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水下望去,陽光照到海面上,呈現一種如寶石般神秘的藍色。優雅的鬼面魚也游過來,好奇地看着闖入她領地內的陌生人。趙箐伸手撫摸,魚兒伸出小嘴,啄着她的掌心,令她童心大起。
一直到氧氣瓶內的氧氣全部耗光,趙箐才依依不捨地被羅亦安拉上水面。
“太美了,我第一次看到這麼美麗的珊瑚,大自然的色彩真是豐富,沒有一個畫家能調出這麼天然的絢麗色彩”,趙箐驚歎道:“這是我這輩子見到過的最豐富的色彩,人常說:珊瑚就是海中森林。可森林擁有的色彩,哪能及得上這珊瑚海的萬分之一。對了,我剛纔要掰下一隻珊瑚來,留作紀念,你爲什麼屢次阻止我?”
“五千美元罰款,五年監禁”,羅亦安嘆了口氣,向她解釋:“如果你敢掰下珊瑚,當你浮出水面的那一刻,這兩名管家會把我們直接帶到警察局。”
趙箐嚇了一跳,馬上又問:“如果這裡的珊瑚不準破壞,爲什麼海灘上有那麼多華人在賣旅遊紀念品,都是珊瑚貝殼,難道他們只准遊客買?不準遊客自己採嗎?”
羅亦安懶洋洋的向遊艇游去,趙箐追在後面,不停的要求解釋。他氣急,回答說:“你沒發現那些貝殼和珊瑚都是made in china,那都是江浙一帶的小廠用塑料或者石膏燒製出來的。難道你在國內的海濱旅遊點沒遇見這種假貨嗎?”
羅亦安翻身爬上游艇,趙箐被他說愣了,竟忘了伸手握住他伸過來的手:“呀,這樣的東西,我還買了好多,花了我好幾百美元啊。”
羅亦安俯身攥住她的胳膊,一使力,把她從水中拔出,輕輕地放在船上,建議說:“把它們都扔了,你回廣州到批發市場去,十分之一價錢可以買到一大箱同樣質量的東西。”
趙箐不甘心:“那我的錢白花了。”
羅亦安說:“出境時,如果你帶有塞班島的星沙——那玩意太像海洛因了,你可能會應有販毒嫌疑會被扣押。如果你買的那些紀念品都是假貨,那你幸福了,雖然他們會把你的行李翻得亂七八糟,但你還可以安然出境。如果不幸,其中有一件真貨,等待你的是五千美元罰款或五年監禁,你想選哪個?”
摩托艇發動,衝着岸邊駛去。趙箐滿臉的心痛,羅亦安還要火上加油:“對了,你那隻仿冒表也請一併扔了。那玩藝兒,不被人發現還好,一旦發現,又是官司。”
趙箐發火了:“你就不能說點開心的,本來我的心情很快樂。可讓你這一說,我恨不得馬上跳進海里,淹死算了。”
女人總是不可理喻,老喜歡把自己的過錯推倒別人身上。這一刻,趙箐忘了眼前這個男人絕對不是她的男友,她的抱怨讓羅亦安隱隱有點不快。他丟下悔恨中的趙箐,邁步走到船頭,迎風而立,感受着海風的吹拂。
“對不起”,過了許久,感覺到不對勁的趙箐怯生生的道歉:“我不應該亂髮脾氣,你不知道那種感覺,就好像突然丟了個錢包,讓人很失落。”
羅亦安心不在焉的點點頭,趙箐馬上又說:“我明白那是由於我自己的錯誤造成的,可我仍不住想發泄一下,我有股破壞的慾望……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嗎?”
