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照在瑪拉奇孤兒院大門口的臺階上,把路辰的影子拉得很長。小院子裡到處飄着烤麪包的香氣。一陣陣孩子們的嬉鬧聲,即便是在大門口,也是清晰可聞。
……
“路辰閣下,口信我已經帶到了,希望您不要讓王子殿下久等!”一名身穿褐色皮甲的老狼人站在臺階下,衝着路辰微微躬身,轉身便要離開。
“蘇爾特將軍,請留步!”
老神父快步從大門裡走了出來,手裡拿着一支火漆封口的信筒。
狼人老將軍回過身來,仔細地打量着瑪拉奇的一身黑色長袍,眼神閃爍不定。而老神父的眼睛裡卻滿是溫和的笑意。
“真是抱歉啊,和陛下夫婦有十多年沒見了,本來應該親自去埃尼爾拜訪,怎奈我這把老骨頭實在是經不起大沙漠的太陽……”
“只好麻煩將軍把這封信親手交給莫伊萊陛下……或者是……”
“艾爾妮婭殿下……”
蘇爾特的目光一瞬間變得銳利無比,宛如實質一般罩在瑪拉奇的臉上。路辰在一旁略帶詫異地看着狼人將軍,右手悄悄地藏到了外套的口袋裡。
“瑪拉奇紅衣主教大人?”蘇爾特一字一句地問道。
老神父微微頷首,臉上仍然保持着溫和的笑容。
狼人老將軍的臉上也擠出了一絲笑容,銳利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起來,道:“艾爾妮婭殿下收到您的問候,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瑪拉奇望着狼人將軍堅毅的面龐,輕輕地吐了一口氣,隨手把手中的火漆信筒交給站在一旁的路辰,又小心地從懷裡取出了一方精緻的錦盒。盒子的封口處,一層晶瑩的乳白色聖光緩緩地流動着,依稀可見繁複的符文。
“蘇爾特將軍,一切拜託了……”
……
望着狼人老將軍遠去的背影,路辰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若有所悟的表情,隨手搖了搖信筒,道:“老師,我真是越來越崇拜您了……”
瑪拉奇微笑不語,轉身走進了孤兒院的大門。
“記着老師以前叮囑你的話,我們需要一個親人類的獸人王國……”
一團蒼白色的火焰自路辰的手中燃起,墨綠色的信筒瞬間便化爲了灰燼。隨手拂去飄散在身旁的餘燼,路辰的嘴角浮現出一抹苦笑,自語道:“這次見面,王子殿下應該不會再借錢了吧……”
……
蘭克城皇家競技場門口,一羣沒有買到入場門票的冒險者正圍着一臉無奈的工作人員激烈地爭論着什麼。透過厚重的大門,隱約可以聽到索普那富有磁性的聲音已經開始迴盪在場內。
“好了,我想我已經說得夠明白的了!”身穿藍色制服的工作人員明顯有些不耐煩了。
“今天的票已經賣完了,一張都沒有了!怎麼?還沒有聽明白?看我的口型,是一張都沒有了!”
