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萬里看了一眼沙盤,大內氏和北條氏並不接壤,中間還隔着大大小小十幾個大名,估計這賀陽盛保對北條氏的情況也不會很清楚,不過,他仍是問道:“一般大名有多少兵力?北條氏的具體兵力亦是多少?”
聽的翻譯,賀陽盛保有些恐懼的看了胡萬里一眼,他雖然不知道東興港的地盤有多大,但隱隱約約也聽說過,東興港的兵力有一二千人,以東興港的戰力,就算是二千兵力也足以媲美他們最強的大名,他不由有些遲疑,難道東興港要討伐北條氏?
見他猶豫,胡萬里瞥了他一眼,含笑道:“怎麼,才吃了幾天飽飯,就想回禁閉室了?”
餓了大半年,賀陽盛保是真的餓怕了,聽的這話,連忙道:“大名的實力,也就是兵力是根據各個大名控制的總石高,也就是糧食的產量來衡量,一萬石可以養兵二百五十人,一般大名的總石高也就五六十萬石,兵力約莫在一兩萬左右。
北條氏擁有伊豆,相模、南武藏,總石高約爲八十萬石左右,兵力也就在兩萬左右,這是能動員的最高的兵力。”
兩萬左右的兵力?胡萬里心裡不由一沉,倭國長年戰爭,兵丁東征西討,可不是大明的老爺兵,戰力頗爲不俗,兩萬不是個小數目,正自沉吟,,跟隨在他身後一直沒開口的薛良輔卻是出聲問道:“整個倭國的總石高是多少?總兵力是多少?”
賀陽盛保看了他一眼,微微沉吟,才道:“具體的數額不是很清楚,總額估計在一千五百萬石左右,兵力總在四十萬左右。”
“江戶城能有多少兵力?防禦如何?”胡萬里沉聲問道。
賀陽盛保略微遲疑才道:“江戶城只是北條氏的一座支城。築城時間也不長,小的不甚清楚,不過,武藏平原缺乏石材,城牆防禦應該不強。做爲支城,兵力亦不會多,不過兩三千人而已。”
“江戶城是支城?”薛良輔接着問道:“那北條氏的主城是哪裡,在何處?距離江戶多遠?”
“北條氏主城乃處於相模灣的小田原城。”賀陽盛保斟酌了一下,才接着道:“小田原城距離江戶城不是很遠,約在一百五十里左右。三日可至江戶城。”
“小田原城的兵力和防禦如何?”薛良輔緊緊追問道。
“小田原城是北條氏的主城,經營多年。”賀陽盛保緩聲說道:“北條早雲奪取小田原城後聽說進行大規模的擴建,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堅固程度,但想來應該十分難攻,兵力也應該相當多,少說也有五六千之衆。”
出的會議室。胡萬里沿着寬闊的操場跑道緩步而行,消化着剛剛獲知的訊息,倭國有四十萬總兵力,要征伐倭國,東興港少說也要三萬至五萬的兵力,十年時間,東興港的兵力能夠壯大到三、五萬?這意味着每年最少要擴軍五千以上。
不能硬打。得想法子消耗倭國的兵力,如今倭國處於大名割據的狀態,必須要大加利用,最大限度的讓他們內戰,消耗他們的有生力量,從這個角度出發,讓火器傳入倭國,未必是壞事,再說了,即便出兵攻打北條氏。也未必能夠將所有的火器收回,就算能全部收回,也不能保證火器不會在倭國流傳開來。
既是如此,不如干脆向倭國大賣軍火,獲得火器的大名必然要大肆擴張。根本就無須他去挑撥,如今燧發槍、線膛槍、尼米彈,還有陸戰輕便火炮都還未出來,就算倭國有了火器,日後東興港也能夠保持着極大的,不,應該是絕對的火器優勢,沒什麼可擔憂的,問題是他能否大量生產線膛槍,這一點,他心裡確實沒底,不過,逼到這份上了,也只能趕鴨子上架了,就算線膛槍不能全部列裝,燧發槍還是沒問題的,建立幾個陸戰火炮營還是沒問題的。
正自盤算,跟隨在後的薛良輔卻是開口道:“少爺,勘察船雖說是在江戶附近出的事,不過,江戶城主得到火器必然會呈送到主城——小田原城,以東興港現有的兵力,根本無法圍攻小田原城,目前出兵倭國是否還有必要?”
