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丈懸崖上,寒風枯寂,吹動崖畔古樹,樹上零星孤葉瑟瑟發抖,如同要墜落般。
跋涉狂腳步未停,每一步都如丈量,踩的十分精準,三丈距離,每丈三步,七步踏出,兩人已近乎脣鼻相對,劍拔弩張。
有天驕起身,想要阻止,但被隨行的友人止住,重新坐下。攪入蠻族兩大人傑的爭鬥中,非常不智。
嚓!
一片樹葉被風捲落,隨即更多樹葉被捲起,如舞蝶般旋上高空,湮爲齏粉。
所有人呼吸屏住,緊張看向那兩道身影,擔心他們真的打起來。
“今日是我擺宴,我不想壞了宴席氛圍。”耶律祁輕聲嗤笑,甩袖轉身,“讓你又如何。”
跋涉狂腳步始終未停,面不改色,徑直走過玉石天橋,上了山頂,頓步,看向耶律祁背影,眼神如刀,殺機森然。
“耶律兄大善。”有蠻族的天驕看耶律祁走來,起身恭維。
剛纔,兩人差點打起來,着實令太多人提心吊膽,捏把冷汗。毀了宴席是小,這種絕世天驕對戰,誤傷纔是大。
耶律祁不語,走到主位上坐下,高舉酒樽,道,“今晚涼風習習,有皓月當空,諸位能賞臉前來,共同論道,乃是我耶律祁的榮幸,請諸位道友同飲此杯,共度良辰好景。”
有人端盞迎合,但經過方纔緊張氣氛,宴會竟進入低迷,耶律祁仰頭飲酒,再倒置酒樽,眯起柳葉長眸,氣定神閒。
跋涉狂始終站在天橋盡頭,沒有人招待,他也不動身,擡目掃過整個山頂,目光落向東方。
他緩緩擡步,腳穿獸皮涼鞋,踩在山頂玉石地面上,幾無聲音,卻踩在很多人心坎。
所有人紛紛縱目,想看跋涉狂要到何處,今晚的宴會註定不平靜。
衆人都能想到,跋涉狂應該是來找麻煩,就是不知這麻煩的***在何處。
獸皮涼鞋踩在玉石地面上,聲音微弱難聞,耶律祁始終眯着柳葉眼,不阻止,也不言語,手指輕輕敲打酒樽,似笑非笑。
終於,跋涉狂停步,他走到東邊山崖邊,居高臨下,俯視紫眸青年。
即墨停下手中動作,停杯投箸,未起身,仰頭看着跋涉狂不語。
“人族聖胎?”跋涉狂虎目中閃爍殺機,提出一柄巨大板斧,將其躇在地上,古銅色的肌肉暴漲,如同虯龍。
“不錯。”即墨蹙眉起身,他身材頎長,在人類中,這身高算是佼佼者,但與跋涉狂相比,還是矮了一頭,不得不仰頭。
“死!”
轟!
跋涉狂突然出手,他單手提起巨斧,迅猛劈落,巨斧太巨大,如同一扇門板,其上刻有深奧蠻文,這一斧劈落,有山崩地裂,開山倒海的威力。
轟!
單純的力量,衆人變色,一斧劈落,砸在地上,玉石飛濺,一斧就劈開數丈長的裂痕,蜿蜒曲折。
地面的玉磚經過特殊煉製,刻有道蘊法陣,極難被破壞,哪怕過去數百年,都未必會被腐化消逝。
然而跋涉狂一斧劈落,這玉磚就像豆腐般碎裂,這一斧石破天驚,很多人都被餘波掀中,整個山頂都像是顫了一下。
即墨飄然倒退,擡足輕點斧背,借勢一躍,翻身落在崖畔古樹上,足踩孤葉,面容冷峻。
山頂靜的可怕,跋涉狂一斧劈落,像是定格,過了少許,才單手提斧,站直身體,冷眼望向即墨。
嘩啦!
周圍數十丈內,所有天驕都後退,不願被殃及,蜻蜓與拜月聖子看了即墨一眼,也倒飛出去,將場地空置出。
耶律祁斜眯狹長的柳葉長眸,手指跳躍,輕輕敲打酒樽,並不阻止,他彷彿預料到此事會發生,半點都不吃驚,抱着看戲的態度。
跋涉狂擡足,闊步向崖畔走來,步態穩健,每走出一步,氣勢都上升半分,踏出二十步,氣勢積聚到頂點。
他直接提斧劈出,速度快如閃電,巨斧只剩下一道白光,幾乎與空間重合。
轟!
