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陽光透過窗紗投到路辰的臥室裡,在潔白的牀單上投下窗棱的影子。靠近牀頭的窗臺上擺着一盆翠綠的仙人球,正舒服地享受着陽光。米黃色的桌子擦得纖塵不染,右側的小書架裡整齊地擺放着幾本書籍。一個略顯陳舊的青花瓷瓶放在桌子的左上角,裡面插着絳紫色的特製風乾花束。
路辰坐在桌邊的椅子上彎腰繫好了鞋帶,直起身看着桌上的青花瓷瓶,烏黑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嘴角也不自主地向上翹了起來。
“路辰!”門外傳來了蘇珊修女的聲音。
“外面有人找你。”
“知道了,這就過去!”路辰依依不捨地收回瞭望向花瓶的目光,隨口應了一聲,還是懶洋洋地賴在椅子上沒有起來。
“我看你最好還是快一點,門外的客人好像很特殊呢。”蘇珊在外邊好心提醒道。
路辰有些不屑地笑了笑,平日裡一起結伴去酒館打工的幾個狐朋狗友的面孔浮現在腦海裡。
“真是的,外邊那人長得像狼一樣,會嚇到孩子們的……”
門外的蘇珊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裡抱怨了幾句,轉身就要離開。
臥室的門“啪”地一聲打開了,路辰的臉上不知何時已經帶上了比早晨的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容,一路小跑着從蘇珊身邊跑過,向大門口衝去。只留下蘇珊帶着一臉錯愕的表情留在那裡……
狼人奧丁站在孤兒院的門口,眯縫着眼睛靜靜地享受着陽光。
看上去狼人似乎對斗篷情有獨鍾,高大的身軀上仍舊罩着一襲灰撲撲的斗篷,背後高高隆起。斗篷的帽檐披在身後,一張充滿了野性氣息的臉露在外面,引得孩子們躲在遠處不停地向這邊偷看。
“尊敬的殿下!”路辰帶着一臉能融冰化雪的笑容跑了過來。
“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見到您了……”
奧丁粗獷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衝着路辰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噢!真是失禮了,請殿下到屋裡坐吧!孩子們都期待着得到您的祝福呢。”路辰殷勤地說道,眼前浮起了一個個小金幣的形狀。
“孤兒院裡一共有三十六個孩子,算上剛撿回來的女嬰,一共是三十七個!你一個王子,銅幣是肯定拿不出手的,就算是每人一個銀幣,那也是不小的一筆錢財了,如果王子殿下心情好,每人打賞一個金幣……”
路辰在心裡狠狠地盤算着,口水都快流了出來。
奧丁的臉上浮現出古怪的表情,尷尬道:“哦,不用麻煩了!其實我這次來是爲了……”
路辰欠着身子,笑容可掬地聽着。
“向你借錢!”狼人費了好大的力氣,終於從嘴裡吐出了這幾個字。
想知道查理大帝,威廉皇帝連同伊莎貝爾女皇一同向路邊的乞丐借錢是什麼感覺嗎?現在的路辰非常能體會乞丐的感受。
面部肌肉有些抽筋,憑着驚人的毅力,路辰還是把燦爛的笑容維持在臉上,儘量保持着平和的語氣道:“真是我的榮幸,請問尊敬的殿下需要借多少呢?”
“兩個金幣就可以!”
