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過往

010?? 過往

圓月當空,小白坐在院子的大柳樹下面擡頭看着銀色的月亮,她有些震驚,如此純潔的月亮她有多久沒有看見了呢?那個工業的城市上空漂浮着各種顆粒,像是厚厚的烏雲多年不散,那個不夜城的燈光,擋住了多少月亮的光彩?

“很久沒有那麼美的月亮了是吧。”立夢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小白直起身子,立夢遞給她一杯熱水。

“謝謝。”

立夢拿着她的甜茶也坐了下來,與她一樣擡頭看着月亮,低下聲音,如同囈語:“這真是奇蹟,如果有一天我帶你去山上看吧,這種感覺你此生都再感覺不到了。”

小白抿了一口熱乎乎的水感覺全身有些緊繃的肌肉都舒展開了一些。

“嘿,你今天干了那麼多活不過看起來一點也不累啊。”立夢笑着說,“太欽佩了!我一開始幫忙的時候,根本就是個拖油瓶,什麼都不會!”

小白有些害羞地微微一笑,低聲說:“當初做警察培訓的時候,每天每人要跑2000米,我要求跑五千米來提高能力。”

“哇,”立夢有些驚訝地側過頭看着小白,“你是警察啊!”

“是啊。”小白爲了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又拿起水喝了一口。

“你從小就想當警察吧,要不也不會那麼拼命了。”

小白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我從小想要當個舞臺劇演員,不過看來沒成功。”立夢緩解起了氣氛,“我沒什麼表演的天賦,從小到大唯一上過臺的就是小學的時候在聖誕劇裡演一個小精靈,最後還差點演哭了…….”

“爲什麼?”

立夢做了個鬼臉:“我太緊張了,忘了臺詞,差點就嚇哭了。”

小白笑了笑:“那是誰幫你說了詞?”

立夢愣了愣,放下了她的甜茶:“嗯,我爸爸,他在下面幫我念了前半段的詞,然後全劇場的人都跟着他念,然後我就笑了,就把詞記起來了。”

小白有些尷尬,她大概知道出了什麼了,於是有些乾燥地解釋:“聽起來是個很有魅力的父親。”

“是啊,”立夢微微一笑,“他曾經是個演員,在大學的時候演過很多劇。”

小白看着她悲傷的側臉,乾澀地開口:“發生了什麼?”

立夢嚥了一口口水,清了清嗓子:“嗯,車禍,六個月前。聽到消息的時候,我在畫畫,電話響了一個小時,我都沒有聽到,我錯過了見他最後一面的機會。”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頭越來越低,最後嗚咽着趴在了腿上。

小白一句都沒說,最後她靠在了柳樹上,平靜地說:“我父母半個月前一起去世了,發生的時候,媽媽就在我身邊,我一直覺得她想告訴我什麼,可是她什麼都沒說,我就這樣看着她死了。”

過了許久,立夢才微微擡起頭,帶着沙啞地聲音說:“怎麼……”

“被人害死了。”小白乾脆地說。

立夢一驚,擡起頭,瞪着藍瓦瓦的眼睛看着小白:“被人害死了?!”

小白平靜地點點頭,然後眼神穿過她驚訝的藍眼睛看向正坐在門口平和地吸着煙的白老漢,說:“我只剩下一個親人了。”

立夢轉過頭去看看白老漢,再轉過頭來時臉色平靜了很多,她說:“白老是個好人,我剛來的時候,在山上不停地爬啊爬,把自己搞得很慘。有一天,我又從崖上掉下來,摔着腰了,我起不來,覺得自己就要死了。那時候來山上換香的白老發現了我,他把我背在身上走回了村裡,還託人回去把我的東西都找了回來。那一路上,我只聽見他一直說着‘孩子,沒事了,沒事了’,當時我痛的都要暈厥了,要不是白老這麼說,我早就休克了,這個荒山野嶺的,說不定我就真的死了。”

小白默默地聽着,一語不發。

立夢乾笑着站了起來,拍了拍土,說:“明天還要去山裡,一起麼?”

小白一愣,點了點頭。

“嗯。”立夢突然又幹勁十足的點點頭,跟白老漢揮了揮手,“去休息吧!這可是難得的好天氣啊!”

