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清風簌簌,一汪清澈見底的碧水隨風泛起波紋,還有一株古樹,只有三人高,卻生的挺拔壯碩,樹上只有聊聊數十片葉子,泛着淡黃。
整個山頂,只有一個出地半人高的古泉,還有一根古樹,除此之外,別無他物,沒有原石,沒有仙珍寶物。
衆人終於打上山巔,卻只看見一泉清水。
轟!
一聲悶響炸在山頂,籠罩山頂的迷霧破開一條大縫,魔滅神從中走出,他滿身浴血,身上帶着幾條駭人的傷口,其中一條貫穿腰際。
他的氣勢更加強大,他獨自走上一條路,不知去了何處,最終也走上山頂,卻身負道傷,但實力更上一層樓。
衆人對視,均站在那汪清泉旁,卻無人有其他動作。
一片黃葉從古樹上飄落,在空中打過幾個卷兒,如同一隻漂亮的舞蝶,輕輕站在水面上,向前滑航。
“黃葉重新變綠,這是何等神奇。”
一個修士讚歎,那片黃葉落進泉水中,便重新煥發生機,葉片柔嫩有光澤,彷彿時光倒流,如同新生。
“難道真的時光倒流,還是說這泉水太神奇,擁有返老還童的能力。”
“怎麼可能,若真如此,那麼人便可長生不死。”
“傳說無量山上有一汪不老泉,飲其水可返老還童,長生不死。”葉修文不可思議的搖頭,看着清泉中的那片落葉,越發不解。
無量山只存在史籍中,並且遠在亙古矢荒,但是現在站在這座山上,竟有一種莫名的真實感,彷彿真的站到無量山頂,看見不老泉。
“天下真的有這種泉水?連大帝生命也有終結之日,長生根本就不可能,自太古以來,從未聽過有人可以長生。”
“可是這片樹葉確實重新返綠,這很難解釋。”季青庭搖頭,哪怕他開啓道眼,也無法看穿這汪泉水。
即墨也搖頭,他感到不可思議,這無量山不過是一件歸境級的極品道兵,現在因這汪泉水而重新充滿未知,這汪泉水根本看不透,或者說它根本就是一汪泉水,不需要看透。
長生,兩個遙不可及,也根本沒有可能的字眼,卻是自太古以來就存在,凡人中的帝王仰慕修士數百載歲月,求仙問道,卻也不過是多活幾年,終有生命終結之日。
而修士也不過是憑藉旺盛的生機,多活幾年,等到體內的生機消耗完,終究會死,大帝那種站在星河巔峰的存在,也無望企及長生。
十幾萬年前出現的一個不該存在的人,一路高歌,當世無敵,號稱人王第二,不也是最後衰老,黯淡走入宇宙深處。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長生,但是這樣一汪泉水,卻喚起許多人內心深處的渴望,那是對生的渴望,沒有人願意死!
死,代表着一切的終結,哪怕憑藉皚皚白骨宣告世人數百年,但白骨也有腐化的一天,只要能活着,沒有人願意死,特別是當得到太多,就更加對生留戀。
“這是假的,長生路上,只有白骨飛揚,卻從未有人走到終點。”一個修士黯然坐地。
“如果真的可以長生,可以捨棄一切。”甚至有人這樣說。
一汪清泉,一場不甘。
“既然不能長生,又何必生在這個世上,生,到底是爲了什麼?等到生命終結,一切都不復存在,又何必再有生。”
一個修士說的衆人心驚,突然感到頹然無力,不錯,既然生來一切最終皆無,又爲何要生。既然有生,又爲何要給人死。
嬰兒變少年,少年變老年,老年變白骨。英雄有遲暮,紅顏有枯槁,人傑有落帷,一切輝煌美好,最終會被時間無情抹走。
天道讓時間賦予人類一切,最終卻又要無情的剝奪一切,讓一切的有變成無,最後經歷萬代永久,一切均消覓無聲。
埋葬在時間長河的天驕太多,隕歿的紅顏又是何其之多,他們的名姓早被人忘記。連當年的司命妖帝也要被遺忘三十萬年,何況是常人。
悲!無情的悲!爲生之無奈!爲生之困頓!爲生之不甘!
山頂清風簌簌,卻比秋風還寒,比冬風還烈。
這是一個無解的話題。
扔下十幾具屍體,踏上殘破臺階,終於走上山頂,卻是看見一棵樹,一汪泉。
除此之外,就只有凌亂的道心。
在此刻,連魔滅神也沉默,顯然他的道心亂了。
有人吐出一口逆血,境界大跌,頹然坐在地上,雙眼無神。
一道清涼劃過即墨眉心,將即墨驚醒,可是他只能苦笑,生到底是爲了什麼,回到東荒報大仇?突破道合,打破詛咒?