羅亦安輕聲一笑:“萍水相逢,結伴而遊也算是平生一大快事,從此一別,天各一方,再相逢不知何年何月,所以,你用不着向我道歉。因爲,以後需要長久忍受你的壞脾氣的人不是我,哈哈。”
趙箐意興闌珊,隨意的回答:“那麼,我倒要多謝你的邀請,啊,還有你的提醒。”
連船伕都感覺到兩人間氣氛異常,他們加快了速度,風馳電掣的向碼頭駛去。
這一代獨生子女從小受到父母、爺爺奶奶的寵愛,他們做事太自我,從來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趙箐肯向羅亦安道歉,已經很難得了。但他最見不得這種拿自己的錯誤去怪罪別人的人,他所接觸的女性中,從沒向趙箐這樣不懂事,像個沒長大的孩子。這讓他失去了進一步交往的興趣。
船一靠岸,趙箐搶先告辭:“感謝你的款待,我這就告辭了。我一天一夜沒回自己的房間,得趕快回去看看。”
羅亦安毫不挽留:“那兩間海灘屋我租了半個月,你的東西隨時可以去取。如果還想找人陪你玩,可以去那裡找我。”
後半句純粹客氣,趙箐此時眼淚已在眼眶中打轉,本想再倔強一下,告訴對方自己不去取那些別人送的禮物了,可羅亦安一轉身背向着她,向着碼頭區停放的一架小型直升機張望。
順着他的目光,趙箐看見,昨日在海灘上遇見的那位律師正在飛機上透過打開的機艙門,向羅亦安招手,另一側機艙門,一個高大的白人男子向羅亦安做出OK的手勢,另一隻手伸入艙內,發動了直升機。
這是一架小型直升機,越戰時美軍常用來運送傷員,它的機艙是個大玻璃罩,只能容納兩人乘坐。機身則直接是鋼骨架,連蒙皮都省略了。艙門兩側各自懸掛一個大踏板,戰時當作擔架使用,民用時則可以放置一些貨物。不過,現在那個踏板上卻空空蕩蕩。
羅亦安以爲自己已經告辭過了,連招呼都沒打便向直升機跑去。趙箐忍不住流下委屈的眼淚,等到羅亦安駕機騰空而起時,她想了又想,終於舉起手來,做送別狀。
羅亦安此去,是想實地察看天寧島選定的投資地點。譚彩玲將於明日動身來此,他必須心中有數,才能向她介紹情況。可在天寧島轉了一圈,最終決定,放棄在天寧島的投資項目。
“我早說了”,律師揮舞着手加強着語氣:“這天寧島開發太少,娛樂設施不齊全。唯一的大酒店就是天寧酒店,可這條鱷魚太大了,光它的員工就有1000人,佔了島上人口的三分之一。這個島比塞班小不了多少,可人口只有塞班的十分之一,這說明了什麼?”
在踏上直升飛機踏板的那一刻,律師遲疑不定:“羅傑,我們來商討投資的事情,全島人都知道了,你確定在我們離開期間,直升飛機不會有人動過?”
羅亦安大笑起來:“天呢,你真多疑,別把那香港人想象的黑社會一樣。這裡一眼都可以望見塞班,你要是擔心,我帶着你游過去。”
在羅亦安發動飛機期間,律師仍在嘮叨着:“羅先生,聽我的沒錯,這個島上到處都是熱帶雨林,整個島卻只有三千人,如果有人襲擊你,把你的屍體往林子裡一扔,我想,需要動用軍隊才能找見你的屍骨。上帝,聽說,你是爲一個女人建的酒店,如果是薇薇安,她在這個島上開酒店我不擔心,但如果是的另一位情人,哈哈,你能保證她的生命安全嗎?”