路辰右手食指的指甲深深地嵌到了掌心,鑽心的疼痛使得他保持了足夠的冷靜,沒有說出什麼“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之類的蠢話。
“沒有問題,請殿下先到屋子裡喝茶,我這就給您去取錢。”路辰的聲音有些顫抖。
“不必了!我在這裡等着就好。”狼人的神經就算再遲鈍,此時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在他的臉上長滿了細密的絨毛,讓人看不清細微的顏色變化。
“那好,請殿下在這裡稍等片刻!”路辰微笑着轉身走進了院子。昨晚老神父對他講的那番話似乎又迴響在耳邊。
“去競技場……”
“展示你全部的實力,和奧丁王子建立友誼……”
“看來就是不去競技場,這友誼也是說來就來呢!”路辰懊喪地小聲嘟囔了一句,向着自己的臥室走去。
……
近四十米層高的皇家競技場位
於蘭克城的北街區,從查理大帝的太祖父登基時開始修建,歷時十年完工,已經有近兩百年的歷史,是蘭克城最爲恢宏的建築。
扁圓柱形的結構,主體由清一色的巨型方磚砌成,外牆上到處是精美的象牙石浮雕。這些浮雕按一定的順序排列,向人們展示着從封神之戰開始歷代人類英雄的光輝事蹟。
競技場的入口處是蘭克城著名的戰神廣場,廣場的地面上鋪着打磨得很光滑的大理石,一代獸皇莫伊萊陛下的雕像就矗立在廣場中央,供世人瞻仰。
這高達三十多米的巨型雕像出自藝術界一代宗師巴凡諾夫之手,把獸皇陛下睥睨羣雄的那股氣勢塑造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相傳這座雕像耗盡了這位大師最後的心血,在雕像落成後不到一個月,巴凡諾夫便含笑迴歸希文的懷抱了。
獸皇陛下的不敗傳奇,巴凡諾夫留在人間的絕響,使得這裡成爲馬特瑞爾大陸的旅遊勝地,每年都會有很多武者和藝術家從大陸各地趕到這裡緬懷憑弔。
藝術家們僅僅是緬懷而已,但武者們可不一樣,他們要做的是在大競技場裡留下自己的身影甚至是傳奇。然而四十年來,沒有人能夠重現當年獸皇的輝煌,更多的人夢碎後黯然離去,甚至把生命都留在了那片令人魂牽夢縈的賽場上……
奧丁靜靜地站在雕像下,凝望着父親雄壯的身姿,淡綠色的眼睛散發出銳利的光芒。
“總有一天,我也會成爲和父親一樣的英雄!”
路辰站在奧丁身後,輕輕地搖了搖頭,道:“做英雄有什麼好?又累又辛苦,還要做很多自己不願意去做的事。如果要我選擇,我情願一輩子做個快樂的鄉下土財主。”
狼人笑了,轉過身看着路辰黑亮的眼睛,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雖然你這話說得喪氣了些,但我還是尊重你的選擇。”
“好啦,謝謝您的關心。”路辰攤開雙手,道:“現在,能告訴我那幾個該死的獵人是怎麼從你那裡把錢騙走的嗎?”
“不必了!”奧丁的嘴角甚至帶着一絲笑意。
“我必須要承認,你們人類的一些騙術簡直可以稱爲藝術。周密的安排,巧妙的配合,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包括鮮血,眼淚,憐憫……”
“真的是堪稱完美……”
路辰聽了這評價頗有些哭笑不得。被騙走的幾百金幣對奧丁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一心夢想着成爲土財主的路辰來說,如果把這幾百金幣給他,就算是讓他一個人去單挑蘭克城最大的賊窩,也是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
看着路辰無奈的表情,奧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擔心,有了你借給我的兩個金幣,我就可以去參加競技場的高級賽報名。只要我能連勝一百場,這幾百金幣不就又回來了嗎?”
路辰可憐兮兮地盯着狼人,道:“可是,競技場已經有快十年沒有出現過百連勝了……”
“那是因爲我沒有來……”奧丁堅毅的目光投向競技場巨獸般的身影,大步向入口的報名處走去。
……
路辰是很幸運的,剛剛繳納了兩個銅幣的報名費之後,就被幹淨利落地帶到了初級組的比賽場地上。原因很簡單,初級組比賽有一名選手因爲過於緊張引發劇烈抽筋而退出了。工作人員正在爲比賽調整傷腦筋,眼看路辰自己送上門來,也就索性省略了若干手續和等待,直接把路辰送上了比賽場。
高臺上的觀衆們看着場地上的兩個年輕人,議論紛紛……
“尊敬的女士們先生們!”主持人帶着磁性的沙啞的嗓音蓋過了觀衆們的吶喊聲。皇家競技場的攏音效果非常好,當主持人通過魔法擴音裝置講話時,幾乎所有的座席上的觀衆都能清清楚楚地聽到他的聲音。
“現在即將要進行的是今天的壓軸好戲……”
觀衆們一片譁然……
難道下面場地裡這兩個毛頭小子也能算什麼高手不成?
