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小溪強忍心頭悲涼,用淡淡的語氣,緩緩地說,“是,我沒有去看你,我知道你失憶,我很高興,我曾希望以後我們永遠不要再相見。”
“你好矛盾。”印辰雙手抓住她肩頭,將她轉過來,她已是一臉淚痕,“你真的那麼狠心?即使作爲普通朋友,你也總該會心疼我一下吧?”
靳小溪大眼裡聚着淚水,癡癡地望着他,“你可以恨我的,你要非常恨我才行的。”
印辰卻搖頭,“我的確有很多恨你的理由。但我看到你的眼淚,我就知道,我又完蛋了,我又淪陷了。”
靳小溪聽得心驚肉跳,小嘴微張,強烈地搖頭,“不,你不可以又一次……”
“我很想你親口告訴我,幾年之前,我是怎麼淪陷的?”印辰不理會她,搖撼着她:“你告訴我,可以嗎?”
靳小溪繼續搖頭,搖得頭暈目眩,“你沒有,你並沒有淪陷,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印辰雙手捧住她的臉,把她腦袋定住,看了她好一會兒,頹然放開手。
“好吧,”他望向窗外,“你平靜一下,我不再問你了,我下車透透氣。”
他打開車門下了車,走到一棵樹旁,一手支在樹上,一手撫着額頭。
他的背影顯得有些孤單。
靳小溪望伏在方向盤上,望着那個落寞的背影,把手塞到嘴裡,輕輕咬住,將眼眶中的淚水漸漸逼退。
“你必須恨我纔可以,”她心裡吶喊着,“我們之間,你必須明白,不能再回到從前的前系!”
印辰閉着眼睛,想着自己剛剛說的再一次淪陷的話,想着她否認的話,想着她聽着自己車禍情形時的痛苦,想着她讓他恨她。
他心頭掠過一陣一陣的疑惑,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心裡已經深深地將她埋了進去。
或許這幾年在遺失記憶的時光裡,始終不曾放下過她?
靳小溪,是這樣的嗎?
他回頭,望着車裡伏在方向盤上,大眼望着自己的女人。
她那張哀怨的臉,說謊的臉,那雙此時看似平靜的眸光裡埋着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印先生,上車吧,”她喚他,脣角是平淡的淺笑,兩個淺淺的梨渦,“再不走天又要黑了。”
印辰點頭,回到車裡,她啓動引擎。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說,“老婆,我突然覺得,印先生也蠻好聽。”
靳小溪打了個冷禁的樣子,踩下離合,掛上車子排檔,“呀,好肉麻。”
印辰安靜地望着她專注架車的樣子,側面優美的臉部輪廓,小扇子一樣不時扇動的羽睫,偶爾抿脣時頰上淺淺的梨渦。
她很美。
這在他第一眼看到她時就下的結論。
“靳小溪,”他說,悠悠地,“女生不是都喜歡開自動檔嗎?你爲什麼非要買手動?”
“明明是你……”靳小溪快言快語地反駁,卻突然意識到說錯了話,趕緊話鋒一轉,“呃,是我喜歡,我覺得手動檔開起來纔有駕車的感覺。”
印辰捕捉到她的閃避,彎起脣角,“自動檔開起來會打瞌睡,你還是買手動好了。”
靳小溪眨了眨眼睛,阻止要轉頭看他的衝動,心頭翻滾着擔憂。
他是不是突然想起來了?
“我當時,是這樣說的,”他慢悠悠地說,眼睛盯着她,“是嗎?”
靳小溪悄悄地鬆了一口氣,看來他沒有想起來,只是碰巧說對了而已。
“你會不會餓了?”她突然說,轉頭朝他笑笑,“前面有一家村民做農家飯,我們叫老闆殺一隻土雞好不好?”
印辰點頭,望向前方,果然,轉過一個彎,幾戶農家的屋角隱隱地從樹影后露了出來。
“土雞,好久沒吃到土雞了。”他輕聲說,“距離上一次吃土雞,可能是四年前吧?”
靳小溪抿着脣,將車子慢慢減速,停在一戶人家門前,讓這個問題淡化消失。
兩人下了車,印辰目光四處掃了掃。
農家的房前屋後打掃得挺乾淨,旁邊竹籬笆圍住的園子裡,一羣雞正咕咕叫着四處遊走。
“甘姐姐,”靳小溪敲了敲敞開的門,“來客人啦。”
“你怎麼知道人家姓甘?你來過?”印辰奇怪地問。
靳小溪朝他笑笑,揚了揚眉毛,仔細聽着屋裡的動靜,沒有回答他,手指向上一指。
印辰擡頭,一眼看到門楣上掛的一小塊橫牌:甘姐農家飯。
還有一行小字,寫的是價目。
“哎——來啦。”裡屋傳來一聲悠長的應答,“甘姐來啦。”
這位甘姐看起來很年輕,全身收拾得乾淨利落,手上正挎着一隻竹籃,竹籃裡裝着玉米粒,看到門口站着的兩人,欣喜地說,“哎呀,兩位是縣裡來的吧?餓了?”
