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呂長春上前,低聲詢問。
“在我掌握揚州冥土主權的時候,道天機就已經開始撤離,我剛纔只找到了他的五個化身,其中一個還逃出了揚州境內。生死簿的力量應該沒有完全抹去那一個化身。”
聽到彌羅的回答,呂長春勸說道:“他就是屬老鼠的,這麼多年也沒吃過什麼虧,這次你能夠一次性抹去他的四個化身,已經比我們這些老傢伙厲害太多了。”
“那是你老人家不願意和他就較真,若是真鬥起來,他的一具化身哪裡攔得住你。”
呂長春笑着搖頭:“伱就奉承我吧,我的能力,自己還不清楚?雖然修行了幾門神通,祭煉了幾樣法寶,但就道天機展露出來的能力,最多攔下一個化身,勝負還是四六分,我四他六,比不得你啊。”
“道天機當然比不得彌羅。”
邊上的阿宮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彌羅道:“道天機雖然逃出去半個化身和一個本體,但壽元必然受到影響,還有他的法相也算是被廢了一大半。”
“此話怎講?”
呂長春聞言,眼睛一亮,故意開口奉承阿宮,誇得這孩子非常不好意思,有些扭捏道:“我其實也是後來才發現彌羅先前的手段之厲害。”
說着,阿宮伸出了三根手指道:“揚州承認了彌羅的神位,承認了他對於冥土的掌控,在神道內部,下面那一位神祇虛影等同於從三品大神,乃是執掌揚州冥土和部分地脈、土地概念的強大地神。而彌羅先前正是動用神權,直接從根本上削去了道天機的天壽,並且他的法相原本只能衍生出六個化身,現在四個直接被抹去,日後能夠動用的化身只有兩個人,可不是廢去了一大半?”
“此話不假!”呂長春點了點頭,雲長空卻忍不住潑起冷水來。
“等一下,殿下先前說彌羅以神權抹去了道天機幾個化身的天壽,進而封閉了他的法相能力,我能否問一下,這種封閉和抹去天壽手段,能否通過函夏大地的垂青抵消。”
阿宮聞言愣了一下,只是思考後,同樣面色有些不對:“理論上來講是可以的,雲道長你是擔心道天機對其他州的太虛幻境動手?”
“道天機此人從現身之後,所作所爲無不表明其對太虛幻境的厭惡,不止一次表示太虛幻境就是函夏的資源。若是能夠恢復他的狀態,他未必會不會更加瘋狂。”
“他不會這麼做。”
彌羅突然開口,見到衆人看向自己,解釋道:“道天機這人做事看似瘋狂,實則有着一套基於其大道的理論,並不會特地去針對某些太虛幻境。說句不好聽一些的,五百年來,因爲進入之人處理不當,而崩潰的太虛幻境數量也不少。”
“那不一樣。”
樂長虹搖了搖頭,看着逐漸平復下來的揚州地脈,低聲喃喃。
“昔日,帝君將太虛幻境對接入函夏地脈,本就有磨礪諸多修士的想法,他是希望我等能夠從中領悟秩序,知曉人道,明悟本心。而道天機這樣以毀滅太虛幻境目的,根本看不到絲毫貴生之念,我等如何能夠相信他?”
彌羅搖了搖頭:“樂師叔,道天機的選擇違背了秩序嗎?不符合人道嗎?不契合他的本心嗎?”
