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點飯,很快就好。”她拿出保鮮盒放到餐桌上,對他說道:“衛生間在你左手邊,洗手檯下面的櫃子裡有新毛巾新牙刷。”
他卻似沒有聽到一般,目光望着過於空白的牆壁,上面那些突起的釘子,然後又走到窗邊,看着那一幾茶桌,和潔淨精緻的青花瓷茶具。
那套茶桌和茶具,居然跟他津海家裡的一模一樣。
靳小溪見他久久未答話,出來查看,見他長身直立,站在窗邊望着茶桌發呆,心頭微微吃驚,怔了幾秒,還是走近他。
“小……呃,印……印先生。”她一時居然不知道應該要怎麼稱呼他。
他突然回頭,“你知道我喜歡這套茶具?”
靳小溪淡然一笑,“印先生是明星,你喜歡的東西,全國上下都知道吧,百度上一查就出來了。”
她說得雲淡風輕,他卻聽得心神不安,“這套茶具是我自己設計,特意訂製的,除了我父母,沒有人知道,沒想到你這裡居然也會有一套!”
靳小溪一愣,垂下眸子,掩去不安,“那……那就太湊巧了。”
“只是湊巧麼?”他望着她,“難道那個制瓷坊盜用了我的設計?”
“哼,會麼?”靳小溪諷刺地,故作清淡地說,“這套茶具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我也就在招待客人時纔會用,平時我只用這個泡茶。”
她揚手一指,指向一隻玻璃濾葉杯。
印辰並不相信,那個制瓷坊敢盜用他的設計製作出售,這其中,一定有些別的他忘記的東西。
他沉默地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這個屋子的裝飾用具,都那麼熟悉,但卻爲什麼感覺又那麼陌生?
再睜開眼睛時,靳小溪已經又回到廚房,正在往爐子上架蒸鍋。
廚房是半開放式的,光線明亮,外邊與餐廳相接處有一個小小的吧檯,可供兩三人用餐。是他很喜歡的風格。
他悄然走近,靠在門框上望着她。
在他的印象裡,從來沒有過和一個女人單獨生活的經歷,那麼,現在這個被結婚證書與他聯繫在一起的女人,到底與他有過什麼樣的過往?
“我曾經在這裡生活過嗎?”他思索着,問道。
他突然出聲,驚嚇得靳小溪手一抖,一隻蟹掉到地上,她趕緊撿起來,放進鍋裡,這才淡淡地回道:“沒有。”
“你以前稱呼我什麼?也是印先生嗎?”他又問,語氣裡帶着些許調侃。
靳小溪輕嘆一聲,停下手中的活,轉過身來,將他推到沙發邊,拉着他手臂,按他坐到沙發上,再打開電視機,將遙控器遞到他手裡,“你先看電視等我,有什麼問題等一會再問,好嗎?”
見她轉身要走,他一把捉住她手腕,“爲什麼這麼多年你都不來找我?”
靳小溪心頭一緊,抽了抽手,想要掙脫他的掌握,他卻抓得更緊了。
“吃完飯我們再談,好不好?”她看見了他眼裡的一抹無助,心頭一軟,柔聲勸着,輕輕將他的手抹了下去,轉身
。
因爲我必須放棄你!
她走進廚房,眼晴裡酸澀感涌起,她趕緊強壓下去,強迫自己專心於手上的料理。
印辰目光又看向空白的牆壁上那些釘子,高低錯落,它們的作用只有一個:用來掛大幅照片。
而牆壁上,掛過照片的印痕還在,隱約可見照片的位置和輪廓。
電視裡,正在播放的,又是明星印辰婚期推遲的報道,甚至還加入了在酒店禮賓大廳齊萬聲厲斥他的那些鏡頭,原來早就被偷偷拍攝了下來。
畫面配着語音,一味的猜測:印辰毀婚原因尚未透露,或是受迫於女方強大的財勢壓力也未可知,本臺記者將會繼續追蹤後續報道。
婚期推遲,變成了毀婚。娛樂圈的緋聞真是一熱起來就會沸騰啊。
印辰冷笑一聲,目光又轉向廚房的方向。
電視的聲聲,足以清晰地傳到廚房,這個頻道也是靳小溪打開的第一個頻道,或許,她每天都在關注着有關於他的最新動態?
印辰心裡閃過一抹淡淡的不舒服感覺,他現在變成風口浪尖上的人物,所有的娛樂記者都以能拍到他的頭條爲己任,他出現的任何場合,都可能成爲被調查和跟蹤深挖的焦點。
那麼,靳小溪呢?
印辰突然很想知道。如今,這個女人仍在廚房裡淡定地準備着午餐,還一邊聽着這個名義上是她“丈夫”的男人的各種八卦,她心裡會怎麼想呢?
