪還有人敢做仗馬嘶鳴?
而他之所以敢向胡萬里挑釁,便是仗着六房的書吏會推波助瀾,如今這情形,還有什麼指望?到這裡,他心裡不由一橫,反正已經撕破臉面了,乾脆大鬧一場出口惡氣,左右這芝麻官兒不要罷了。
見他一臉失落,臉色陰晴不定,胡萬里語氣平和的道:“張縣丞無須拘禮,坐吧。”
張明賢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客氣,直接就在下首落座,俟他落座,胡萬里才道:“雖然上下有別,但張縣丞是官身,份屬同僚,公堂之下無須拘禮。”
這是示好?難得想軟刀子殺人?張明賢正自琢磨,胡萬里已是接着道:“張縣丞監生出身,十年煎熬,才由主薄而縣丞,是否心生去意?”
張明賢心裡一驚,實料不到對方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當下便道:“堂翁何出此言?”
“張縣丞失禮在前,挑撥在後。”胡萬里不以爲意的道:“既不講官場規矩,亦不顧惜官聲,若非是心生去意,焉能如此?莫非我猜的不準?”
張明賢登時無語,這個年輕的新縣尊果然不簡單,自己實非他對手,與其留下來受辱,他還不如爽快的自動請辭,當下他便起身道:“在下明日便拜折請辭,得罪之處,還望大人海涵,在下告退。”
“且慢。”胡萬里輕聲道:“便是辭官,朝廷亦有制度,一日未批覆下來,你一日仍是龍溪縣丞,縣衙事務卻是鬆懈不得。”
張明賢心裡登時一沉,難道真是想辭官也由不得他?真要趕盡殺絕不成?他心頭不由怒火中燒,正欲不管不顧揚長而去,卻聽的胡萬里輕聲說道:“冒昧問一句,不知張縣丞歸隱之後是寄情山水?還是退隱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