“有必要。”胡萬里肯定的道:“勘察船的俘虜咱們必須救,不論俘虜多少,只要能救,咱們就不能放棄營救,咱們以後還將源源不斷的派出勘察船以探索世界各地的航線,不能讓船員水手心寒,這是其一。
其二,如今火器流入倭國已是在所難免,咱們只能善加引導,爭取將壞事變好事,我計劃向倭國幾個大名售賣火器,讓他們大規模的自相殘殺,削減他們的兵力,爲咱們入侵減少壓力。”
聽的這話,薛良輔不由一愣道:“少爺,火器大量流入倭國,雖然能夠刺激各地大名自相殘殺,但無疑會增加咱們入侵的傷亡,這事是不是再權衡一下,就算火器流入倭國,但各地大名相互混戰,會極大的阻礙火器的普及。”
胡萬里微微笑了笑,道:“東興港的火器會不斷改良,在改良火器方面,不論是火槍還是火炮,東興港都絕對會走在倭國的前面,這一點毋庸置疑,佐卿也無須擔憂。”
聽他說的如此篤定,再聯想到新鑄造的加農炮,薛良輔不由放下心來,看來,對於改良火器,胡萬里有着極大的把握,既是如此,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當下他便笑道:“既是如此,那就無須顧慮了,倭國這些年金銀的產量大幅增長,售賣火器,倒是可以大賺一筆,不知少爺打算向哪幾個大名售賣火器?”
“當然是要有港口的。”胡萬里笑道:“佐卿不防也琢磨一下,咱們到時候一起商議,十年不過彈指間,如今也該着手佈局了。”
月港,路頭尾碼頭。
“快。一個個動作都麻利點,已經漲潮了。”一個身着縉紳裝的中年人在碼頭上一邊催促着七八個夥計,一邊小心的留意的着周圍的動靜,眼見夥計們已經踏上跳板,他才稍稍鬆懈下來。趕緊追了上去,叮囑着道:“小心輕放,這些西洋布可不能濺上水,都搬到船艙裡去。”
聽的這話,幾個夥計毫無怨言的將幾大布袋擡進了船艙,看着跳板一一收回。船隻緩緩的開動,一個夥計這才摘下頭上寬大的斗笠,順手用衣袖抹了一把臉,赫然便是北鎮撫司千戶趙明燦。
那縉紳裝扮揩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道:“大人,如此做風險實在太大了,月港一旦發現有重要子弟失蹤。必然會大索全港,就連漳州城碼頭也會嚴加盤查,咱們南鎮撫司在漳州和月港好不容易安插的眼線怕是會被連根拔起。”
“怎麼說話的?南鎮撫司的人都這麼沒規矩?”一個夥計輕喝道。
“船還沒出月港呢?怎麼着,就打算過河拆橋?”南鎮撫司的百戶錢貴不滿的看了趙明燦一眼,道:“大人以後行事若還是不顧及咱們的安危,以後咱們就井水不犯河水,兄弟們命不值錢。卻也不能隨便糟踐。”
聽的這話,趙明燦不由暗自惱怒,不過,他心裡很清楚,在福建一天,就還用得着南鎮撫司的這些探子,不宜跟他們翻臉,他擅自放翻了這三個月港的子弟,將南鎮撫司的探子與他們綁在了一起,確實有些理虧。他也知道這事的後果,當下便輕笑道:“諸位兄弟放心,只此一次,有這三人,咱們想要知道的也都能夠知道個七七八八。”
說着。他眉頭一皺,道:“既然漳州城碼頭也有月港的人,咱們就不能去漳州,得防着他們快馬傳訊或是飛鴿傳訊,爲穩妥起見,就近找個碼頭,將三人轉移,如何?”