這羣冒險者似乎仍然沒有放棄,甚至已經有人開始動手拽他的袖子了。
兩隊警衛從一旁的迴廊盡頭處趕了過來,身上沉重的鎖甲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警衛們毫不客氣地用手裡的長槍推開了這羣糾纏不清的冒險者,一臉肅穆地守在了大門口。
冒險者們紛紛伸出了中指,嘴裡不停地咒罵着,慢慢地散去了。
……
競技場內,索普的聲音緩緩響起。
“各位尊貴的大人,能爲大家解說今天這場決鬥,是本人無上的光榮……”
競技場的攏音效果仍然很出色,聽得出索普的嗓音有一些沙啞。最高層貴賓室的紗簾已經收起,可以看到窗邊有身影晃動。平日裡坐得密密麻麻的看臺上,如今卻顯得十分
寥落,清一色的巴斯克貴族,規規矩矩地坐在看臺上,靜靜地等待着。
四名白袍法師出現在競技場頂層的四角,平舉法杖,口中傳出了一陣陣悠揚的咒語。片刻,四道淡紫色的光華從法杖鑲嵌的寶石上衝天而起,在競技場的正上方彙集成一團明亮的紫焰,片片細流般的淡紫色光幕緩緩垂下,把整個競技場包裹在其中……
“四十年多前……”
索普略帶蒼涼的聲音迴盪在競技場裡,縈繞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莫伊萊陛下就在我們面前的這方競技臺上,創造了不敗的傳說!戰神廣場上,巴凡諾夫大師的絕唱仍在,可見證英雄的偉績。”
“而今天,還是在這方競技臺上,獸皇陛下的血脈,奧丁王子殿下,追尋先父的足跡,將再次爲大漠狼族的榮耀而戰!”
“而他的對手將是……”
……
競技場最高層的貴賓室裡,輪椅上的老皇帝的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輕輕揮手,示意身後的梵天把他從窗邊推開。
“奧丁的每一場決鬥我都看過,天賦強悍的身體輔以寒冰斗氣,確實名不虛傳,不過……”
老皇帝的話語適時地停了下來,深邃的目光緩緩地轉向貴賓室西側的軟塌。
牀身通體由珍貴的黃銅打造,上面鋪着厚厚的皮草。絳紫色的絲綢和柔軟的水貂皮巧妙地搭配在一起,組合成了一張風格怪異卻又極盡奢華的軟塌。二十枚產自南疆的碩大珍珠鑲嵌在軟塌四周,散發着柔和的光芒。
軟塌上坐着一位五十來歲的華服老人,面容堅毅,鬚髮皆白,一雙淺藍色的眼瞳裡閃爍着令人捉摸不定的光芒。
老人的身後站着一個身穿藏青色軟甲的年輕人,燦金般的長髮披在腦後,望着競技臺的眼睛裡溢出強烈的戰意,耀眼的藍芒在他的肩頭時隱時現。
看着年輕人身上散發出的強烈戰意,一旁的梵天將軍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亞瑟王子,看來您的鬥氣還不能收發自如,請您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梵天的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柔和動聽,但傳到亞瑟王子的耳朵裡,卻使得他全身一震。略帶遺憾地從競技臺上收回了眼神,抱歉地衝着梵天笑了一笑。
“多年老友了,有什麼話還不能直說嗎?”華服老人目光如炬,頗耐尋味地掃了亞瑟王子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輪椅上的老皇帝。
“放心,雖然奧丁是我血緣上的外甥,但我想你也知道,我早已和艾爾妮婭斷絕了一切關係,雅裡安同獸人王國的戰爭綿延二十多年,你還有什麼顧慮的呢?”
查理溫和地笑了笑,道:“畢竟血濃於水啊……”
“好吧,既然你已經表態,那我也就直說了。奧丁王子的武技鬥氣雖然強悍,但是和他今天的對手比起來,他的勝算可以說微乎其微……”
亞瑟王子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金色旋風歐羅薩,我巴斯克帝國五百年來的巔峰強者!今天,將重新站在戰神的競技場上,向世人昭告他的迴歸!”
老皇帝的語氣裡流露出無法掩飾的驕傲和自信,彷彿一下子年輕了幾十歲。
威廉皇帝望着查理因爲激動而略顯紅潤的面龐,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火鳳凰一族的效忠,金色旋風的迴歸……”
“老友啊,你的實力越強,就越……”
“唉,算了!我可能也是老了,竟然說了這麼多喪氣話,不管怎麼說,希望你能在自己夢想的路上,多一些平安喜樂。畢竟,我們都不再年輕了……”
……
貴賓室的金絲楠木門打開了,一道淺藍色的身影輕盈地走了進來。房間裡的空氣一陣流動,可以嗅得到淡淡的梔子花的香氣。
“查理叔叔,威廉叔叔,怎麼比賽還沒有開始啊?”