山崖上,古樹被劈成兩瓣,巨斧鋒銳無比,開山裂石,不過如同小道。
斧落,輕易就破開三十餘丈高的古樹,半角仙殿坍塌,玉石飛濺,許多破碎的玉石在迸濺過程中,就變爲齏粉飛灰。
這些玉石,雖比不上傳說中的混沌玉,但每一塊玉石都是極品,刻畫陣法,難以摧毀。
然而此刻,如摧枯拉朽,被跋涉狂一斧劈開,就像是撕紙般簡單。
即墨腳踩獨葉,身形在狂暴的氣流中穿梭,像是與猛浪搏鬥的孤舟。
他揹負雙手,眼眸明亮,腳下亮起淡金色紋路,很淺淡,只在他腳下一點,像是倒影般。
這是大道化形,道的實物化,道看不見,摸不透,根本不被把握,僅是即墨這一手,就足見實力深淺,很多人未必能夠做到。
“跋涉狂對人族聖胎出手了,我早應該想到,耶律祁讓跋涉狂進入宴場,就是爲了看到這個結果。”人羣中,有人小聲討論。
“他爲何要對聖胎出手,凡事總要有個理由吧?”蜻蜓看向那人,秀眉微撇。
那人大張口,眼珠都差點瞪的掉出來,徹底癡呆住。
只看的蜻蜓皺眉,那人才反應過來,手足無措,道,“跋涉狂要殺聖胎,而且肯定是不死不休。”
蜻蜓秀眉皺的更深,那修士乾笑,道,“聖胎殺了蠻廓,已經與跋涉狂結下死仇了。”
“這從何說起?”拜月聖子看過來,他時刻都溫雅和善,沒有半分做作,完全是一幅好好先生模樣。
那修士苦笑,小心看了眼氣定神閒的耶律祁,壓低聲音道,“北堂措、蠻廓、跋涉狂,這三人關係匪淺,形同一人。
北堂措半年前隕落在賀蘭部,跋涉狂殺到賀蘭部,與耶律祁大戰一場,不知道結果,不過這個樑子已經結下了。
而在月前,蠻廓隕落在聖胎手中,跋涉狂更是差點發瘋,就要殺到劫天盟,爲蠻廓報仇,但被幽冥山祭司阻擋住,這纔沒有離開幽冥山。
現在,聖胎來了賀蘭部,跋涉狂怎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原來如此。”蜻蜓妙目中如同含水般,閃爍有光,她轉頭看向山崖上僵持的兩道身影,美眸中閃爍思索光華。
崖畔,即墨單足而立,長髮隨風亂舞,紫眸中閃過一圈金色光華。
他雙手合十,一對巨大眼眸掛在身後,數百丈之內,卻是那雙紫眸。有無數個即墨從巨眼中走出,與真身合二爲一,不分彼此。
自我大道,即墨雖沒有領悟,但自我大道完全融入王道自然中,哪怕不明白,不領悟,即墨也能使用異象。
跋涉狂單手提起劈進玉磚中的巨斧,一步步走上懸崖,站在懸崖上方,與即墨遙相對視。
嗡!
一個巨大身影陡然出現,站在跋涉狂身後,這身影竟與跋涉狂一般無二,仿若將其放大百倍,他手中也提着一杆巨斧。這是大道異象。
呼!
那異象巨人猛地擡起巨斧,斬向即墨的道域,與此同時,跋涉狂也提斧,劈向即墨本人。
大斧如山嶽,那巨人異象手中的巨斧,真的像一座小山轟下,與那雙眼眸碰撞,眼眸搖晃,巨人倒退半步,穩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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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轟鳴顫抖,沒有萬道金光赤霞,但這簡單的碰撞,卻讓大道紊亂,颳起永不停止的黑風,兩人的碰撞,亂石穿空,毀天滅地。
嗡!
即墨身後也走出一尊巨人,與即墨一般無二,也雙手合十,青衣袞袞,那對眼眸落在巨人身後,像是眼眸狀的雙翅。
跋涉狂劈來的一斧被擋住了,那一斧破開無數層大道屏障,已達到即墨最大的阻擋極限,斧刃都落在他的頭頂,擦着頭皮,但再也落不下來。
跋涉狂的小臂如蒼勁古樹,肌肉膨脹堅硬,但那一斧,終究還是無法劈落到即墨頭頂。
轟!
兩個巨人異象撞在一起,短暫接觸,便都倒飛出去。
同時倒飛出去的,還有即墨與跋涉狂,兩人臉色都微變,涌上一抹chao紅,勢均力敵,未分勝負。
嗡!
耶律祁緩步走上天空,錦衣獵獵,狹長的柳葉眼中,目光凜冽。
他氣定神閒,一直走到即墨與跋涉狂之間,如同一座自萬古來聳立的礁石,任波浪如何翻滾,都巋然不動。
“兩位,這是我的宴會,若是想要打架,還請離開賀蘭宮。”耶律祁展開雙臂,氣定山河,仿如一尊亙古的王,想要化解這場糾紛。
即墨神色不變,不言不語,耶律祁自詡年輕一輩第一人,眼高於頂,此刻在兩人打的不可開交時出手阻止,無論如何看,都有出風頭的嫌疑。
跋涉狂手中戰斧消失,冷冷看了眼即墨,目光落在耶律祁身上少許,緩步離開,在高空中留下一串腳印。
衆人面面相覷,跋涉狂明顯是來攪局,不想讓這場宴會辦下去,最後漠然離開,也不是賣耶律祁人情,顯然另有他圖。
即墨皺眉,散去大道異象,緩步走下高空,他實在是沒有想到,不去找麻煩,麻煩反而會自己上身。
他與蠻廓之戰,本來無關對錯,但蠻廓畢竟死在他手中,跋涉狂來報仇,也在情理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