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回憶I:遭劫之夜初

“小香,它們可都是聽你話的呀!怎麼會打起來呢?”

眼前這一幕,風信子很是不解,而我的不解比他還要多三分。地上那一個血屍,此刻已經被同伴們打得斷手斷腳,我立馬祭出了聚鬼鈴……

在攝人心魂的鈴聲中,血屍們總算安靜了下來。我很是生氣,命令它們一字排開站好,它們也照做了。這時候,風信子發現,放在骸骨圓臺子上的金盤不見了,軟珠子也不見了!

“說!金盤怎麼會不見的?你們爲什麼要羣毆自己的同類?!”

我對站成一排的血屍厲聲發問道。

血屍們的破喉嚨裡,發出了“呼呼”的聲音,接着是不成聲的低吟。它們的語言,只有用心才能聽明白——

“聖主,您的那個小堂妹,她帶着五叔,他們父女倆突然一起出現在了血室……”

“按照您的旨意,我們當時就圍攻上去,父女倆於是拼命抵抗我們……”

“後來,我們打倒了五叔,血屍丁趴下去,在五叔的左手上咬了一口,還喝了不少五叔的血。可是沒兩下,血屍丁就突然發了瘋,和我們九個對着幹起來……”

“血屍丁開始阻止我們吃掉父女倆,不允許我們再碰一根汗毛。就這樣,有了血屍丁的幫忙,父女倆就在它的掩護下從後門逃走了,還把金盤也一起帶走了。我們決意去追,但是血屍丁一直要阻攔我們!我們感覺它變異了、對聖主不忠心了,就對它一頓圍着打,直到聖主您來了爲止。”

活人會說謊,但是死屍永遠不會。震驚中,我轉頭又看了血屍丁一眼,它已經沒有任何動作了……

“血屍甲,你們沒有看錯人吧?和我小堂妹一起出現的人,真的是我五叔嗎?”

“不知道!您的父親就在部落裡,而且長得不像五叔。另外您的二叔、三叔、四叔都已經不在了,還會有誰和您的五叔長得一模一樣?那個男人身上,也有天宮家族的氣味啊!”

“寶貝,這麼晚了,你還不睡嗎?”

我和妻雪蓮子正要安寢,這時房門忽被推開,女兒暗香子和風信子攜手雙雙而入。我忙起身,就看到了她那張心事重重的臉。

“寶貝,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那我……”

“爹、娘,你們不必起來,”暗香子往牀腳處一坐,“爹,我只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問吧。”

“爹,我想知道,我五叔的修煉,到底算不算高啊?”

“哦,你說不屈他呀!他的修煉根本不及我,那一夜我給他的致命一擊,已經打得他五臟六腑俱裂,現在應該都不行咯~~~”

“是嗎?可是,血屍說他修煉極高,那個血屍丁,只喝了不屈的一口血,就倒戈聽從了不屈的話,幫助不屈抵抗另外九個血屍的圍毆!枉我餵養了一大池子的血,不屈只給了血屍丁小小喝一口,就讓我的培養前功盡棄了!爹,你還認爲五叔修煉不高嗎?”

我沒想到還能聽見這樣的奇聞,妻雪蓮子也是滿臉驚愕。事情越想越不對,我當即斷言說:“不可能啊!根據項管家的彙報,不屈一直都守在家裡,他什麼時候去過血室了?!”

“對,我想來想去,也認爲五叔不可能有這麼高的修煉。但血屍說,那個人和五叔長得一模一樣,身上還帶着天宮家的血脈氣息。如果他不是五叔,那會是誰呢?”

面對女兒的疑問,茫然了一陣後,忽然,一道靈光飛速閃過我的腦海!

“難道會是他麼?這世上,真有這麼剛好的事情?如果是,我想他若知道真相,就不會幫助我爹那邊的人了……”

寒冷的清秋中,泡個熱水澡真是一件痛快事。這個秘境中的豪門大戶,和人間古時候的王公貴族一樣,澡房裡總是備齊了花瓣、藥材這些東西。高臺之上,紫煙渺渺的香爐,揮發着不知名的香料,一切都沉在四散的香風中……

如果不是左腰的疼痛又犯,在這飄飄欲仙的感覺中,我是真的很享受!

我左腰上的青印,已經越來越清晰。我看得出,它是一隻蝴蝶。這個時候,我想起了烈日說過的話。看來,我欲爲凡人,而宿命不允許。

腦子裡,沒來由的,對誠心的爺爺明策,乃至整個天宮家族的人,又莫名產生了一種深痛的仇恨。我又一次極力阻止這種情緒蔓延。

父親就這樣離開了我們,按照家法,今晚他被暫時停屍在黑屋子。我好怕,好怕他一個人去了,在那邊會感到孤單……

我,兩個哥哥,還有娘,我們誰也沒有辦法睡。大家在牀上苦苦相依,屋子裡的一切,都還殘留着父親的餘溫……

往昔畫面,依然不時閃過眼前。這些畫面中,有爹帶我們一起去打獵的情景,爹從不介意我們在他臉上塗鴉,還有“仙桃節”時候他親手做的禮物……

“大哥,爹其實沒有死,他只是睡着了吧?”