聽到一個個問題,樂長虹的臉色變得非常不好看,她明白了彌羅的意思。
正如彌羅早先所言,道天機所作所爲放在函夏大局上,並沒有任何問題,或者說他的存在本身就代表了一部分函夏修士對於太虛幻境的態度和理念,只是他們沒有道天機一般的極端而已。
可真的仔細追究下去,彌羅這樣全心全意維持函夏地脈和太虛幻境之間關係的修士,纔是少數。
或者說,除去九大仙門的真傳之外,其餘仙門的弟子未必有彌羅這般的能力,能夠確保自己每一次都存活下來,期間少不了一些陰謀算計,也少不了一些陰暗手段,最多沒有道天機那樣明目張膽而已。
至於帝君爲何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存在,彌羅眼睛出現些許迷離,他不由回憶起在他掌握揚州冥土主權,獲得從三品的神力加持的瞬間,看到天外天的一些場景。
在當時的彌羅眼中,所有的太虛幻境都同天外一幅寶圖相連。
那一幅寶圖猛地一看空無一物,細細觀摩方見山水潑墨,再凝神又混混沌沌一片朦朧。
這時候,彌羅的心神已經入了畫中,轉頭看去,四周朦朧氣息隨着他的思緒變化而變化,思山而見山,思水而見水,思天地道則法理,亦有奧妙無窮,看似是一幅畫,實則乃是蘊含無量乾坤的無上至寶。
彌羅伸出一隻手,仔細感悟其中造化生生不息、萬物繁衍紛呈的無上妙道。
而這時候,虛空之中也是浮現一人,正是那救苦度厄真君。
彌羅急忙施禮,卻被真君擡手卷起的一股柔和力道托住:“現在的你也算得上是從三品神祇,並且你還暫時佔據妙有宗掌門之位,合在一起可比正三品大神,也算是函夏的頂樑柱,無需同我如此多禮。”
說着,度厄真君上下打量彌羅,有些感慨道:“你成長的速度,比我等想象的還有要快捷不少。上次見面纔過去多久,你就走到了如今這一步,還察覺到了山河社稷圖,進入其中感悟諸天之妙。”
“山河社稷圖?”
彌羅低聲重複了一下這幅寶圖的名字,就聽救苦度厄真君笑道:“是否覺得很熟悉,這就是帝君當年根據某處太虛幻境的神話打造的至高寶物,蘊含生生不息造化之道,文明更替秩序之理。其材質乃是帝君褪下的龍鱗混合所有被函夏接納的殘破天地殘留的天地胎膜。僅以防禦力而言,此寶乃是我等函夏名列前三的至寶,若論玄妙,此寶亦是能夠排入函夏前十。”
“最重要的是,正是因爲此寶的誕生,當年許多不希望太虛幻境對接入函夏地脈,認爲直接碾碎,作爲資糧的同僚,纔會選擇接受那些殘破的天地。”
彌羅聞言,心生好奇,問道:“真君可否細說一二?”
“自無不可,其實此事也不是什麼隱秘,知道的人不在少數。哪怕我不和你說,等你飛昇天外,也會有人和你訴說其中的關鍵,希望你能夠加入他們一邊。”
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天外的情況後,度厄真君繼續道:“當年,天地殘骸剛剛出現的時候,帝君和我等都是秉承着拒絕的態度。畢竟這些天地承載了太多的混沌魔氣,一個不好,便容易污染好不容易清理出來的函夏地脈。可隨着一個個殘破天地的出現,我等也明白了這是宇宙末劫到來,單純拒絕是沒有用的。這時候,我等也就出現了兩個不同的派系。”
“我這一派認爲我等應該匯聚一起可以匯聚的力量,救度太虛幻境內的生靈;而十方伏魔真君一系則認爲這些天地已經受到了污染,根據世界能級不同,影響也是有大有小,其中最大的一些天地,甚至能夠影響到我等煉虛合道有成之輩,與其冒險接受,倒不如直接在天外碾碎,吸納其力量,將殘骸送入歸墟。”
彌羅緩緩開口:“想來帝君更青睞真君的想法。”
“你這就錯了,哪裡是我的想法更受帝君青睞,我等修行之法源自於帝君,所思所想難免帶有帝君的影子,只能說比起伏魔真君的想法,我的想法更貼合當時和現在帝君的治世理念而已。要是再往前追溯個千年,必然是伏魔真君的理念更貼合帝君。”