說完她拍了拍門口大黑的頭蹦跳地走出了院子。白老漢看見立夢走了,站起身來清理了煙槍,再拖着有些哆嗦地腿去門口關緊了鐵門,走回去路過小白的時候,問:“睡麼?”

小白搖搖頭:“不了,好不容易好天氣。”

白老漢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拍了拍大黑走回了裡屋。

小白看着有些無聊的大黑,再仰起頭看看柳樹間那破碎的月亮,心想:這又是個好天氣。

秦海市“你告訴了他什麼?”

剛踏進家門,蔣潔就坐在沙發上發話了,眼睛卻還目不轉睛地看着手上的雜誌。孟衝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後一把跌進了沙發裡。

“還能說什麼,半實話半假話唄。”孟衝打了個哈欠,“告訴他我正在對凌音的案子感興趣,覺得那家人有問題,然後再告訴他不追查夏雲的原因是因爲正忙着查爆炸案的貓膩去了。”

蔣潔擡了擡眉:“那你查到什麼了?”

“哦,我查到了李子林沒錢,他怎麼買製作C型炸彈的材料呢?一直在追查,再沒有下落。”

蔣潔突然有了些注意,她轉了轉眼珠:“這理由居然對陳宋有用?”

“當然了,陳叔最近都在忙着把夏雲送進牢裡,還沒有很多空去追查這事呢。我啓到了醍醐灌頂的作用。”孟衝大方地說。

蔣潔輕哼了一聲:“可是你不是有個你父親佈置了一個很大的局的推論麼?陳宋一定是其中重要的一環吧,他怎麼會沒想到爆炸案後面的事呢?說不定是跟你裝傻呢。”

孟衝撇嘴,有些不甘心:“我是這麼想來着,但是,這實在是個死無對證的推論,又不能直接去問,所以,就讓他先放着吧。我還是自己來,不靠那些老傢伙。”

“萬一那些老傢伙手裡真的有什麼線索呢?”蔣潔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降低了聲音。

孟衝看着她好奇的眼神立刻伸出手讓她打住:“不用費心去破他們電腦了,這種資料他們是不會存在電腦裡的。”

“爲什麼?電腦裡不是更好處理?用紙張不怕被偷啊。”

“放在電腦裡不怕被你盜了啊,”孟衝無奈地說,“這是我爸喜歡傳播的一個思想,他覺得科技時代,想要防止資料外流最好的方法就是用紙張儲存,然後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這樣,即使東西真的被偷了,人也可以做出最快的反應。”

“果然是個老古董。”蔣潔不屑地說。

“嘿嘿,他跟你這樣的電腦達人是有本質區別的,他是個復古人士。”

“看來也傳給你了,你總是帶着那本紅色筆記本——嘿,那是你的人性記錄麼?”蔣潔突然好奇起來,仰起頭看着孟衝。

孟衝無聲了好一陣子,說:“那是我爸給我最重要的遺產。”

蔣潔饒有意味地“嗯”了一聲接着說:“那那個李子林錢的事…….”

“我猜陳叔不會那麼笨的,他肯定早就查了,所以聽到我說這個事他只是‘嗯’了幾聲。”

蔣潔放下了雜誌:“這可不是什麼好主意轉移他們的注意啊。說不定他們會越查越深的。”

孟衝撇撇嘴:“無所謂了,只要他們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再怎麼查都算是幫我了,又不會牽連我。這個神秘人那麼放肆,刑警早晚要盯上他的,早晚而已。而且我也需要支持的。”

蔣潔同意地點了點頭站了起來走向一邊的吧檯:“不是要在他們之前搞到更多的線索麼?”

“是的。陳叔要是知道這事很危險一定會把我踢走的,所以,我要囤積一下糧食來等待冬季。”

蔣潔煮起了咖啡,順嘴說:“那那個凌音的小鬼呢?”

