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魔亡陵九死一生,連食人魔都要被困五百年。第三代天師更是走進魔亡陵,從此再未出現過,儘管即墨一直有懷疑,第三代天師可能走到神州以外,但當重臨魔亡陵,纔會感到這種機會有多麼微小。
古來大帝不在少數,但能真正留住姓名,不被萬世遺忘的大帝,也只有那樣幾人,而南嶺,卻無疑是頗賦傳奇性的一位。
自南嶺南嶺大帝后,再無南嶺,空有神州。
一個人,一個時代。歷史少有。
季青庭打開道眼,欲要望穿迷霧,尋找一條出路,但她很快失望,前方只有迷霧,大道無數,遮蔽雙眼,即使道眼也望不穿。
這裡尋龍術失靈,即墨不能尋到龍脈,上丹田中龍氣稀少,他也不敢貿然使用。
“沒有路。”
兩人走了半個時辰,重新回到起點,感到體力下降很快,即墨已將大道鍛進身體,也感到疲勞,而在聖城所受的傷,竟也在腐屍魔氣中腐爛,自我大道也在潰散。
這一次即墨所落之處,腐屍魔氣含量極高,幾乎凝成實質,這裡的黑柏十分旺盛,長的也很詭異,如同張牙舞爪的鬼怪。
“這裡只能存在一種大道,那就是南嶺大帝的五龍道。”季青庭感到絕望,她透過道眼看見萬千大道,無數規則,但這些大道規則全被五龍道封鎖,再被腐屍魔氣腐蝕。
中午,太陽穿過迷霧,照進黑柏林中,卻沒有半點溫暖,即墨突然有感,將一塊碎片從丹田中取出。
這是一塊如玉般的碎片,碎片上佈滿花紋,仔細一看,又像是在玉片表面結的冰晶。即墨推斷這是一種全新的道蘊,可惜並不完全。
這塊碎片當時從古望舒手中得到,即墨便一直珍藏,他感到這塊碎片很不平凡,可能是一件強大靈器的遺骸。
神州現存靈器,陰陽世家爲其造靈器榜,榜單上只有二十件靈器,排行前五的靈器皆在陰陽世家,太上聖地也僅有排行第七、第十兩件靈器入榜。
太陽從迷霧中泄下,軟綿無力,星點斑駁,如果不仔細觀看,並不能發現這就是陽光。
即墨更加凝重,這裡很反常,老爺子說過,魔亡陵終年不見陽光,他呆了五百年,不見天日。但這裡卻詭異的照射進陽光。
“它在發光。”季青庭指着玉片,驚聲呼喊。
玉片散發淡紅色柔光,是那些霧狀印記在發光,碎片在顫抖,想要飛起來,但被無形大道束縛住。
即墨取出道石,布成一個大陣,一個小精靈從大陣中飛起,進入玉片中,玉片嗖的飛起,化爲一道流光,飛入柏林中。
兩人緊跟玉片,穿行過一層迷霧,來到一條古道上,古道兩邊是燈臺,已經很殘破,路上鋪滿石子,古道深入黑柏林中,隱藏在濃霧後,十分詭異。
“鐺!”
碎片墜地,光華消失,黯淡無光。
“它似乎是在指引我們來到此處。”季青庭若有所感。
即墨收起玉片,臉色變得凝重,在這裡,他感到一種熟悉氣息,這種氣息很熟悉,又相當陌生,即墨可以肯定,這是他第一次遇見這種氣息。
在這條路上,所有腐屍魔氣消失,路上鋪滿鵝卵石,每隔一段距離,鵝卵石就會出現另一種顏色,編織出奇特花紋。
“這是玄冥石,十分罕見,乃是陰陽師用來佈置大陣的寶物,這裡沒有腐屍魔氣,很可能就是這些玄冥石起了作用。”即墨抹着那些花紋,有了斷定。
兩人順着這條鵝卵石路不斷深入,兩邊是燈臺,景色很單調,這些燈臺已經腐敗,銘刻的道蘊早已消逝,現在雖依舊聳立,卻只是形體,用手觸碰就會坍塌。
終於,兩人來到一座小亭前,小亭半角塌陷,四周的欄杆也破敗,小亭外有石碑,石碑灰白,其上銘刻的道蘊早已消失,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石碑。
在石碑上刻着數個古字,雖十分殘缺,但依舊能看出這些字跡間的蒼勁有力,字裡行間充滿殺意,模糊間,還能看出這些古字之前的痕跡。
“神魔毋行,再進一步……”季青庭經過仔細推演,讀出那些字,搖頭說,“這像是一句話,但已經不完全。”
“神魔毋行,再進一步,死!”