“我這位朋友想吃土雞了,”靳小溪微笑着,指了指印辰,“給我們煮一隻吧。”
甘姐看着印辰,眼神閃了閃,“哦,好嘞,那麼,小夥子,你來挑一隻,甘姐給你捉來。”
印辰深深地望一眼靳小溪,跟在甘姐身後走到園子門前,甘姐開門進了園子,抓了一把玉米粒撒在地上,“咕咕咕”地一喚,雞羣轟一下全圍了過來搶食。
“快,挑一隻。”甘姐示意印辰。
印辰看得眼花瞭亂,驚訝地張大嘴,回頭一望靳小溪,卻見她靠要檐下柱子上,笑着望他,“你挑呀,我看你眼光如何。”
印辰再看看雞羣,看準一隻蘆花子雞,“就這隻吧。”
甘姐“咕咕”地喚着,慢慢蹲下身去,又撒了一把玉米,手迅速一撈,抓住印辰點的那隻雞的腿,倒提了起來。
雞“咯咯”地叫個不停,掙扎着扇動着翅膀,嚇得印辰往旁邊一閃。
“哈哈,”甘姐抱着雞走出園子,把門一掩,笑道:“害怕呀?一會煮了給你壓壓驚。”
靳小溪笑道:“我朋友是從大城市裡來的,從來沒見過活着的雞長什麼樣呢。”
印辰走近,一把擁住靳小溪,“我老婆一向看不起我是城裡人,連這個都可以用來嘲笑我。”
甘姐笑咪咪地望他們一眼,“我就說嘛,你們看起來就是兩口子。”
靳小溪尷尬地推開印辰,“甘姐姐,你殺雞時讓他給你提雞腳。”
印辰趕緊雙手連搖,“不要,我不看殺生的。”
“膽小鬼,”靳小溪嘲笑道:“那我們就等着吃好了。”
甘姐笑嘻嘻地抱着雞進了廚房。
印辰這才拉着靳小溪進了屋,農家的客廳很寬,環視之下,四面牆上都貼着圖
畫。
當兩人同時看到一幅人物畫時,都愣了幾秒,靳小溪突然掩着脣笑。
印辰無奈地,望着那幅畫搖頭,“沒想到,居然被盜版印成這樣!這P圖的技術也太差了吧,把我直接P在了草地上,顏色還那麼的……呃,濃郁!”
“哈哈……”靳小溪掩着脣,大眼含笑地望望他,再望望畫,“看來甘姐已經認出你來啦……”
印辰看着畫上還寫了兩個字:偶像。
“這家的女兒一定還很小,”他搖頭嘆道:“這麼劣質的畫也買來貼。”
靳小溪抿着脣點頭,又搖頭,湊近他低聲說:“你怎麼知道還小?說不定是甘姐自己呢。”
印辰也湊近她耳朵,“你看畫上我那造型和服裝,分明是幾年前我拍第一部戲的時候,那時候我還年輕。”
靳小溪笑着點頭,正要說話,卻見甘姐已經端着鍋出來了。
“這麼快!”靳小溪吃驚地叫,“我們都才說了幾句話而已。”
“我略炒了一下,拿出來燉着,你們自己看着熟了就吃。”甘姐看他倆站在畫前,又看了看那幅畫,笑道:“我家兒子貼的,他非說自己長得象畫上的人。”
甘姐說完,若有深意地看看印辰,笑着將鍋子放到了一張小桌的電磁爐上。
靳小溪掩着脣,笑着望望印辰。
印辰挫敗地攤了攤雙手,“沒猜對,居然是男粉絲。”
守着一鍋雞湯,煮到湯沸了,香氣四溢。兩人吃了一頓地道的農家飯菜,天色已晚,繼續駕車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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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海市,零點情酒吧。
孫慕楊輕輕靠在吧檯邊,轉動着手裡的酒杯,笑望着正在認真調酒的年輕調酒師。
“你真的不知道他去哪裡了嗎?”他再一次問何平安。
何平安目光淡淡地瞟他一眼,“我第五次回答你,不知道。”
孫慕楊失望了聳聳肩,“真是好失策啊,居然沒有問他那個新號碼是什麼。看來,只有等到他回來了。”
何平安做好一杯調酒,放到手盤上,向服務生說:“八號桌的調酒,子夜香蘭。”
孫慕楊諷刺地笑,“連個調酒,都要取這麼個稀奇古怪的名字,真是……”
“你不懂浪漫,”何平安拿過另一張調酒訂單,“辰哥跟你一樣,雖然他演過很多浪漫的角色,但他本人卻很不浪漫。”
“辰哥!”孫慕楊抿了一口杯中彩色的液體,“嚇,叫得多親熱似的。”
何平安原本一直冷漠的俊臉突然笑笑,“如果需要,我可以叫你楊哥。”
孫慕楊舉起一隻手,“別,你可別這樣叫我,我會吃不下飯,睡不着覺。”
何平安又笑笑,點頭,轉身拿酒具,“其實,你可以打電話問問幫你辦理號碼的人的。”
他話題轉得太突然,孫慕楊愣了兩秒纔對上頻道,“嘖,你以爲我那麼笨,沒想到這招嗎?原因是那個人電話關機了一整天,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何平安攤了攤拿着酒具的雙手,“那就沒辦法了。”
孫慕楊想了想,突然湊近何平安,神秘地低聲說:“你說,他會不會在哪裡藏着一個晴人?他會不會是去跟晴人會面了?”
【不好意思,更新遲了一些。明天繼續7.15】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