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的目的難道僅是爲了長生?”即墨心有不甘,他感覺這並不是唯一的答案,但盡觀歷史,許多事實證明修行就是爲了長生,即便最初的目的不是長生,然而經歷無盡歲月後,志向也會改變。
易之玄不語,擡手指着胸口。
即墨道,“前輩是想告訴我,修煉的目的是爲了修心、修己?”
“不。”易之玄搖頭,道,“主要是在於你自己,人各有志,不要被世俗遮住雙眼。有天資是行路的保障,心堅方能走遠。”
“多謝前輩。”
“我能告訴你的,是我的道,我的志向,你自己的道,要自己悟。”易之玄揮手,道,“去吧!”
“是。”即墨起身告離,走了幾步,卻聽易之玄再道,“給你七天時間處理俗世,七日後同我外出一行。”
即墨點頭,執禮退出這方空間,被無形的力託着,走下浴火梧桐樹。
肖屠飛幾人在不遠處等着,兔子喝的酩酊大醉,倒栽在酒缸中,暫時是醒不了了。
衆人攜步走到花園,花園中種着紅色的茶花,開遍花園,這是紅衣的手筆。
也只有易之玄和紅衣這兩個異類,才能將魔亡陵當做後花園,但這也無可厚非,兩人與南嶺和司命暗有聯繫,能自由進出魔亡陵並不爲過。
幾人推盞各自飲了幾杯,步入正題,肖屠飛道,“等我們到源溪村,村子的所有人都已死光了,周圍幾個村落皆是如此,這些年我們一直在神州尋找,都未找到齊風的下落。”
“我最後一次見齊風時,他已修煉到天乞境。”魔一飛捏着酒杯回憶,道,“我本打算接他到仙凰山,但他捨不得親人,便未前去,待我下次來到源溪村,已是現在這番景象。”
“你是否還收了一個弟子?”葉修文目露思索,盯着即墨道。
“還有一個弟子?”即墨搖頭,道,“未曾,大弟子齊風,二弟子謝闢靈,三弟子小蠻,再無其他人。”
“這就奇了。”古蕭蕭道,“昔日我等去源溪村,路遇另一個少年,也將你叫做師傅,莫非你忘了?”
即墨思索少頃,突然腦中一亮,方纔記起,他的確有這樣一個弟子,不過他僅是將其當做記名弟子,並未傳授真正的神通,以至於時間太久而忘記,“張天翎?”
“不錯,他的確是叫這個名字。”葉修文點頭,道,“我觀此子心術不正,當時尚疑惑你爲何會收他做弟子,現在看來倒是另有隱情。”
“不錯,爲何會說起他?”即墨蹙眉,心中生髮一種不詳預感,“當初他父親苦苦求我,我便答應收他做記名弟子,並未傳其神通。”
葉修文神色凝重道,“你可知他是何體質?夢魘魔胎!這種體質若不步入修煉一途,倒也無妨,最多心術不正,禍害幾個凡人,但一旦開始修煉,惡念勃發,就很難收拾。”
“夢魘魔胎!”衆人倒吸冷氣,邵甫黑道,“怎麼還有這種體質?當年,這種血脈不是已被徹底封印?”
夢魘魔胎生性兇惡,身懷這種血脈的人絕無善類,平日便心術不正,好大易妒,心胸狹隘,做事不擇手段。
這並非是在刻意貶低夢魘魔胎,而是身懷這種體質之人,性格從出生便就註定,就像豺狼永遠是肉食動物,不可能吃草一般。
遠古時曾有夢魘魔胎當道,屠屍百億,血染星空,若非那一世有撼天大帝阻擋,後果不堪設想。此後,撼天大帝便將這種血脈徹底封印,已有六十餘萬年不曾出現。
當初的即墨能認得這種體質,是因《藏帝經》上有記載,但他根本不知還這番典故,如今雖知曉,卻爲時已晚。
一旦夢魘魔胎打開封印的血脈印記,證道稱帝,將是整個星空的災難。
即墨蹙眉沉默,仔細回憶着源溪村那些死去的村民,神色越來越凝重,他擡頭看着葉修文,道,“你是懷疑那些村民死於張天翎之手?”
