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鐵。”即墨急急起身,“他現在何處?”
從小秘境出來,已近一月,即墨未見磨鐵,真有些想念。
劍無敵搖頭,對即墨道,“他重傷垂死,現已送往醫仙閣。”
磨鐵所在的青蒼派依附於忘塵宗,青蒼派弟子在忘塵宗相當於普通內門弟子,享有一定權限。
“他身受重傷,怎會如此?”即墨心驚,詢問劍無敵無果,匆忙趕往醫仙閣。
醫仙閣內草藥氣息濃重,丹藥龐雜,淒厲痛苦的叫聲遠聞便不寒而慄,這裡更像是一個修羅地獄,除非治無可治,否則沒有幾個修士願意來到這裡。在這裡除了醫師,藥童,便沒有幾個完人。
即墨悄聲來到磨鐵病房,只見磨鐵傷痕累累,多處白骨森森,右臂徹底廢去,殘斷的骨茬上沾染的鮮血已經乾涸,他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即墨看着只皺眉頭,磨鐵是條真正的漢子,率性豪放,很容易便能被人接納,到底是何人下的這般毒手。
藥草氣味濃郁,各種丹香混在一起,即墨微微不適,焦急等待三個時辰,磨鐵終於醒來。
恍惚看見即墨,磨鐵失聲痛哭,“完了,全完了,青蒼派沒了,師傅也爲救我而死了。”
即墨驟驚,輕聲安慰磨鐵,只有真正的悲苦,才能讓磨鐵這樣的漢子失聲痛哭,他需要傾吐釋放出來。
“即墨,戮蒼生並未死,他從小秘境中逃出,變得瘋瘋癲癲,更加殘暴弒殺,已經有十幾個幫派遭到屠戮,三日前他屠殺了我青蒼派滿門,如果不是師傅擋他,你我便不能再見了。”磨鐵恨聲切齒,知道滅門仇人,卻沒有能力報仇,憋屈苦澀。
即墨安慰磨鐵,皺眉深思,從小秘境關閉到現在,已近兩月,戮蒼生竟帶着屠戮重新出世。
“即墨,求你爲我報仇,我所認識的人中,也只有你能助我。”磨鐵希冀看着即墨,眼中飽含憋屈。
“這個仇,一定會報,你好好養傷,不用多想。”
即墨離開醫仙閣,心情沉重,戮蒼生未死,十幾個門派覆滅,他總感到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他不是悲天憫人,也不是將自己當做救世主,他沒有那個能力,也沒有那個心情。
這個世界,殘酷現實,每天要死多少生靈,便是死在他即墨手中的修士,也有數十人。
即墨心情之所以沉重,只是覺得毀掉戮蒼生,這是一份他不得不承擔的責任。戮蒼生是他釋放出來的,所有的屠戮,雖是戮蒼生所爲,但他又何不是‘幫兇’。
小秘境天狼山、永夜城、第二城,十幾萬的生靈;趙國十幾個幫派,又是數萬的修士。
這些人何辜,爲何要死,死去的人中,有多少是手無寸鐵的凡人。
輕擡頭望天,即墨才發覺一路恍惚,竟來到嫣然的閣樓前,屋檐上的風鈴聲音清脆,叮叮噹噹,響聲短暫,餘音不絕。
“師姐,若是因失誤而犯錯,造成不可彌補的損失,牽連無辜,該怎麼辦?”即墨望着閣樓上那道白影,青衣無風自擺,長髮輕揚。
嫣然轉頭,她的氣質冰冷如霜,整個人便像一塊寒冰,只有那雙百變的眸子,纔可反映她的真實內心,“自己做的錯事,就應該自己去彌補,你已經有了答案,何必又來問我。”
“謝謝師姐。”即墨點頭。不錯,他已經有了答案,轉身向雜役大院走去,他青衣獵獵,身影在空間中拉下淡淡的長痕。
別了老莫,即墨獨自一人離開忘塵宗,前往趙國的落鳳州,此處離忘塵宗一萬餘里,路途遙遠。
忘塵宗對門下幫派管理鬆散,那落鳳州青蒼派與忘塵宗相隔兩個州,若不是其創派先祖乃是忘塵宗弟子,一直對宗門忠心耿耿,恐怕現在的青蒼派,早就不屬於忘塵宗。
山高皇帝遠,誰還管這個?