即墨喃喃,他動用心眼,看出這塊石碑之前的一些軌跡,這塊石碑在千年前依舊聳立,不過現在已經很殘缺,石碑上留下的道蘊,最後一點痕跡也被磨滅。
季青庭身體一顫,打開道眼,看向前方,緩緩搖頭,說道,“沒有危險,不過我發現這座小亭本應該不存在,早就坍塌,它之所以站在依舊聳立,是被人強行恢復,只可惜恢復之後再難刻畫道蘊,所以它依舊抵擋不住時間。”
這時那塊碎片破開即墨丹田,飛入石亭中,墜落在地面,不斷抖動,就像一個人在哭泣,十分悲傷。
即墨微遲疑,擡步走進小亭中,沒有任何危險,他撿起那塊碎片,才發現在塌陷的石亭下方,掩蓋有文字。
“是當今所用文字。”季青庭走來,看過那些文字,並將其讀出,“前輩未走完之路,晚輩來走,謝青舟。”
“謝青舟。”即墨一驚,這個名字他太熟悉不過,對陰陽師而言,這是一個不該陌生的名號,三千年前如恆星出世,打破桎梏,修成天師,後又獨抗陰陽世家,走入魔亡陵。
“第三代陰陽天師。”
即墨慢慢收起震驚,第三代天師果然進入魔亡陵,他還可能還找到一條路,這條路極可能是第二代天師開闢。
“原來這種熟悉感覺,竟是來自《升靈訣》,尋龍術唯一經典,一脈相承,所以纔會熟悉。”
“前輩,你們可好?”即墨恭敬向虛空祭拜,這兩位都是陰陽師中的先賢。
謝青舟留下無數傳說,無不是天之驕子,風流人物,引領一個時代的feng騷。
不過第二代天師,連名字也被世人遺忘,唯獨無人能夠忘記,他曾輔佐南嶺大帝抵禦神魔,憑着這唯一被世人記載的事蹟,即墨便需要祭拜。
都是人傑。
“走吧!”即墨祭拜過後,起身看向那塊聳立的殘破石碑,那石碑上的話是何等豪氣,又是何等悲壯,‘神魔毋行,再進一步,死!’
第二代天師說的話?該是何等決然。
面對滿天神魔,只喊一句“再行一步,死!”
兩人一直沿着鵝卵石路前行,走了一個時辰,再次遇見一個涼亭,涼亭保存還算完整,在涼亭中依舊找到一句話,語氣帶有幾分輕佻,不像一個高人。
“等我前去補好那條裂縫,就回來爲你修葺這條路,找到你的遺骨,立上功德牌,怎麼說也是第二代天師,哪能這樣被人忘記。”
“這真的是第三代陰陽天師說的話。”季青庭感到不可思議,這些字全被刻入石中,十分有力,經歷千年,依舊如新,模糊看見一個青年指點江山,書寫激揚文字。
碎片飛出,撲在三代天師刻的字上,不斷顫抖,似乎在哭泣。
“這碎片與第三代天師有關,可能是他當年的貼身之物。”即墨有所推測,收起碎片再次啓程。
再一路走下去,遇見十幾個涼亭,均保存完整,但再沒有三代天師的手書,他似乎消失。
又走到一坐涼亭,即墨二人看見一句話,“這條路,我真的不修了,老頭你別怪我。那道裂縫,我會努力補上。”
“那道裂縫,到底是什麼地方的裂縫?”兩人不解。三代天師多次提到去補那條裂縫,無疑這是三代天師進入魔亡陵的真實原因,那最終三代天師可曾補全裂縫?
兩人不知道結果,順着古道前行,這一次前方石子路斷,再無道路,沒有終點。
“第三代天師並未回來修完這條路?”季青庭疑問。
碎片飛出,懸在斷路上空,發出嗚嗚慟哭,如泣如訴,像是一個迷失方向的孩子,終於找到家,可又發現已家破人亡,只剩斷壁殘垣。
“那他可否補上那條裂縫?”季青庭再問,即墨搖頭。
他有種真正的悲痛,從骨髓深處滲出,應該是與《升靈訣》有關,這是天師一脈相傳的悲,從第二代天師就有。
一代天驕,無比驕傲人物,相當於大帝級別存在,依舊被掩埋,成爲歷史中的一粒黃沙?
努力一生,到死也不能補上缺憾。
咻!
碎片衝進迷霧,兩人匆匆跟上,一路前行,最終碎片失去靈氣,跌落在地,悲痛顫抖,沒能再爬起來。
地上是一座大陣,陣基仍存,大陣兩邊聳立八根石柱,石柱斷裂,殘骸遺落在地,大陣上刻畫的道蘊模糊,不再清晰。
“南嶺,封印有裂縫,可惜我再無時間修補,只有等後來人。”
一聲長嘆,地上坐着一具枯骨,骨骸腐朽,指間停留在地面字跡的終端,這些字跡過去三十萬年,已經變得模糊,可依舊能感到那種不甘,遺憾。
“這是古字,是第二代天師手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