聲音如同微風輕輕拂過純銀的鈴鐺,波浪般的棕褐色的長髮直垂到纖腰。蔚藍的眼睛深邃迷人,一如秋日的大海。
淺藍色的長裙蓋住了雙腳,女孩邁着舞蹈般優雅的步子走到老皇帝的身後,柔嫩的雙手輕輕地扶住了輪椅的靠背。
威廉皇帝從軟塌上站起身來,衝着女孩微微欠身示意。輪椅上的查理皇帝雙手合十放在胸前,佈滿皺紋的臉上滿是慈祥的笑容。
“不要着急,馬上就要開始了……”
隨着老皇帝的話語,衆人的目光透過貴賓室那巨大的橢圓形窗戶,緩緩地投到了競技場上……
……
歐羅薩的身軀不能算高大,甚至可以說有些矮小。但當他靜靜地站在競技臺上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卻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
鏤刻着龍捲風紋的暗金色面具在刺目的陽光下,泛起一層溫潤的光澤。漆黑的斗篷在身後隨着微風起伏不停,左手帶着的暗金色手套和麪具的材質相仿,在陽光下也是呈現出晶瑩的色彩。而他**在外的右手上,此刻卻是空空如也……
看臺上的每一位巴斯克貴族都站了起來,身軀挺得筆直,右手輕輕放在左胸,熾熱的目光飽含着對英雄的尊敬。
索普那略帶蒼涼的聲音適時響起……
“極北荒原,大地女神的後裔至今仍在傳頌着他的恩典,邪惡的地獄魔龍在他偉大的力量面前也只能狼狽逃竄……”
“夏託森林,與阿塔蘭忒那驚天動地的一戰,使得暗夜精靈族幾十年不敢西進越雷池一步……”
“聖光走廊,面對教廷的終極戰士,金色旋風的威名如同天上的太陽,見證我巴斯克的勇氣和驕傲……”
……
“願英雄的光輝永在,願金色鳶尾花的光芒萬古不息,代代相傳……”
看臺上一衆巴斯克貴族的眼睛朦朧了,隨着索普低沉的聲音,有些年輕貴族的眼角泛起了點點淚光,撫在胸前的右手也不自主地顫抖起來。
一陣悠揚的琴聲從主席臺西側的雕花露臺上傳了出來,通過擴音魔法陣,清晰地傳到在場每一位巴斯克貴族的耳朵裡。
時而如溪流涓涓,柔聲傾訴,時而如大江滾滾,鐵馬冰河。和着索普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勾勒出一幅史詩般蒼涼壯闊的畫卷。
寒月郡主!
水綠色衣裙,烏髮如瀑,薄薄的輕紗遮住了絕代風華。
面對着蘭克城最嬌豔的花朵,年輕的巴斯克貴族們的眼神迷離了,口中喃喃低語,眼中已滿是那一抹醉人的綠……
競技場最高層的貴賓室裡,那道優雅的淺藍色身影,似乎微微地顫抖了一下。蔚藍色的眸子裡流露出一抹複雜的神色,不經意間把目光落在了亞瑟王子的身上。
貴賓室一旁的房間裡,達瑪宰相站在窗前,嘴角露出一絲慈愛的微笑,欣然接受了身邊幾位實權人物略帶嫉妒的目光。
“老東西,你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孫子,倒真是好福氣……”柯比古奇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心中暗自喟嘆。
……
琴聲依舊,如泣如訴……
競技臺上的歐羅薩也似乎被這琴聲感染,揹負雙手,滿頭白髮隨風飄舞,一道道湍急的氣流在身旁漸漸成形,深黑色的斗篷在風中獵獵有聲。暗金色面具的雙眼處,似有濃雲翻滾,冰風呼嘯……
競技場另一側的休息室大門緩緩打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