從忘塵宗出發,一路向南,沿途逐漸繁華起來,車道更多,城池也密而龐大。
即墨一直沿着山路行進,穿過萬千大山,行了三日,終於來到落鳳州。關於落鳳州的風土人情,即墨也從書中有所得知。
落鳳州不大不小,大半的荒山野嶺,剩下的小半卻很繁華,兩極分化嚴重。
在那些荒山野嶺,茂林修竹之間,坐落着數十個幫派,實力有強有弱,戮蒼生的殺戮便從這裡開始。
三日前青蒼派滿門被屠,在此之前還有十幾個門派也全門覆滅,然而戮蒼生至今依還逍遙法外,那些幫派處於混亂之中,噤若寒蟬。
除了幾個強大幫派,剩餘幫派皆廣送弟子,向他們所依附的宗門求援,然而這些弟子皆是一去無音,也無宗派高手前來擊殺戮蒼生。
惶恐與不安,在這些幫派內蔓延,幫派不及宗門太多,一個強大的幫派,宗門內可能纔會有一個念神修士。
但事實卻是,許多幫派,以天乞境修士作爲太上長老,啓玄九重天修士作爲長老。
即墨去了青蒼派,在這裡除了染血的廢墟,坍塌的屋舍,他沒有尋到一個活人,男女老少,無一倖免,連靈獸也慘遭橫死。
宮闕已經坍塌,雕欄玉砌不復存在,乾涸的血泊變成暗紅,許多屍體,已被異獸再次肢解,空氣中瀰漫着腐蝕與血腥,這裡本應是凡人眼中的仙境,此刻卻是即墨眼中的修羅道場。
戮蒼生所過,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一把火燒掉殘敗的廢墟,即墨離開青蒼派,又去了其它十幾個被屠戮的幫派,情形慘烈,不忍目視。戮蒼生就是一個屠夫,除了殺,他不知還能做些什麼。
尋了半日,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皎白的月光拋灑在山林之中,天空乾淨,水洗過一般,添了許多冷清。即墨走遍了所有被戮蒼生毀滅的幫派,但求個心安。
那些幫派遺留的一切,最終被即墨一把火燒掉,塵歸塵,土歸土,逝者已矣,難道還要他們曝屍荒野,被野獸殘食?
即墨落身在一座山崖的孤石上,沐浴月光。夏日的夜蕭瑟清冷,即墨輕輕緊了緊衣衫。
戮蒼生行蹤不定,神出鬼沒,銷聲匿跡三天,是否離開落鳳州,尚還是未知之數。即墨就像一個無頭蒼蠅,想要找到戮蒼生,實在太難。
看過太多慘烈廢墟,即墨的心慢慢平靜下來,他仔細回憶着被戮蒼生屠戮的那些幫派,聯想着關於這些幫派的信息資料,發覺這些幫派的綜合實力,皆屬於中等,不過從戮蒼生屠戮的順序來看,這些中等幫派,實力越來越向高等幫派靠近。
“看來戮蒼生通過殺戮,正在逐漸恢復,他現在已經瘋掉,支配他的,只是那種嗜殺的慾望。”
即墨心中有了計劃,最後選定目標,將下一步可能遭到戮蒼生毒手的幫派列了出來,發覺符合這些條件的幫派,共有三個。
這三個幫派呈鼎足之勢,相距各有三十里,但其間多是懸崖溝壑,交通往來,多有不便。
若戮蒼生真的襲擊了某個幫派,其餘兩個幫派,也只有天乞境的太上長老可以離開,剩餘的修士除了隔岸觀火,便只能引頸待戮。
即墨想不到一個瘋子會怎樣選擇,但他想到一個屠夫,絕對會選擇這個地方。
端坐在山巔,即墨運轉掩息訣,遮蔽着氣息,守株待兔,這是一個笨辦法,但這個辦法,是即墨現在想到的最好辦法。
月光潔白如練,清輝冰冷,灑落在成千上萬的大山中,在夜晚平靜的壓制下,不時會有孤鳥啼鳴,野獸咆哮,增添着這些大山間的恐懼。
時間如同指間抓不住的細沙,從指縫中偷偷溜走,月上中幹,月影闌珊。
恍惚一夜已去,即墨沒有等到戮蒼生。山間大霧漸起,水汽充沛,連山間古鬆上的松針,也掛滿沉重的露珠。
這大霧起的怪異突然,霧中包裹着充沛的靈氣,可以阻隔視線,伸手不見五指。即墨心中微緊,他取出梧桐樹枝,揮出綠色火焰,排開大霧。
“嘩啦啦!”
熟悉的鐵鏈聲從濃霧深處傳來,暴虐嗜殺的氣息,刺破濃霧,攪動寰宇,形成一道道寒芒。
即墨祭出梧桐樹枝,揮灑火焰,空氣直接被燒出真空,身前的大霧也被焚燬,他提着問心戟,向鐵鏈聲音傳來的方向殺去。
戮蒼果然來到這裡,即墨守株待兔成功,然而這山間詭異大霧突起,卻讓即墨始料未及。
乒乓的打鬥聲並未持續太久,便只剩下了悲慘的哀嚎,聞者膽戰心驚。濃霧遮擋了視線,場面很混亂,也很單一,只是單方面的屠殺。
“戮蒼生,此次你我之間,該有個最終的瞭解。”
即墨終於穿過濃霧,擡戟擋住飛舞的鐵鏈。那條鐵鏈上鮮血聚集成股,不知串了多少屍體,一眼難以望見。
“蓬!”
屍體全部炸開,血花迸濺,殘肢飛舞,血腥混雜在濃霧中,將這一片霧海,也染成暗紅。
那兩個鐵鏈上灌入靈氣,猛地豎立起來,如兩把狹長的寒刃,揮霍死亡的氣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