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響東興港聲譽?胡萬里有些無語的看了薛良輔一眼,半晌,纔開口道:“咱們不是謙謙君子,用不着如此珍惜羽毛,這個世界是靠實力說話的,聲譽,也是要以實力爲後盾的,沒有實力,聲譽再好又有何益?目前,壯大東興港實力纔是最重要的,聲譽什麼的,以後再說。”
遲疑了下,薛良輔才道:“即便東興港不在乎聲譽,可這一遍搶下來,東興港也必然成爲衆矢之的,不利於大明海商的貿易。”
迂腐!胡萬里暗罵了一聲,海貿是暴利,那些個海商組建了船隊,生意好做與不好做,他都的做,無非是利潤高低而已,東興港如今要銀子,海商會無私的捐助?想是如此想,話卻不能如此說。
略微沉吟,他才道:“搶,這是咱們私下說說,對外,咱們要說拜訪,東興港如今是大明海貿執牛耳者,南洋諸國,咱們於情於理也該上門拜訪一下,炫耀一下東興港艦隊的戰力,讓他們心生敬畏,不敢欺凌咱大明的海商,對海商來說,沒什麼壞處。”
“拜訪?”還能如此強詞奪理?薛良輔不由一呆。
跟隨在後的李健卻是心裡暗笑,看來說話是門很重要的藝術,明明就是搶劫,到少爺嘴裡就成了登門拜訪,帶着艦隊,用火炮和刺刀拜訪,虧少爺說的出口,想到刺刀,他不由想到了新式火槍的毛病。
“對,就是拜訪。”胡萬里頜首道:“叫他們注意點禮儀,收禮別太過分份就行。”
再有禮儀,那也是搶劫!薛良輔滿心腹誹,沉聲道:“那些個南洋小國會不會向朝廷告狀?”
“告狀?”胡萬里不屑的道:“先不說他們從海路有沒有機會進京告狀,就算能夠進京告狀。咱們也無須理會,頂多是不痛不癢的申斥幾句而已。”
話說到這個份上,薛良輔知趣的閉上了嘴,見他不吭聲,李健才道:“少爺,新式遂發火槍最近出現一個問題。”
“嗯?”胡萬里側首看了他一眼。遂發槍有什麼問題?遂發槍是護衛隊徵安南的主要武器,他可不敢掉以輕心,當即便道:“什麼問題?”
李健忙道:“最近一段時間,很多兵丁反映,扣動扳機後,擊鐵撞擊無力,不足以擊燃燧石點火,開火率大幅下降。”
聽的他描述,胡萬里立刻就反應過來。是遂發槍的主彈簧出了問題,這讓他有些疑惑,主彈簧鋼條是遂發槍的核心,在遂發槍定型之前,實驗槍支發射二百槍都沒問題,也就是說完全可以支撐到槍管報廢,現在怎麼會出問題?
蹙眉思忖片刻,他才問道:“是所有的槍都出現問題。還是隻有一部分?”
李健隨即回道:“是後面配發的一批,大約有三百枝左右。”
胡萬里微微點了點頭。不用說,是主彈簧的鋼材,是鋼材出問題了,淬火的工藝不可能有問題,工匠也不可能省工序,略想了想。他便道:“馬上派人將鍊鐵作坊總管苗長信、火槍作坊總管張四器給我叫來。”微微一頓,他才接着道:“將火炮作坊總管方晚成也一併叫來。”
“是。”李健簡潔的應道。
“另外,吩咐楊小毛,通知謝文昌、嚴力、吳亦有回來。”
這是準備徵安南的事宜了!李健興奮的道:“是,屬下遵命。”
回到東春園。胡萬里先去見了一下有孕在身的秋蝶,略微問了下情況,這才轉到後院浴室洗浴,更衣之後,他纔來到北院,孫光輝、蔡克廉聞報趕緊迎了出來,一見面,孫光輝就拱手打趣着道:“如今要見胡大帥一面,可真是不容易。”
蔡克廉則頗爲遺憾的道:“長青兄回府怎的也不招呼一聲,還想看看長青身着戎裝是何等模樣。”
“成心拿我這武官打趣不是?”胡萬里含笑回了一禮,才道:“聽聞國華兄、佐卿兄大駕光臨,在下片刻也不敢停留就匆匆趕了回來。”說着一伸手,道:“請。”
三人進屋落座,胡萬里便笑道:“二位年兄前來,該不會是特意來送辣椒、玉米、馬鈴薯的罷?”