兩個時辰後,一處偏僻的樹林裡,趙明燦一刀削掉一個月港子弟的小指頭,劇烈的疼痛立刻讓那個子弟醒了過來,隨即便是一聲慘叫,不過,只叫了半聲,便被捂住了嘴,見他疼的渾身哆嗦,趙明燦揚了揚下巴,示意鬆開他,這才沉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子弟驚恐的看了他一眼,隨即老老實實的道:“謝德智。”說着,他便接着道:“各位好漢,要是爲財。”
“啪”旁邊一人隨即就抽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沉聲道:“問什麼說什麼?不準多話。”
這一記耳光倒是將謝德智抽清醒了,他立刻意識到這些人不是什麼強盜綁匪,當即便住了口,暗自猜測這些人是什麼來路。不容他多想,趙明燦便沉聲道:“小琉球是不是盤踞着一股海盜?”
聽的這人的口吻,謝德智不由一驚,是官府的人?是錦衣衛!他早被告誡過,月港有錦衣衛的探子,想不到錦衣衛膽子那麼大,大白天敢在月港綁架人,月港與東興港的關係,謝家主要子弟都知道,不少謝家子弟和他們的家眷都在東興港,他自家的家眷也在東興港。
見他猶豫,趙明燦微微晃了晃手中鋒利的小刀,道:“被抓來的不止你一個人,想活命,想少遭點罪,就爽快點說。”
象是證實他這話似的,樹林裡隨即響起兩聲慘叫,謝德智聽出來了,對方沒騙他,兩聲慘叫都是他熟識的謝家子弟,他同輩的,但那兩人知道的事情不會很多,低頭看了一眼被削掉的小手指,他不由慘然笑了笑,他很清楚,對方既然是錦衣衛,又看到這幾人的樣子,他是活不成了,錦衣衛的手段他也風聞過。
見他神情不對,趙明燦緩步走上前,蹲下身來,謝德智連忙道:“我說,我說,有大股海盜盤踞在海上是不錯,但不是小琉球,是大琉球,是中山國。”
大琉球?趙明燦不由一愣,謝德智乘着這機會大聲喊道:“錦衣衛!”
“媽的!”一個番子隨即手法熟練的將他的下巴錯開,趙明燦也毫不遲疑的一刀扎進他的大腿,謝德智登時痛的渾身肌肉都緊繃了起來,大顆大顆的汗珠隨即從額頭上沁了出來。
“晦氣。”趙明燦唾罵了一句,才道:“去看看那兩個。”
很快。趙明燦便來到另外一個謝家子弟旁邊,一個番子趕緊彙報道:“這傢伙叫謝德發。”說着便微微點了點頭。
“將那嘴硬的押過來。”趙明燦輕聲吩咐道。
謝德智很快便被拖了過來,趙明燦頓下身,熟練的從謝德智的大腿上削下一片巴掌大的肉來,而後用小刀挑起。這纔看向謝德發,柔聲道:“小琉球是不是盤踞着一股海盜?”
見謝德智疼的渾身顫抖,一身都被汗水浸透,彷彿從水裡撈起來一般,再看看刀尖上的肉片,謝德發連忙回道:“是是的。叫東興港。”
謝德智雖是疼的渾身顫抖,一雙血紅的眼睛卻是死死的盯着謝德發,彷彿要噬人一般,趙明燦轉身一拳便將他打昏過去,這才含笑道:“東興港有多少海盜?”
謝德發並不清楚東興港有多少人,當即胡謅道:“有三四千人。”
“月港和東興港是不是一夥的?”
聽的這話。謝德發連忙驚恐的搖頭,“不是。”
趙明燦轉身又是一刀插在謝德智另一條大腿上,將昏過去的他再度疼醒過來,這才厲聲喝問道:“到底是不是一夥的?”