“哦,”孟衝爬了起來,“這個還要等等呢,還沒有到收網的時候。”

蔣潔一聽就知道這孟衝早就胸有成竹了,只不過是輪到誰倒黴而已。

“這種盜竊的小事,難道還有那麼多的貓膩?”這纔是她最感興趣的。

孟衝爬起來走向冰箱:“你真是太早離開你的‘貴族家族’了,這一個有歷史的龐大家族裡,永遠都沒有小事,只有大事出了一點紕漏。那裡面所謂‘小事’,往往都隱藏着更大的目的,”她拿出了一杯橙汁再轉過身來看着蔣潔,“就好像他們掉了一個小金盒子。”

蔣潔面帶微笑的略帶意味地看着她點頭:“是哦。”

孟衝皺起眉頭,很認真地點頭:“這是真的!”

兩年前秦海市孟衝對自己一定要完成的事情一直有一個“不擇手段”的心理,她會很努力的將尺寸控制在人可接受的範圍內,但是如果真的迫不得已的話,她還是會踏出不太光彩的一步的,她內力裡有種“這是一定要做的事”的暗示在對她催眠。所以,孟衝從內心裡來說,是個“連環殺手”。

所以,當她用標記檔案和散佈“這個人被警察盯上”的消息的時候,她對那個無辜的泰達大廈的保安沒有一點愧疚。這項嫁禍的工作從蔣潔打電話拜託開始就一直在進行中,過了兩天,終於要走到重要的一步了。

“這就是我收集到的所有資料了。”蔣潔不情願地將文件夾遞給了對面一臉賤像的孟衝。

孟衝笑嘻嘻地將文件夾一把抓到手裡然後迅速地收進了懷裡。

蔣潔疑惑地皺眉:“你這個着急幹嘛?”

孟衝笑笑:“這不是怕你反悔麼。”

“這有什麼好後悔的,你說能搞定,我信你。”

“你纔不是信你,你是像玩我。”

蔣潔一僵。要不要搞得那麼直白?不過,她瞬間就展開了笑容:“那你不相信我給你的是假文件?”

孟衝果斷地搖頭:“玩我也可以一箭雙鵰的啊。而且,我不怕,對資料,我很有判斷力的。”

蔣潔不在意的彎了彎嘴角,拿起手邊的咖啡抿了一口。

“你知道麼?”孟衝突然好奇地說,將頭湊前了一些,直直地叮住她。

蔣潔端着咖啡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孟衝小狗似的眼神皺起眉頭,不悅地說:“什麼?”

孟衝緩緩地伸出左手的食指指着蔣潔的咖啡,一動不動。蔣潔一驚,腦子裡所有的防備又啓動了起來,她僵硬地盯着咖啡,冰冷地說:“怎麼了?”

孟衝張了張嘴,又閉住了,又張了張口才說:“你每次都不喝咖啡,而是抿一口。”

蔣潔傻了,什麼防備都僵在半路上,在幾次的欲言又止後只不可奈何地吐出了一個:“啥?”

孟衝姿勢保持不變,還是一臉好奇地看着和指着咖啡杯,又停頓了半秒後,她直接伸出了雙手將咖啡從蔣潔僵硬的手指裡拿了出來,然後仰頭大喝了一口,再咂咂嘴,回味地說:“卡布奇諾,味道不錯,沒有雜味。”

蔣潔突然靈光一現的冷笑一聲,她將身體前傾到桌子前,交叉雙手,盯着回味無窮的孟衝:“要是你想喝一杯的話,我會給你叫一杯的。”

孟衝搖搖頭,將咖啡放回了蔣潔的手邊:“我不喜歡咖啡的,我睡眠質量本來就不是很好。我只是想知道這咖啡裡是不是有毒。”

“毒?”

“是啊,”孟衝歪了歪頭,“所以你每次都只抿一口而不喝。現在看來應該就沒有毒了吧,你只是太小心了而已。”

蔣潔有些被打中了什麼地方,繃起了整張臉:“什麼意思。”

孟衝揚了揚眉毛,擡頭環視了一圈咖啡店的樣子,然後又看回蔣潔:“我至今爲止只見過你三次,每次都在這裡,這間相同的咖啡館。三次,我每次見你的時候,你都在抿咖啡,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手邊的咖啡放了很久但是你都沒有喝,只是用勺子攪啊攪的。今天,你又是攪啊攪的,難道里面能攪出錢來?”