“生便是爲了生,何須那麼多理由。”葉修文轉身,他氣息不平,即將參悟的大道險些崩潰,不過隨着他一句話說出,他的境界不但穩定,大道竟然直接形成。
一句話入道合。
轟!
天空烏雲密佈,電閃雷鳴,衆人驚醒,不可思議的望着葉修文,在這種情況下突破境界,晉入道合,這到底是何等堅韌的道心,簡直穩如磐石,不可撼動。
破碗飛來,籠罩在葉修文頭頂,那些烏雲消散,天空重新恢復原樣,在這即將度天劫的一刻,葉修文用半步聖兵鎮壓己身,生生阻擋住悟道的趨勢。
“不錯,生便是爲了生,又何必有困惑。”魔滅神大笑,道,“我之一生,若能戰遍天下羣雄,便不枉來到世間一趟,至於所謂的長生,既然有長生之言,便有長生之徒,哪怕遙不可及,也要努力走上那條路。”
即墨一笑,此刻他明悟,生便是如此簡單,他的生就是爲了追逐自由,或許有一天,他能走上自由之路,掌握自我。
“終究還是枯黃的樹葉。”一個修士拾起泉中的樹葉,惋惜惆悵,葉修文的突然悟道,驚醒太多人,各有所悟。
那片樹葉離開清泉,重新變成淡黃色,所謂的返綠,只是表象,最終還是一片黃葉。
“泉中有一種奇物,確實擁有很強的生機,暫時讓那黃葉返綠,只是離開那種物質,一切又會回到原點。”季青庭看着捧在掌心的泉水,輕輕搖頭。
衆人打碎雲霧,出現一條通往山下的路,紛紛踏上歸途。
“有興便有衰,只是可惜了許多人傑,只留下一曲絕響。”季青庭望着山下,不知想到何事,發出一聲長嘆。
“佛家有云,芸芸衆生!即是如此,能在一個時代留下一曲絕響,也不妄來世上一場。”
“貪生怕死可對?”季青庭望着即墨背影,不知是否是因他有道眼,所以看見他人所不能看見的,他突然道,“其實這個世上有長生。”
聲音雖輕,卻讓落在後方的即墨等人一震。
“人啊,一旦擁有,就不想再失去,就像這生,能活着,誰願意死!”
悠悠聲音飄落,捲起一片黃葉落入那一汪泉水中,樹葉變得嫩綠,葉脈清晰柔韌。
衆人走下山,那些修士未能攻上山頂,最終留下十幾具屍體,重新回到山下,在那條慘敗的臺階上,聳立着白餘具軀體,衣袂隨風飄動。
有天驕,有人傑。
一路走下無量山,走出二十里,回頭望時,發現天高雲淡,身後哪有什麼無量山。
離初賽完結還有一日,下山之人紛紛四散,魔滅神與季青庭告別。
葉修文始終頂着破碗,以器鎮壓己身,鎖住大道氣息,不是不敢入道合,而是不能入道合。
幻靈夕自下山便一直沉默,不言不語,他用那雙迷人的眸子看着身後空無一物的天空,最後又回首。
即墨突然感到寒芒刺背,回頭發現正是白見音,白見音舉着羅盤,終究未出手。
劍未央斜背長劍,走向遠方。
即墨三人一路向東,沿途仔細搜索,找尋到十幾塊原石,全部給了幻靈夕,在傍晚時分,三人遇見古蕭蕭與魔一飛,同時還遇見了古望舒。
“老不死的,敢吃老孃豆腐,若不是被這該死的規則束縛,姑奶奶一巴掌拍死你。”古蕭蕭雙手環在胸前,夕陽下,更顯身姿誘惑迷人,凹凸有致,趨近完美。
“蕭蕭平時大咧咧,沒想到今日倒是被人佔了便宜,還是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魔一飛看着即墨三人,邊說邊笑。
“墨哥兒,既然你來了此處,便出手爲我好生將這老混蛋教訓一通。”古蕭蕭銀牙緊咬,鳳目中燃着熊熊烈焰,如果這不是在東賽場,她還真會生撕古望舒。
“你可知老夫身份,老夫既然看上你,便是你的幸運。”古望舒肆無忌憚的掃視古蕭蕭,那雙老目中神采奕奕。
“老頭,你已經老成這樣,不知某些功能還怎麼樣。”魔一飛突然笑問道。
“古前輩,你我還真有緣,莫非此次你又是前來相送原石?”即墨上前一步,嘴角一揚,繼續不鹹不淡道,“不過我發現前輩身上似乎多長了一件東西,需不需要我幫你取下來。”
“原來是你,也好,老夫此次便來個一石二鳥,即能收美入懷,還能順便報奪原石之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