也對,新建的酒店太靠近天寧酒店,這頭大鱷的娛樂設施太齊全了。投資少了仰人鼻息,投資多了,它會把你連皮吞下,骨頭都不吐。如果投資的酒店遠離天寧酒店,卻又毫無意義,整個島上人煙稀少,除天寧酒店外也沒有其他的娛樂設施,只適合叢林探險,其它的項目又必須回到塞班,既如此,還不如直接在塞班投資。把天寧酒店作爲一個遊覽項目,反而容易處好彼此關係。
塞班島上華人衆多,在這裡搞建設沒有什麼語言障礙。這裡的店鋪很多都是漢文招牌,賣的啤酒都有珠江啤酒。在這裡建一個度假村,僱一些日韓女子做GO(陪遊),肯定會比天寧島投資價值。況且,叢林探險這一塊有秘族的羅塔島營地,已經足夠了。
“好吧,塞班島該開發的地段,已經開發了半個世紀,你確定我們還可以找見可以開發的地方嗎?”羅亦安問律師。
“你不必非要在海邊開度假村啊”,律師建議說:“你可以把度假村建在離海稍遠的地方,比如,那些熱帶叢林中,周圍種滿棕櫚、椰子、銀合歡,再建一個淡水游泳池,有遊客入住後,你可以在海灘租一個燒烤點、在碼頭租個泊位、在高爾夫球場買幾張球證,反正塞班島就這麼大,交通又這麼便利,兩小時內你可以讓遊客抵達島上任何地方。我甚至建議你在橫貫塞班島的那座山峰上,建個峰頂度假村,那會更有風格。”
“你這個建議真令我心動。既然你提出了這個建議,一定有什麼想法,麻煩你幫我選個位置,我決定建一片峰頂別墅羣。”
律師馬上回答:“哈,在一個海景高爾夫球場的附近還有一片空地,剛好從半山腰延伸至峰頂,我很看好那塊地盤,恰好我手頭有一份設計圖,是沿山而上的建築設計,能很好地與山勢、風景融爲一體。回去後我給你介紹一個人——我在打高爾夫是認識的一位設計師,我所說的圖紙就在他手裡。”
眨眼之間,飛機抵達塞班島,羅亦安下了飛機,立刻吩咐律師:“馬上約那位設計師共進晚餐,讓他帶上圖紙。”
這名設計師是爲意大利裔美國人,他拿來的圖紙是一整套日式建築別墅羣,大大小小三十餘棟建築,沿着山勢蜿蜒而上。大的別墅可容納三十餘間套房,小的別墅剛好可以讓一個五口之家入住。這麼多年來,該設計師一直拿着自己的設計圖紙,向來此地打高爾夫球的客人兜售,但那些人對日式建築不感興趣。律師來此打球沒有球伴兒,這名設計師在陪同間隙,向律師展示了他的設計圖。因爲羅亦安是個華裔,律師認爲這建築風格或許合他的心意,才轉而向羅亦安推薦。
“我不太喜歡這種設計風格”,羅亦安翻動着圖紙,對設計師說:“你知道嗎?日式建築又被稱爲唐式建築,而唐式建築又來源於印度廟宇式建築風格。據我所知,屋檐飛起就是現在的中式建築,或者稱爲印度廟宇建築,屋檐平出就是唐式建築,或稱爲日式建築。你的設計圖紙之中帶有太多的日本風格,這我不喜歡。我們設立度假村的目的,就是爲了款待各方遊客,而你這麼明顯的日式建築特徵,日本遊客見了會失去新奇感,其他遊客見了不一定喜歡。”
看着對方沮喪的面孔,羅亦安口風一轉說:“不過,我喜歡你設計的房屋與環境的和諧感,我希望你把房屋的設計再改動一下,只是外觀的風格進行修改,多加一些現代的元素進去,給我多一點新奇感,怎麼樣?”
“上帝,您的要求讓人太難以接受了,好的建築總是風格明顯。您讓我加一些其它元素進去,很可能模糊了原先鮮明的特色。羅先生,你需要一棟需要混合了各種風格的四不像建築嗎?”