一種強烈的,想要探究她的欲-望,他眸光一直停留在那個背影上。
馬尾辮下修長白晰的脖頸,略顯消沉的肩頭,腰線因被碎花圍裙帶子攔腰繫住而顯得纖細柔軟,偶一側身時,那挺翹的鼻子和小巧的菱脣溫柔嫺雅。
毫無疑問,她外表看來是美麗且漫婉的。
但她的內心呢?一如她外表這般柔善嗎?
她將做好的菜一樣一樣端到小吧檯上擺好,再拿了碗碟布上,這才轉身看他。
“吃飯了。”她輕聲喚他,眸光在他身上掃了一眼,便又轉過身去盛米飯。
印辰暗自握了握拳,起身走到吧檯邊坐下,目光停駐在她身上。
她仍是波瀾不驚的樣子,似乎在他身上所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就象她只是他的一個路人甲,連多餘的一眼都不會給他。
她將一碗米飯放到他面前,淡淡地笑了笑,“你太過引人注意了,不能出去吃,只好在家裡將就一下。”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露出笑容,兩邊脣角有小小的梨渦一閃,整張臉龐頓時明亮起來,變得甜美異常。
印辰不禁呆了呆,訝然失笑,不自覺地搖了搖頭,看到桌上大圓盤裡的蟹時,又向她瞧了一眼。
“這又是你百度上知道的嗎?”他意有所指地問。
靳小溪抿了抿脣,眼珠轉了轉,“……是。”
“沒事你幹嘛要關注我喜歡吃什麼?”他淡淡地又問,拿過一隻蟹。
其實這是昨天父親給靳小溪蒸好帶回來的,在冰箱裡放
了一天,已經不是很新鮮了,現在印辰認爲是她特意爲他買的,她又不好說不是。
靳小溪臉上微微紅了紅,“你是全民偶像嘛,影迷不是都喜歡關注做這些事麼?”
印辰熟練地折下蟹腿,突然眉頭一皺,又停下手上的忙碌,“好象不對哦,你又不知道我要來。”
靳小溪伸了伸舌頭,有些懊惱,“哎呀,其實是我喜歡吃啦,只是買多了還沒吃完。”
印辰點點頭,不再問問題,專心對付手上的食物,他最喜歡海鮮,尤其是蟹和蝦,既然今天蟹出現了,那麼下一餐,應該就是蝦了吧。
.
秦章偵急匆匆趕到民政局,開了門進了婚姻登記處。
他四周掃視,一切,都是他離開時的樣子。
站着想了想,突然想起那些替齊真真填好的表格,趕緊拉開抽屜查看,資料已經全部不見了。
他又拿起手機,迅速翻查號碼,撥號,放在耳邊等待,可是,最終只等得一句“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又是關機!這個張靖,到底幹了什麼!”他氣恨地拍了拍桌面。
沒有資料,又聯繫不到張靖,他了解不到情況,沒辦法向齊真真回話,只好自己也關了手機,又旋風一般出了民政局大門。
他的老母親病得正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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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小溪看印辰吃了許多隻蟹,但心他嘴會受傷,將熬好晾涼的白粥盛了一碗放到他面前,看印辰想也沒想,拿起勺子就喝。
她自己早就吃飽了,一直默默看他認真進食,兩人誰都沒出聲,氣氛沉默,卻並不如早晨初遇時那麼尷尬了。
等他放下餐具,靳小溪才小心地問,“吃好了嗎?”
印辰點頭,看她立即獲得恩准似的,將餐具一樣一樣收走,放到洗碗池旁,不禁好奇地問,“我記得剛剛我問過你,你以前也叫我印先生嗎?”
靳小溪愣了愣,沒想到他還沒有忘記這個話題,暗自想了幾秒才答他,“以前的事,我不太記得了。”
她知道他不會信,但她卻不想說實話。
“那麼,現在你也一直打算叫我印先生嗎?”他追問着,似乎並不在意她所說的“不太記得”的話。
靳小溪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這樣稱呼很適合我們現在的關係。”
印辰皺收想了想,“那我是怎麼稱呼你的?或者說,我現在應該怎麼稱呼你?”
靳小溪裝作有些無奈的樣子,“那要怎樣稱呼呢?怎麼稱呼又有什麼關係呢?”
“爲什麼會沒有關係?”印辰這次不接受糊弄,眉頭皺起。
她試圖耐心地解釋,“我們的關係很快就會結束,以後也不會再見……”可是他卻似乎沒有耐心聽完。
“那只是你的想法!”印辰打斷她,聲音裡含着莫名的堅定,“我並沒有打算結束關係!”
靳小溪手裡的盤子一滑,鐺一聲掉進金屬洗碗池裡。
許久之後,她終於問道:“那你想怎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