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並不着急,他在等李若伊說出那句話。
送李若伊走回屋中,卻見那大黃狗在屋外晃了一圈,便轉向遠處,即墨知道那大狗是有事尋他,便隨其來到古井前,皆隨意坐在地上。
笑天凝重道,“小子,李姑娘的真身很不簡單,不要與她產生太深的羈絆,否則,你定會後悔。”
頓了頓,他又道,“你應該很清楚,你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你的執念太深,始終留戀此處,但在另一顆古星上,你還有更深的羈絆。你真的能放棄那些因果,永遠留在此處,與李姑娘做個同伴麼?”
大黃狗眼中星辰起伏,若有整個星河般,在他眼中,仿如時光倒流,轉瞬便是千萬年,一顆顆古星、一串串星河,不斷在他的瞳孔中旋轉飛逝,最終化作一片,充滿神秘。
他張口吐出九張龜甲,再將一隻石殿祭出,懸在頭頂,隨意將地上的龜甲劃開,看了片刻,凝重道,“一個叫‘初始地’的地方,此刻艱難度日,你真的捨得了?”
即墨凝眸,舉起葫蘆吃了一口烈酒,轉頭緊盯住大黃狗,目光灼灼,若兩道神劍,道,“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你很清楚,今日我告訴你實情,是避免你陷入泥潭太深。要發現是夢境,還是現實,亦或者僅是你的心魔,靠的不是一雙眼,而是一顆心。”大黃狗高深莫測的道。
“言至於此,該說的我都說完了,你有羈絆,也有因果,有些人註定無法與你終生相伴,而另有人,卻始終在遠方默默等待。
你是選擇拋棄一切羈絆,追求並不真實的夢境,還是痛斬心結,直面現狀,全在一顆心。”笑天擡起前爪,按在即墨心口,道,“激流爭舸,走上這條船,便下不來了。”
言罷,那大狗收起龜甲與石殿,緩步走向遠方,一道神雷自虛空劈出,砸在他頭頂,而後他翻身倒在地上,全身抽搐,張口吐出一道焦煙,“賊老天……”
即墨沉默喝酒,仰頭望着燦爛的星空,沒有管那大黃狗,幾道天雷,還劈不死這成精的土狗。
在他眼中,仿如整片星河都在飛逝,最後在兩隻淡紫色瞳孔中,出現一顆巨大的紫色星辰。
那古星旋轉放大,一片片袤土閃現在即墨眼中。漆黑的浪濤拍天,遍地焦煙,滿目瘡痍,有神魔仰天對月,萬族出世,亂象降臨,死屍遍野,屍山血海。
這是阿鼻地獄,仿如末世來臨,這些景象再飛逝,最終定格在一片荒原。
荒原中有一處洞天福地,人流穿梭,突有異獸從虛空殺出,在荒原馳聘。亂世,無任何一處能倖免。
一道道人影在他眼中閃過,有人吶喊,有人掙扎,有人喧囂,有人沉默。血在流,天空的雲若被燒紅,天地共色,一片血紅。
最終,所有的人影定格,出現那些人,有人對他微笑,有人對他咧嘴,有人憨笑摸頭,有人高冷不語。
一道紅影向他走來,道,“兄長,該回來了!”
即墨偏頭,看向不知何時坐到他身旁的李若伊,略微沉默後,斟酌開口,道,“李姑娘,夜深了,還是早些休息。”
李若伊偏頭盯着即墨雙眼,明媚的眸中,空曠而乾淨,藉着月光,能清晰看見,在這雙美眸中,倒映出一個人影,“我願意嫁給你。”
即墨身軀微震,緩緩閉眼,道,“好!”