蔡克廉一笑,道:“今年農學院有很多作物在北方試種,收成還沒有反饋回來,不過,漳州農學院今年的玉米、番薯、辣椒、葵瓜子等都是大豐收,知道長青喜歡,帶了不少辣椒和葵瓜子,還有蓖麻子,聽聞長青兄準備在小琉球大力推廣蓖麻?”
“還有蓖麻子,難爲佐卿兄有心了。”胡萬里含笑道:“蓖麻子用處頗大,以後小琉球準備大力收購,再則,如今小琉球大力開發,農學院給小琉球也派些監生過來指導百姓耕種新作物。”
“這是好事。”蔡克廉笑道:“在下一定抽調一批學業優異的監生來小琉球,以便長青兄親自指點。”
見農學院的事情談的差不多了,孫光輝便含笑道:“長青兄應該知道咱們的來意吧?”
“知道。”胡萬里頜首道:“東興港這段時間四處花錢,馬上又要遠征安南,實在是挪不開,不過,恩師開了口,再難也的湊,我給本中寫封信,這筆銀子暫時從慈善會週轉一下,別泄露風聲便是,否則又有的麻煩。”
孫光輝並不清楚這筆貿易款是什麼貿易,數額有多大,但他清楚東興港這段時間確實開支巨大,胡萬里這話不是虛言,反正不管從哪裡支出這筆銀子,只要胡萬里同意完全支付,他就算是完成張璁交代的任務了,他當即便笑道:“長青兄放心,在下二人必然守口如瓶。”
胡萬里頜首笑道:“二位年兄難得來東興港一趟,晚上,咱們去海邊暢飲。”
從北院出來,胡萬里就徑往書房而去,遂發槍扳機主彈簧可說是直接關係到遂發槍的性能,如今徵安南在即。他自然不敢輕忽,扳機主彈簧,這是他,也是東興港火槍的最大依仗,別小看這扳機彈簧,不僅需要好的鋼材。而且還要淬火幾道,還要等溫回火,這是東興港如今唯一的高技術性東西。
他之前一口氣售賣一萬枝遂發槍給朝廷,原本就是準備在主彈簧上動手腳,卻沒想到,自個先遇到這問題了,不用問,他也清楚問題是出在什麼地方。
進的書房,鍊鐵作坊總管苗長信、火槍作坊總管張四器、火炮作坊總管方晚成都齊齊起身見禮。胡萬里微微擺了擺手,便道:“都坐,無須拘禮。”
三人平日裡沒少跟胡萬里打交道,對他可謂是敬如天人,在作坊他們還稍稍能夠放的開點,在東春園,卻都是有些拘謹,待的胡萬里落座。三人才拿捏着在坐下。
見三人拘謹,胡萬里直接就道:“這段時間。遂發槍有些毛病,你們可知道?”
聽的這話,張四器連忙欠身道:“大東家,問題是出在火槍的扳機彈簧上面,小的仔細詢問過了彈簧的工藝流程,並無不妥。”
苗長信接過話頭道:“大東家。問題應該是出在鋼材上。”
胡萬里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打斷他的話頭道:“是火候問題,還是鍛打問題?”