說着孟衝真的伸手去攪了,蔣潔煩躁地打開了她的手,一本正經地對着她:“我只是不很喜歡外面的咖啡而已,但是公事,沒辦法。”

孟衝攤攤手:“我又不追究,我只是說出自己的看法而已。你看,你過着半貴族的生活,連極品咖啡都不願意喝,怎麼會去一個大廈裡做個主管呢?除非,你是無聊。”

蔣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孟衝誇張地縮了縮身子,然後抱起文件夾就站了起來,笑了笑:“我還是去幹點正事吧,電話聯繫啊。”

沒有等蔣潔回話她就一溜煙地跑走了。蔣潔不滿地看着門口,視線再回咖啡杯時,裡面的一半都沒有了。注視了半天,最後她一飲而盡了,喝完的最後一絲想法是:這貨就是想讓我喝下去而已吧!

喝完後的第一想法是:這是個不能靠近的人。

自從孟衝拿到了那份標記着和泰達大廈保安有黑道關係的人物名單後,就開始了第二步計劃。第二步計劃的第一步,讓公安盯上他們。

孟沖和公安的一直混不來,大概是因爲她在公安前張揚過度了之類的原因。於是,孟沖決定寫匿名信來達到讓目的。她先用左手寫了一封舉報信,說自己就是泰達大廈的保安,受到自己上級的危險,如果不去收保護費,就要辭職還要打一頓,最後迫不得已寫了一封匿名信給公安舉報。做完第一步後,孟衝再找人高精度的合成了幾張蔣潔給的模糊不清的照片,盡最大努力來放大清晰度再放在信裡一起寄給警察。最後寄走,順利完成第二步。

第三步,等。

不過,並沒有等多久,五天後,孟衝還在牀上打滾時就接到了蔣潔的電話。

“喂,啥事?”

蔣潔有些質問的口氣說:“你怎麼做到的?”

孟衝心裡就知道搞定了,於是裝傻問:“什麼怎麼做到?”

“怎麼讓警察那麼快的盯上了那個保安的。”

“哦,那個很簡單啊,搞封匿名信就好了。”

“匿名信?警察會相信這個?”

“他當然會相信了,如果你在上面註明了你的真名。”

“真名?你寫的是誰?”蔣潔有些緊張起來。

“放下,寫了你的話你就被傳喚了。就寫了你那天單獨會見的保安的名字。”

“你…….這樣不是對他太危險了?”

孟衝想了想,搖頭:“沒有啊,反正他也想當個英雄吧。”

蔣潔沉了良久,說:“人在與他的黑道同伴一起分贓的時候被警察當場逮捕了。”

“好消息啊。”

“你要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利用那些警察的麼?”

孟衝一愣,繼而微微一笑:“那是我的秘籍,告訴你也沒有用的。”

“我知道一點,”蔣潔聽起來突然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也在利用我。”

“此話怎講?”

“我突然發現,這個案子早在2兩個月前就被提上了公安的打黑首位了。”

孟衝一怔,電話就掛了。

孟衝愣住了,她還沒有開始解釋呢?不過她看着電話上消失的名字,突然轉了轉眼珠,想到一個主意,飛快地爬了起來。

當蔣潔在車庫裡見到孟衝時,她還是帶着一貫的笑容,溫和,自信,讓人耳目一新。但是這次,蔣潔看見時,卻覺得是那麼虛僞。

“你在這裡幹什麼?”蔣潔冷下聲音問。

“拿我的報酬啊。”孟衝理所應當地說。

蔣潔掠過她走向自己的保時捷911:“你是義務幫我的。”

“義務勞動工人還有一餐免費的午餐呢。”孟衝哀嚎道。

蔣潔打開自己的車門後,冷冷地瞥了一眼孟衝:“你利用了我,我想我們兩清了。”

“我想我們沒有。”孟衝還是自信地笑着,“Silvia.”

蔣潔的身體僵在那裡,當她用刀鋒似的眼神看着孟衝時,她正裝作一臉無辜地看着她用手指點點自己的嘴脣:“西爾維婭,這是個意大利名字是吧。”

“你說什麼?”蔣潔全身都繃緊了,咬着牙問。她怎麼可能知道!她怎麼知道!我的檔案已經被封存了的!不可能,難道是我的系統出了問題?不可能,中午纔看過的!

“你不用想了,想死你也想不出來的!”孟衝清晰地聲音傳了過來,她慢慢地走進,“要不要請我吃一頓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