不遠處,大黃狗無聲收回目光,撕開虛空,向泰山的方向走去。
李煜聞言從屋中走出,喜道,“好,好啊!這可是大喜事,明日我便通知十里八村的鄉老,請人選中黃道吉日,爲你二人完婚。”
李若伊香腮微潤,頷首走進屋中,掩上門扉,卻在房門即將關閉的瞬間猶豫片刻,留出一道縫隙,少許後,才徹底緊閉房門。
“這丫頭。”李煜搖頭,卻無半分苛責,看向即墨道,“墨仙長,若伊這丫頭終於捨得開口了,可是你的福氣……不對,我這張臭嘴,是我家丫頭沾了你的福氣。”
即墨回神,淡笑道,“這是我的福氣。”
他仰頭看了眼天空的明月,復而收回目光,月非故鄉月,人非故鄉人,“時間不早了,李叔早些休息。”
“還叫李叔?”李煜笑嗔道,笑了笑,摸着頭,解釋道,“墨仙長不要誤會,我沒有其他的意思。”
即墨微怔,道,“二叔是前輩,我是晚輩,在二叔面前,豈不敢託大。”
李煜又看了即墨幾眼,越看越覺得這小子上道,當即心中更喜,口中唸唸有詞,向屋中去了,那模樣,仿如急着要將李若伊嫁出去般。
即墨回頭看了眼星空,緩步進屋,關緊房門,一夜無話。
第二日,李煜早早起牀,向十里八村隔家隔戶宣傳喜訊去了,李若伊罕見的沒有早起。
即墨微作感知,卻見從不施粉黛的李若伊,竟罕見的梳妝打扮,玉頰敷上一層薄粉,香腮一點紅,峨眉如遠山,貝齒晶若雪,玉脣明似鏡。
即墨進入廚房,操持做出一頓早飯,他的手藝雖一般,但憑藉強大的神魂,想要精準控制火候,豈不簡單。
一頓飯做的簡簡單單,卻色香味俱全,待到將飯菜從屋中擡出,李若伊也梳妝完畢,走出房門,即墨頓時看的呆住,儘管早就知如此,但用肉眼看見時,依舊訝異許久。
妝容不濃,柳眉輕點,睫毛纖長濃密,挺翹彎曲,一雙含水的眸子宛如水晶,香脣並非很紅潤,卻分不出半分瑕疵。
不化妝的李若伊明媚動人,不食煙火,略施淡妝後,非但未拉低這種氣質,反而提升不少,宛如仙子偶落凡塵,神女誤入俗世。
“師姐,今日的你更有一番氣質,我從未見過。”即墨很中肯的評價道。
“多謝。”李若伊冰容微霽,緩步走到桌邊,不緊不急的端起粥碗喝了起來。
即墨也走到桌邊坐穩,道,“爲何突然改變了主意?”
“改變了主意?”李若伊微怔,秀眉微蹙,顯然並未反應過來,呆萌的癡愣片刻,乍然回神,道,“從來就未改變過主意。見你的第一面,就感到你似曾相識。”
頓了頓,她擡頭認真道,“今後的飯你來做,碗筷也由你來洗。”
想了想,她再道,“院中的雞鴨、菜園、屋後的竹林,這些都由你打理。”
“爲何?”即墨喝了口粥,不解問道。
“做飯洗碗很傷手,打理菜園有些累,照顧雞鴨太麻煩。”李若伊理所當然的道,說完眼中閃過一道狡黠,吃吃笑了笑,抱起粥碗,掩住微紅的雙耳。
“師姐,你變了。”即墨盯住李若伊。
“怎麼,你不願意?”李若伊放下粥碗,略帶女孩氣的嬌嗔。
“願意如何,不願意又如何呢?”即墨揶揄道。
“沒有願不願意,你不願意,我就不嫁給你。”李若伊雙手撐住石凳,一雙玉腿無意的踢動,美眸中全是狡黠。
“看來我沒得選擇了?”即墨拿手蓋住臉,假裝很無奈。
“你當然沒有選擇了。”李若伊點頭道,復而莞爾,噗嗤的笑了出來。
即墨大笑,少許後收斂笑聲,道,“師姐,哪個纔是你?”
“我就是我,還分哪個麼?”李若伊收起笑容,帶起幾分冰冷,道,“只有板着這張冰塊臉,你才喜歡麼?”
“師姐喜歡哪樣,我便喜歡哪樣。”即墨道。
李若伊雙腮緋紅,不再言語,抱着粥碗又吃了幾口,緩步走進屋中,道,“快去洗碗。”
即墨偏頭,看了眼蹙眉的大黃狗,撿起桌上的碗筷,緩步向廚房走去。
“小子,不要自誤。”大黃狗咧嘴道。
“多謝。”即墨頓步,道,“我對自己做的事很清楚。”
笑天蹙眉,不再多言,轉身走入虛空。
中午,李煜從外歸來,滿面春 光,喜不勝收,喝了一口涼水,道,“我已詢問過東村的老師傅,明日便是黃道吉日,這十里八村,我都已拜託鄉老通知過了。”
“明日……”即墨恍惚,感到一切似來的太突然,定了定神,才察覺這是現實,心中的喜意再收不住,道,“多謝二叔成全!”
“你好好待我家丫頭,比什麼都重要。”李煜拍着即墨肩膀道。
恰在此刻,李若伊打開閨門走出,手中託着一件青紅相間的長衫,乍然看見李煜,若受到驚嚇的兔兒,道,“二叔,你怎回來了?”
“這是我家,難道我還回來不得?”李煜假意生氣,看着那長衫,道,“看吧,這丫頭都已爲你做好喜服,真是女大不中留嘍。”
李若伊嗔怪的看了李煜一眼,那書生悻悻的收起笑聲,不敢再笑了。
將摺疊的長衫打開,只見這長衫青紅相間,赤青略多於大紅,兩種色彩參差有秩,相互搭配,並不突兀,布料並非很名貴精緻,但做工很仔細,一針一線,均是心思。
“穿上來看看。”李若伊走到即墨身後,爲其寬掉外衣,面色緋紅,小心穿上新衣,束緊腰帶,理順褶皺,撫平衣領,緩步環繞觀看,滿意道,“很合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