東興港採取的是滲碳窯表面滲碳鍊鋼,也就是採取將熟鐵棒和木炭交替疊裝在窯內,爐火保持二至七天。出爐後,再鍛打減厚,從而獲得優質鋼材,這是能夠大量獲的優質鋼材的辦法,因此,胡萬里一開口就問火候和鍛打,這兩個是關鍵。
略微遲疑,苗長信才道:“大東家,每次燒窯和鍛打,都有詳細的記錄,小的在得知扳機彈簧出了問題,立馬就翻查了記錄,燒窯和鍛打應該沒有問題,唯一可疑的是鐵料,進窯前的鐵料,小的翻查了記錄,這批鐵料是來自廣東佛山的,與之前漳州的鐵料,估計有差別。”
聽的這話,胡萬里登時無語,這年頭根本就沒有任何手段檢測鐵料、鋼材的各種成分,所有東西的跨度都是相當大,即便是經驗豐富的工匠也無法細細甄別區分,半晌,他才沉聲道:“難到漳州的鐵料無法滿足你們鍊鐵作坊的需求?”
苗長信鬱悶的道:“大東家不是鼓勵小的們多做嘗試。”
“多做嘗試是應該的,但未經過檢驗合格的鋼材,你也敢交付給火槍鍛造作坊?”胡萬里說着看向張四器,少有的呵斥道:“火槍作坊也有責任,他們疏忽,你們也跟着疏忽?這批槍幸虧是在訓練時發現問題,若是在戰場上發現問題,那代價就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護衛隊有多少兵丁讓你們疏忽?你們就沒有子弟在護衛隊?”
見他動怒,張四器、苗長信哪裡還敢大刺刺的坐着,連忙滑下凳子跪了下來,火炮作坊總管方晚成見這情形,也委屈的跟着跪了下來。
胡萬里看了他一眼,道:“方總管起來,這事跟你無關。”待的方晚成起身,他才接着道:“鋼材好壞檢測是有難度,這批槍能夠用一段時間纔出現問題,說明鋼材僅僅只有細微的差別,但細微的差別,你們也必須給我想辦法檢測出來,武器製造上面來不得半點馬虎和僥倖!
兩個作坊都給我培訓鋼材質檢師,對於這此誤差,你們兩人以及相關人員,各自扣掉兩個月工錢,再出差錯,就給我換人,若能夠琢磨出對鋼材細微差別的檢測方法,獎勵你們及相關人員一年工錢。
另外,遠征安南在即,馬上將這批扳機彈簧給我換好。”
聽的扣掉二個月的工錢,張四器、苗長信都是一臉的肉痛,作爲總管,他們的工錢是最高的,一個月是六塊銀元,兩人都清楚,鐵料也好,鋼材也罷,這細微的差別很難甑別,略微遲疑,苗長信才道:“小的們笨拙,大東家能否指點個方向?”
“哼。”胡萬里冷哼了一聲,才道:“看來平時裡給你們指點的太多了,遇事就知道問,自己都不會動腦子了?”說實在的,他也不知道該從哪方面着手。罵完,他才猛然想到倭國的工匠,倭刀的刀刃用鋼,都是工匠從海綿鐵中一點點挑選出來的。
想到這裡,他便緩聲說道:“倭國工匠在這方面應該擅長,着他們打聽一下。”微微一頓。他才道:“東興港以後會陸續招攬外國的工匠,莫臥兒帝國、奧斯曼帝國、阿拉伯帝國、西洋各國的工匠都會陸續招攬,要謙虛點,學會取長補短。”
聽的這話,兩人大喜,連忙躬身道:“小的們謹記大東家訓誨。”
胡萬里點了點頭,道:“冬月,護衛隊就要啓程,不要耽擱了。”
“大東家放心。報準誤不了事。”苗長信忙沉聲道,說着起身告退。
待的兩人離開,胡萬里纔看向方晚成,問道:“火炮作坊這段時間情況如何?”
“回大東家,徵安南的火炮都已備齊。”方晚成欠身道:“幾款臼炮的泥模也早已做好,差不多快乾透了,再有的一旬,就能陸續開鑄。弗朗機炮、加農炮的鑄造一直都在按定額在鑄造。”
胡萬里微微點了點頭,火炮鑄造作坊的規模也是在不斷擴大。不過沒有火槍鍛造作坊擴的快而已,畢竟鐵模鑄造省事多了,沉吟片刻,他才道:“火槍槍管內的膛線,你應該見過吧?”