度厄真君看了看朦朦朧朧的霧氣,柔聲道:“只是帝君也知曉,十方伏魔真君雖然敬佩他,尊重他,對帝君唯命是從,但伏魔真君更關心帝君本身,像將太虛幻境放置於帝君真身之上的行爲,他必然無法接受,強行推動,只可能讓伏魔真君暗中遊走天外,毀滅一起靠近的太虛幻境。嗯……”
說到這裡,度厄真君頓了頓,有些不確定道:“或許爲了不那麼快暴露,他會選擇放過那些污染不太嚴重的天地……”
說完,真君又是搖了搖頭,笑道:“一不小心就離題了,我們繼續說這山河社稷圖,這圖最初的時候,便是帝君爲了給其餘人一個臺階下的藉口。卻不想此寶在吸納了帝君龍鱗和諸多殘破天地殘留的天地胎膜之後,竟然衍生出諸多玄妙,不但自成天地,演化萬象,做到思山即山,思水即水的程度,還將一切殘破天地的理念吸收,不斷提升自身品質。”
“時至今日,帝君曾言:若非此寶源於他的龍鱗,根基受到他的剋制,哪怕無人掌控,這寶圖也能困住他一時三刻,若是交給我或者文宣翊聖那傢伙,甚至能夠困住帝君一個晝夜。算得上是我等函夏壓箱底的寶物之一。並且……”
度厄真君伸手一抹,山河社稷圖內景色變化,浮現出一個又一個虛幻的洞天福地。
“此地也是我等函夏,一切步入煉神還虛,飛昇函夏天外的修士死後歸屬之一。當然,這些影響並非是那些修士的魂靈和力量,而是類似於你心神之中的記憶衍生出的那些大陸,只是單純的,帝君的記憶而已。帝君曾經和我等說過,他的境界再向上走一步,便可以於無中生有,且生生不息,能夠將山河社稷圖中的一切生靈和土地重新具現。”
“此事若是成了,哪怕我死在宇宙末劫之中,也遲早有一日也會迴歸到帝君座下。”
度厄真君看向彌羅,聽他問道:“若是我做到這一步,也能讓記憶中的他們回來?”
聽出彌羅有些不敢相信,度厄真君笑道:“自然是如此!只是這條道路會非常困難,你一個人未必能夠成功。”
“我或許無法成功,但帝君成功的概率一定勝於我,等帝君成了,我作爲函夏之人,想來也能在此迴歸,那時候我再修行便是。一世不行,就兩世,兩世不行就三世,而後遲早能夠讓他們回來。”
聽到這話,度厄真君愣了一下:“你想要度化自己記憶中的生靈?”
“不可以嗎?”
彌羅再次反問,度厄真君搖了搖頭,柔聲道:“但那會很辛苦。”
“可若是到了帝君那等程度,或者說是帝君口中的程度,我們的時間會很多吧。一次不成就兩次,兩次不成就十次,哪怕一次乾坤覆滅,我只是度化了一個人到我的層次,那麼下一次乾坤覆滅,我等便能夠度化兩個人,在之後是四個、八個、十六個,遲早有一天,他們都能得到正果。”
“可乾坤衍生,天地反覆,必然有新的生靈誕生,那時候你怎麼辦?”
彌羅笑道:“那就繼續度化啊!反正我們的時間有很多,不用心急。”
聽到這話,度厄真君呆立在原地,看了看山河社稷圖,又看了看彌羅,恍惚之間,她非常罕見的出現了類似於幻覺的情況。
這對於度厄真君這等修行有成的修士而言,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可正是這種不可思議,讓真君的回憶變得更加清晰,她似乎看到了當年山河社稷圖剛剛完善的時候,帝君也說過類似的話語。
‘彌羅?承載?可不都是萬即爲一嗎?倒是我疏忽了,竟然沒有發現這等擺放在明面上的事情。’
度厄真君搖了搖頭,輕笑道:“想要做到你口中的程度,我都遠遠不及,你還要好好修行纔是。好了,你留在此地的時間也夠久了,該記錄的信息也記錄的差不多,該回去了。”
說着,真君笑着點了點彌羅的眉心,一點靈光落下,激起彌羅瞳孔中的寶鏡虛影,綻放出萬千華彩,又是對着四周映照一次,最後攝取了些許山河社稷圖內的氣息和力量,融入自家寶卷和妙有境內,填補二者的不足。
隨即,彌羅的意識便是隨着靈光的消散,迴歸到函夏的本體之中,至於他先前的經歷的時光,在函夏還不到十分之一個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