羅亦安用食指敲敲桌子,不客氣地說:“風格,並不是你以爲的那種概念,你知道爲什麼你的設計無人接受嗎,因爲它太符合日式建築的所有特徵了,沒有一點個人特色,甚至可以說,請個日本泥瓦匠,他就能蓋出同樣的房子。不,我不需要這樣的建築,我需要在這建築上,加一點個人特色。
比如說,加一點中國風格,屋頂可以不用那麼平緩,依着山勢,前方再陡一點,在伸展一點,在廊下讓它多一點陰影;或者再加一點羅馬風格,廊柱、花道、草坪,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一點建議,你是專家,我說的只是一種設想,你要在設計中體現這種感覺。也就是說,要讓任何一個遊客,見了這種建築都有新奇的感覺,記住,是新奇而不是突兀。”
設計師眼前一亮,回答:“如你所願。調整建築外觀是件小事,我今晚加個班,明天下午,你就會看到新圖紙。”設計師匆匆告辭而去時,律師叼着雪茄,望着他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我不懂建築設計,看來,這個人的設計圖幾年兜售不出去,果然有問題。我們是否該另找一個設計師。”
羅亦安無所謂的搖搖頭:“一個小型的度假村而已,沒必要大動干戈,你告訴他沒必要把建築安排得那麼密,我只需要具備一次接待50人的能力就已經足夠了。那棟最大的別墅改成會所,員工辦公與住宿合二爲一。多出來的空地,多建一些遊樂設施,比如,網球場、游泳池等等。
若有可能,我們的度假村最好延伸到海灘邊,麻煩你問一下,塞班島還有那塊沙灘願意出售,我要買下來,建一派海灘屋,再建一個沙灘排球場,我想我的客人可以不受打攪的在海灘上游泳、曬太陽。”
律師回答:“世上所有的事都可以用金錢來衡量,只要你出得起價錢,總會有人願意出售自己。在我看來這個小島還是過於荒涼,必定有很多人願意拿上錢去大城市發展。我明天跑一跑,大概在中午給你答案。”
第二天下午,譚彩玲到了。她拉着一個大號的旅行箱,帶着女王般的自信與驕傲,蔑視一切地走出了機場,向迎候她的羅亦安與律師走去。長途旅行使她直髮凌亂,但卻妝容精緻,一條及踝的長裙飄逸中帶着雅緻,望向羅亦安的微笑帶着挑逗的意味。
一顆十餘克拉的香檳酒色方形鑽石戴在她的左手上,隨着她的步態在空中劃過一道道金色的陽光,令萬衆矚目。除此之外,她身上別無裝飾。便是如此,她的美麗也讓律師傾倒。不等羅亦安打招呼,他一溜小跑的迎上去,殷勤的接過譚彩玲的旅行箱,自我介紹說:“美麗的小姐,我是你的律師湯姆,爲這麼美麗的小姐服務是我的榮幸。”
站在敞篷跑車前,譚彩玲優雅的撩了撩頭髮,旋即熱烈的投入了羅亦安的懷抱,用潔白的牙齒咬着羅亦安的耳垂,紅脣微張,三分嚴厲七分溫柔的問:“死安子,這麼久不見,有沒有想我?”
羅亦安的身體起初頗爲僵硬,而後,還是被她的熱情融化,用了點力氣摟了一下譚彩玲,隨口親了一下那滑嫩的臉龐,回答:“想。”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譚彩玲立刻放開了羅亦安,着急的說:“呀,這裡的陽光太強烈了,我的防曬油在行李裡,嗯,林下飛機忘了抹,可現在一看周圍,都是油亮的黑皮膚,太恐怖了,我的房間在哪兒,我們趕快回房間。”
“我在碼頭附近的酒店有間房,在海灘租了兩間海灘屋,你喜歡住哪裡?”羅亦安反問。
譚彩玲坐上了跑車,一迭聲的呼喚他把車棚升起,等坐到陰影裡,她才顧得上回答:“去海灘屋,搬來搬去太麻煩了,我們去海灘屋住。”
汽車一路駛往羅亦安租下的海灘屋,他心頭忐忑,他昨晚沒來得及會海灘屋,那趙箐不知道是否取走了她的東西。譚彩玲霸道慣了,見到那些女人的比基尼,又不知道該產生什麼想法?
遠遠的看見海灘屋,羅亦安不禁叫苦不迭,那間海灘屋邊撐起了遮陽傘,白色的躺椅擺放在遮陽傘下,一具麥色的身軀一絲不掛的趴在躺椅上,愜意的享受着熱帶的陽光,管家正端着冷飲,筆直的立在躺椅邊。
一絲不掛的趴在沙灘上嗮太陽,是塞班島的一大特色,連來這旅遊的中國人也不例外——反正國內的熟人也看不到這的情形,所以,放開胸懷感受大自然成了遊客的共識,但在這裡,在羅亦安爲譚彩玲租下的海灘屋裡,一個女人如此行事,看着譚彩玲漸漸變青的臉,羅亦安一陣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