“不是一夥的!”謝德發驚恐至極的閉着眼睛大聲喊道。
“滿刺加是不是被東興港攻佔的?”
“不知道,這事我真不知道。”
“媽的,這是個廢物。”趙明燦氣憤的踢了他一腳,錢貴這時快步走過來。道:“那傢伙是嚴家的子弟,嚴明靖,什麼都招了滿刺加也是東興港攻佔的。”
“東興港的賊首是誰?”趙明燦連忙問道。
“不知道,只知道是個書生,一衆海賊都叫他少爺。”
黃昏,謝德智、謝德發、嚴明靖三人在大白天同時失蹤情況終於被月港察覺,謝文昌、嚴力二人聽聞稟報,都覺的渾身發冷,手足冰涼,略微沉吟。謝文昌才沉聲道:“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最後一個見到三人的是距此已經兩個多時辰。”
“還愣着幹什麼?”謝文昌罕見的吼道:“立刻關閉所有的碼頭和幾個路口,出動所有人手,分片分區搜查!快船通知海面上所有海船,一概不得離開。”
“等等。”嚴力沉聲道:“傳令,月港戒嚴。所有子弟以十人爲一隊,相鄰小隊半個時辰一聯繫,凡舉報發現三人者,賞銀元一千!傳令下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整個月港立刻就陷入了極大的恐慌之中,各個港市,碼頭、路口都被關閉,由大隊月港私丁把守,大街小巷也立刻被清理一空,只有一隊隊揹負着刀槍的月港私丁來回的巡邏,逐家逐戶的挨個搜查。
謝嚴兩家有三個得力子弟在大白天無故失蹤的消息也隨之傳揚開來,所有人都在暗自揣摩着,三個子弟失蹤的原因。
謝家大廳,謝文昌、嚴力兩人都是神情陰沉的等着消息,兩人心裡都明白,三個子弟失蹤絕對和錦衣衛的探子有關,不過,他們怎麼也料想不到錦衣衛的探子敢在大白天在月港綁架他們的子弟。
幽幽的燭光下,兩人都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濃濃的茶水,半晌,謝文昌才長嘆了一聲,開口道:“謝德智、嚴明靖二人,知道的情況都比較多,若是落入錦衣衛手中,月港、東興港怕是都要大禍臨頭。”
“事情未必壞到那個地步。”嚴力沉聲道:“事關月港和謝嚴兩家所有子弟家眷的生死存亡,他們知道輕重。”
“怕他們熬不過錦衣衛的酷刑。”謝文昌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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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嚴力所擔心的,錦衣衛的酷刑民間流傳的可不少,縣衙的酷刑都不是常人能夠熬的過的,更別說是錦衣衛的酷刑,沉吟良久,他才道:“明日一早,不管結果如何,都得飛鴿傳書通知東興港。”
謝文昌微微點了點頭,才道:“謝德智、嚴明靖二人是否知道少爺的身份?”
“嚴明靖是不知道的。”嚴力篤定的道:“嚴家子弟,知道少爺身份的都已移居東興港。”
“我有些擔心謝德智。”謝文昌輕聲道:“謝德智的父母和他家大小子都在東興港,怕是知道一點。”
“這個情況不能隱瞞,必須如實的稟報少爺。”嚴力沉聲道:“少爺不能出事,咱們挑不起東興港的擔子。”
折騰了一整夜,謝德智、謝德發、嚴明靖三人仍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謝文昌、嚴力僅有的一點點僥倖也徹底破滅,煎熬了一夜的謝文昌臉色青灰的站起身來,道:“咱們得做最壞的打算,分批轉送子弟家眷去東興港。”
“現在不能慌。”嚴力沉聲道:“就算錦衣衛知道月港的底細,就算他們派大軍前來征剿,也逃不過咱們安插在周邊的眼線,咱們現在轉送子弟家眷,月港就真的要亂了,先發鴿信,看看少爺是什麼意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