無盡的悲傷,已經讓我失去了些許判斷力。

“也許是吧,只不過,爹這一覺,要睡過很久才能醒來……”

“是啊,等爹醒來的時候,我們和爹,就又在一起了……”平日裡嬉皮笑臉的二哥,此時頹喪地坐在地上,背靠着牀腳,兩眼無神地盯着搖曳的燈火。

這時,房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一直在哽咽的娘,喉嚨裡勉強吐出兩個字:“進來。”

進來的是下人楚兒,手持照明用的夜明珠,小心翼翼地說:“少爺小姐,家長叫你們去他的房間一下,他有話要對你們說。”

黑暗的屋子裡,我不想點燈。屋裡唯一的光源,就是放在書桌上的,天寶印那永恆不滅的淡淡金芒……

這件神器,在天宮家傳了一代又一代的家長,至今已有將近5000年的歲數。還記得當年,妻柳含笑和5個兒子都在的時候,我最看好的繼承人,就是大兒子不驚。怎奈我命最終刑剋妻兒,當年“人丁興旺”的雲煙散去後,我已經沒有多少眼淚可以縱橫了……

“爺爺,我們來了,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嗎?”

寶貝孫兒們放輕腳步,一個接一個出現在我跟前。最後進來的烈日,將房門輕輕帶上。

看着這天宮家最後的希望,我的心才稍微好受一點。

“也沒什麼事,你們都過來吧,爺爺睡不着啊,想找你們說說話哎~~~”

一聽到我這麼說,孫兒們於是都搬來椅子,圍坐到我的身邊。這時候,誠心就說:“爺爺,我還是難以相信,項管家在我們家幹了100多年,他對我們家每個人都很好,怎麼會一夜間,就成了精靈族的內奸?爺爺,你快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具體告訴我一下,好不好?”

我悲涼一笑,輕撫着誠心的頭,嘆道:“你才12歲,這個年紀,你想參透人心的變化,是不可能的。好吧,我就先把那天的事情,完完整整都告訴你吧……”

家法有明令禁止,不準和精靈來往。但我偏偏結交了幾個精靈族的小夥伴,被爺爺關黑屋子懲戒。而此前,我已經找到“歸心鎖”三件套之一的玉符。在黑屋子被禁食的那夜,深知我想去人間玩的項管家,悄悄拿着食物來看我,還滿足了我的心願,幫我偷出金盤和軟珠子,啓動歸心鎖的法陣。我十分信任他,就讓他保管金盤、軟珠子,而我則手持玉符,高高興興地被傳送到了人間。殊不知,這竟然是項管家陰謀的一部分……

就在家人發現我離家出走後,全家頓時陷入了尋找的恐慌……

在我失蹤後,第三天的夜裡,項管家的陰謀已經佈置完畢,猙獰的面孔終於顯露。他先是對爺爺謊稱,說在後山的千樹林發現了我的蹤跡。爺爺找我心切,讓爹孃和哥哥們看好家,隨後爺爺就跟着項管家去了千樹林。就這樣,項管家成功的把爺爺引進了無彩色精靈的埋伏圈……

“項總管!你這是什麼意思?怎麼會有這麼多精靈兵在這裡?!誠心呢?!”

望着突然出現的堂姐暗香子,爺爺對項管家厲聲質問。

當時,項管家仰首長笑,笑夠了,他才答道:“天宮明策!你這個下流的僞君子,今天晚上,就是你們天宮家的末日!”

“你!!!”

爺爺一怒之下,掐住了項管家的脖子,爺爺當時的表情,除了憤怒,就是不可思議。項管家被掐得十分難受,但是他依然笑着,艱難地往下說道:“僞君子!我知道你會殺了我,因此關於二爺、三爺、四爺的死,現在,我就告訴你真相……”

“……三爺天宮不悔,天生資質就愚鈍,爲此,你沒有少罵他,總說他不長進。那一年演武場上舉辦比武大賽,不悔拿了個倒數第一,你又訓斥了他一頓,然後他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哭。我呢,就去看他,然後就騙他,說你要賜死他,理由是嫌棄他太笨,活着也是給天宮家族丟臉。哈哈,不悔真的是個笨蛋啊,我一說完,他就真的上吊自殺了!!!”

“……四爺天宮不滅,喜歡跑出去玩,還喜歡在千樹林裡的小湖邊,用天龍劍串烤魚吃。我就弄來了一種毒藥,塗在天龍劍上,他那次出去玩,又烤魚吃,就被毒死啦!而且那種毒藥在空氣裡,四個時辰內就會揮發殆盡,所以天龍劍上纔沒有留下痕跡!!!”

“……二爺天宮不遜,還有大爺天宮不驚,我暗中安排讓女精靈雪蓮子走進他們的生活。不久之後,他倆就和雪蓮子陷入了三角戀。這時,我就慫恿大爺和二爺,鼓動他們爲愛決鬥。就這樣,不驚在決鬥中殺死了自己的二弟,他生怕回家受到懲戒,索性帶着雪蓮子,一起逃到了無彩色精靈的部落咯!!!”

“你、你太卑鄙了!!!你這披着人皮的狼!!!”當時,爺爺憤怒到了極點,以至於想不出別的形容詞來罵項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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