“你不同樣在懷疑?”葉修文淺淺喝了一口酒,道,“若夢魘魔胎爲神魔所用,後果難以預想。”
“孽障!”即墨‘啪’的捏碎酒杯,緊緊蹙起劍眉,道,“一切因我而起,我定會親自手刃他。”
葉修文道,“也不必太自責,即便你當時不傳授他修煉法訣,他也一定會想盡辦法得到,不過是時間長短而已。夢魘魔胎既然出世,若無所爲,絕不會善罷甘休。
當日,我認出他是夢魘魔胎,本欲除他,但轉過身他便不見蹤跡,想來是有所察覺,那時我便知已錯過最後的機會。
果然,不久後,源溪村的所有人都死光了,而齊風、虎熾也不見蹤跡。”
即墨半眯住虎眸,回想到源溪村那些村民的奇怪遺骨,思路逐漸清晰,那些骸骨之所以會呈現奇怪的顏色,定是被張天翎抓去練功所致。
他自認爲行的正,坐的直,但沒想到竟教出這樣一個徒弟,自是難以忍受。
衆人沉默不言,葉修文話裡的潛在意思,便是齊風、虎熾或許已遭毒手,被張天翎毒害,否則不可能在神州大地尋找幾年,都找不到蹤跡。
即墨輕嘆,起身離席,走出花園。
衆人沒有跟來。
羋煉心拿着一件長衫,輕輕披在即墨肩頭,隨着他漫無目的的行走。
“我自認爲處事無過,哪曾想到竟培養出一個孽障……”即墨搖頭輕嘆,心中有些難受。
“兄長何必自責,聖人亦有過,何況罪不在兄長。”羋煉心安慰道。
即墨只是苦笑。
“你是在愛惜羽毛,爲了顧全所謂的名聲,還是無辜衆生?”金翅大鵬從遠處走來,盯住即墨問道,“你是在擔心別人提起夢魘魔胎,會說這是你聖胎教出的孽障,故而毀了你的名聲,使你臉上無光?”
“不敢。”即墨匆忙行禮。
金翅大鵬搖頭,道,“你可曾問心,此言是心裡話?”
他仰頭對月,高聲傲道,“人最無用的便是名聲,便是這張臉皮,若真的問心無愧,何須管別人的流言蜚語?萬人罵我,天下辱我,又有何懼?”
即墨心中一震,神色微變,抱拳道,“多謝前輩指點。”
“我原以爲你是灑脫之人,不會被這世俗迷眼,但不想想錯了。”金翅大鵬搖頭,“人孰無過?”
“是。”即墨看着金翅大鵬遠去,道,“晚輩明白了。”
“明白就好,沒有必要說給我聽。”金翅大鵬聲音漸遠。
“兄長疲累奔波,可否需要休息?”羋煉心看着失神的即墨道。
即墨搖頭,自哂輕笑,轉而道,“你的傷如何?”
“已經好多了。”羋煉心道,“那日偷襲我的人此前從未見過,但我能肯定她是從極北而來。此人年齡不大,修爲很古怪,時高時低,強時堪比歸境,弱時僅相當於初晉入虛。”
她知道即墨肯定會詢問,所以便直接說了,並且也是在轉移話題。
即墨思忖,回想着那黑霧女子,道,“我或許認識她。”
他仔細回憶,許久後喟嘆道,“原來是她,如此便說得通了,以後定要對她多加小心,若能不傷她,便放她一馬,但前提是保護好自己。”
羋煉心點頭,沒有多問。
兩人攜步在小道上行走,最後返回住所。
即墨檢驗謝闢靈、小蠻的修爲,指點二人在修煉中存在的疑惑。
小蠻很淘氣,古靈精怪,他才五歲而已,便能掄起數萬斤重的巨石,着實驚人。
現在,小蠻的年齡還小,可塑性很高,暫時不用修煉,若修煉反而不利,會束縛筋骨,於是即墨便用寶藥爲他淬體,相信再過幾年,他定能領先下一輩人。
“我要打遍天下無敵手,做比師傅你還厲害的人,超越跋涉伯伯。”小蠻捏着小拳頭,轉身便把問心戟當標槍扔出去了。
即墨溺愛的揉了揉小蠻的腦袋,笑道,“師傅等那一天。”
而後,即墨又指點謝闢靈在尋龍術上的疑問,並檢驗他祭煉出的大道,謝闢靈淬鍊出的是道王,並不是王道。
不過,王道雖比道王稀少,卻並不代表道王就比王道差,就比如葉修文,將道王祭煉到極致,堪比一種王道。
“很不錯,但你卻拘泥了自己的個性,過多的模仿我,此乃大忌,你可知?”即墨看着謝闢靈。
這個二弟子很聰明,並且在性格上與他很相似,但他不希望謝闢靈太多的模仿他,否則那將是下一個即墨,而不是謝闢靈。
謝闢靈微震,道,“是。”
即墨點頭,取出剩餘的天晶,切下半塊,道,“這是天晶,有利於修煉尋龍術,可助你突破聖師的桎梏。”
謝闢靈坐直身收下,即墨再指點片刻,便安排他自行修煉,而後前去拜訪太上忘情,將剩餘的天晶送出,兩人一個是太上聖子,一個是太上聖女,雖然已成爲過往,但並不影響兩人玄妙的關係。
“不久前我曾見過絕妙心。陰陽世家雖遁入虛空,卻還承受着來自各方的壓力,不久後或許會有動作,那個猜想可能是真的。”太上忘情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