聽的這話,方晚成心裡一跳。難道火炮也要拉割膛線?那可不是輕鬆活,他忙點頭道:“小的看過,不過,火炮拉割膛線,可比火槍難多了。”
“遲早要拉割膛線的。”胡萬里笑了笑。道:“線膛槍的威力你應該知道,火炮若是擁有線膛,威力也會大增,所以,火炮也肯定是要拉割膛線的,這事有難度,對工具要求也高,你現在可以逐步琢磨了。
眼下迫切要解決的問題是,火炮炮管的使用壽命問題,磨損太快,拉割膛線就失去意義了,火炮拉割膛線不易,而且拉割膛線也會影響火炮炮管的使用壽命,絕不允許在膛線沒磨平之前,炮管先報廢,因此必須先延長炮管的使用壽命。”
聽的這話,方晚成登時臉露難色,“大東家,要想延長炮管壽命,唯有在鐵材上下工夫了。”
胡萬里微微搖了搖頭,道:“用鋼材鑄炮如今不現實,且不說鋼材跟不上,就是將鋼材化爲鋼水如今都難,再則火炮耗費材甚多,東興港如今可沒那麼多鋼材,其實鐵炮也不是不能大幅提高火炮的使用壽命,而且工藝並不複雜,就跟淬火一個道理。”
方晚成驀的瞪大了眼睛,淬火?火炮淬火?這大東家可真是敢想!
見他一副震驚的神情,胡萬里笑了笑,道:“火炮成型之後,有一個冷卻過程,如今都是讓它自然冷卻,這是一個由外到內的冷卻過程,你試試,讓火炮由炮身內壁先冷卻,也就是由內到外的冷卻。”
“如此簡單?”方晚成滿臉狐疑的盯着他,這樣就能大幅提高火炮的使用壽命?
“說起容易,做起來並不簡單。”胡萬里沉聲道:“我琢磨了一段時間,用鼓風的法子估計效果不太明顯,不過,你可以試試,做好是用水冷,而且水必須在炮管裡流動循環,如此,纔會有較爲明顯的效果,我相信,這法子不僅會大幅提高炮管的使用壽命,而且還會大幅鑄炮的成功率。”
水在炮管裡流動?饒是方晚成經驗豐富,也是目瞪口呆,半晌,他才道:“大東家,弗朗機炮尾部有空,水流不難,但加農炮尾部是密封的,水如何能在炮管內流動?”
胡萬里微微笑了笑,道:“這法子很簡單,暫且不告訴你,給你們三天時間,誰能夠琢磨出來,賞銀元二十,琢磨不出來,再來找我,不過,要記住,這是比鐵模鑄造更重要的技術,注意保密。”
“是,小的明白。”方晚成忙躬身道,說着便起身告退。
待的方晚成退出,胡萬里也站起身來,在房間裡閒適的踱着,加農炮雖然尾部是密封的,但要讓誰在炮管內流動循環還是很簡單,簡單的說,一塊鐵板插進去,就把炮管分成兩個半圓,尾部留點孔隙,就形成一個u形管,不告訴他們,這是要激發工匠的思維。
這些技術,他懂的很多,困擾他的是鋼材,滲碳窯鍊鋼,是他能想出的最符合現在工藝水平的鍊鋼方法,但這種法子要得到更好的高炭鋼卻很難,高炭鋼纔是最好的工具用鋼,鑽槍管,拉割膛線,膛刮槍管炮管,都要硬鋼。
印度的坩堝鍊鋼法是最容易得到高炭鋼的,但那玩意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容易,雖然簡單,但是滲碳添加劑是什麼?他根本不知道,得想辦法擄掠一批印度工匠來,大型滲碳窯也該建造起來,這東西不能建在漢武港,只能建在東興港。
大量的鍊鋼,掌握不同含炭量鋼材的用途,這纔是東興港立足於這世界的本錢,也是東興港火器的依仗,這遂發槍的扳機主彈簧還要好好研究一下,弄個射擊五十發左右就報廢的最好,屆時,可以改考慮向奧斯曼帝國售賣火器,能夠引發一場歐洲大戰最好,既亂了歐洲,又可以大賺一筆銀子。(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