“前的熱身賽!”主持人看到觀衆們的反應,得意地繼續道。
觀衆席上傳來一陣
鬨笑……
衝着四周的觀衆揮了揮手,主持人索普繼續喊道:“現在,讓我榮幸地爲大家介紹這兩個勇敢的小夥子。”
“大家請看站在主席臺西側的彪悍少年,來自極北荒原的冰熊部落!有些人可能沒有聽說過冰熊部落,但是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大家一件秘聞,冰熊部落的所有男子的成年禮,就是獨自斬殺一頭三米高的成年冰熊,用它的眼睛裝飾自己的武器,讓我們看看小夥子的武器吧……”
“天啊!”索普誇張地怪叫着。
“小夥子的重劍的劍柄上不就是兇悍的冰熊之目嗎?好樣的,特拉維夫,讓我們爲你歡呼吧,少年的狂戰士卻擁有成年狂戰士的實力。天啊!你是怎麼進到初級組的比賽裡來的?讓我們爲你的對手祈禱吧……”
特拉維夫的嘴角向上翹起,輕蔑地看了對面的路辰一眼。
“讓我們來看看這位不幸的對手……”索普故意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希文在上!他居然是我們蘭克城的本土選手,來自瑪拉奇孤兒院的神秘少年,黑髮的貴公子,墜落在人間的星辰,路辰勇士!”
路辰微笑着向四面的觀衆揮手致意。瑟瑟寒風吹得他黑髮飛舞,頗有些風采。
觀衆席上響起一片喝彩聲,紛紛爲本土選手叫好。有些和路辰年齡相仿的貴族小公子們更是不遺餘力地吶喊着,全然不顧風度。整個巴斯克帝國受到歷代皇帝的影響,百姓們尚武成風,尊重強者,但是作爲貴族們卻是自顧身份,不會到競技場參加比賽的。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就是這個道理。
但是今天這些小貴族們看到了和自己年紀相仿的本土選手,就好像是感受到自己上場比賽一樣,一個個興奮不已。
“讓我們繼續……”索普今天也是非常的興奮。
“不會吧!我們的本土選手居然沒有佩戴武器,天啊,這真是太瘋狂了!我可以請您籤個名嗎?路辰閣下!”
無奈地看了看主席臺上的索普一眼,路辰將雙手緩緩攏在胸前,沒有任何吟唱發聲,手掌開闔之間,十二個雞蛋大小的火球憑空出現,環繞在他的身邊。蒼白的火焰在寒風中跳動着,點燃了所有觀衆的熱情。
瞬發魔法!只有傳說中的元素精靈使才能掌控的瞬發魔法!
一陣海嘯般的歡呼聲席捲了整個競技場,幾個身着華服的貴族老者失態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帶着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賽場上的路辰。
特拉維夫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取下身後揹負的重劍,橫放在胸前,閉上了雙眼開始喃喃祝禱。
索普近乎聲嘶力竭地叫喊着:“居然是元素精靈使!太不可思議了!兩百年了!從大魔導師亞特羅格仙逝到今天已經兩百多年了!讚美希文,這一代的元素精靈使終於出現了!蘭克城的居民們,巴斯克的子民們,盡情歡呼吧,我們纔是得到希文眷顧的神選之民……”
“路辰閣下,我敢打賭,明天……不,今天晚上,你就會得到查理陛下的接見!您將成爲整個巴斯克的驕傲!”
“噢!警衛,警衛在哪裡?馬上制止這場比賽!不能讓元素精靈使和狂戰士肉搏!巴斯克絕對不會讓這種恥辱發生!”
索普的聲音有些發顫,作爲競技場多年來的王牌主持人,他難以想象百年不遇的魔法天才同狂戰士近身肉搏的場景,那簡直就是一場悲劇。尤其是臺下這名元素精靈使還是如此的年輕,假以時日,他很有可能成爲繼亞特羅格之後的下一代大魔導師。
歷代元素精靈使都是全人類的寶貴財富,如果這位少年天才今天隕落在皇家競技場,那巴斯克皇室的鳶尾花徽標上將永遠都蒙上一層陰影。
競技場底部的幾個休息室的大門同時打開了,全副武裝的衛兵們舉着鋼製的盾牌衝向比賽場地,想要把兩個少年強行分隔開。
看臺上傳來一片驚呼……
“災難啊……”索普拼命地撕扯着自己的頭髮。
“有意思……”休息區裡的狼人奧丁帶着笑意,靜靜地看着比賽場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