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有大江阻隔,後有上萬追兵,已至絕境。
道路兩邊,盡是茂密森林,也無路可走。
身後幾裡之處,一萬多叛軍以半圓陣形,不斷收攏,漸漸縮小包圍圈。
索倫命令棄馬,下令所有家族武士,上凌江峰。
半個時辰後,便來到了海拔幾百米高的山頂。
從山頂往下,黑黑壓壓一萬多叛軍,已經來到山下,將整個凌江峰包圍得水泄不通,插翅難飛。
索牧等家族武士,絕望地站在山頂,充滿悲憤地望着山下的叛軍。
上山之前,索牧就提出絕對不能上山,逃到山頂彷彿能夠逃得一時,其實更加讓自己陷入絕境。
應該做的是上百人凝聚成一支劍,朝着一個點突破衝殺出去,然後去天水城和索汗衣大人匯合。
但索倫拒絕來他的諫言,依舊是那句話,不理解可以,但服從命令。假如不願意服從,那可以離去,可以向叛軍投降。
於是,索牧等人內心充滿絕望,跟着索倫來到了山頂。
然後眼睜睜看着自己等人陷入了絕境,他此時心中只有一句話,一將無能,累死千軍。
甚至在他們心中,此時的索倫,還不如之前紈絝敗家子的模樣。
當時的索倫只顧玩女人敗家,起碼不會不懂裝懂,起碼不會瞎指揮。在畢業大考中的出色表現,讓他充滿了無知的自信。
現在的索倫,雖然振作了,卻將他們帶入絕境,將整個家族帶入絕境。
……
這山頂什麼都沒有,沒有水,甚至連樹木都幾乎沒有,大部分都是****在外面的岩石。
下面的一萬多叛軍,已經開始佈陣,開始砍樹,構建簡單的柵欄。
巨大的強弩,開始佈置在各個陣地上。士兵們,開始擦拭寶劍,隨時準備攻山。
“主人,現在山下叛軍陣形未穩,趁機殺下去,還有半線生機,我們還可以護着您逃出去。”索牧上前道。
索倫搖頭道:“不行。”
索牧忍不住大聲道:“那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等。”索倫道。
“等,等什麼?”索牧道:“等死嗎?”
索倫道:“等索汗衣來。”
索牧此時真的很想氣極反笑,眼前這個主君,之前因爲私怨而不願意去和索汗衣大人匯合,現在卻又想着讓索汗衣大人來相救,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主人,索汗衣大人不會來的。”索牧道:“沒有人來救我們,沒有人知道我們在這裡。”
索倫道:“誰說,索汗衣是來救我們的?他是來殺我們的。”
索牧聲音拔高道:“不可能,主人你可以不喜歡索汗衣大人。但不能懷疑和玷污他的忠誠,這十年來,他忠心耿耿,爲索氏家族流了多少血,流了多少汗?您說這樣的話,不但寒了他的心,也寒了我們的心。”
索倫道:“我不與你們爭辯,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索牧直接轉身離去,他害怕再待下去他會破口大罵。雖然索倫是主君,但是說出這樣的話也太沒有良心了。
如果不是因爲索汗衣大人,天水城早就沒有了,你索倫之前還能安穩地在王城敗家禍害?
如今,你索倫不但不感恩,反而還污衊索汗衣大人,讓人完全無法容忍。
索倫深深吸一口氣,儘管他知道索汗衣在天水城將士心目中地位很高,但沒有想到竟然是如此之高。這些將士完全將他當成救星,當成擎天玉柱。
如果讓這些將士在他和索汗衣中選擇一個,他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索汗衣。
眼前這些人,還是一直呆在王城的家族武士。那天水城的那些將士,只怕更是將索汗衣當成神靈一般吧。
“所有索氏家族武士,開始集結。”索牧大聲下令道。
頓時,上百名家族武士,開始整齊列隊。
索倫面色一變,道:“索牧,你做什麼?”
索牧道:“主人,在您的心中,連索汗衣大人的忠誠都要懷疑。那我們的忠誠,更加就不值一提了,現在我們就用鮮血來證明我們的名譽。兄弟們,殺下去,和敵人同歸於盡,用鮮血來證明我們的武士榮耀。”
“殺,殺,殺……”頓時,上百名家族武士,整齊拔出大劍。
索倫道:“我從未懷疑過你們的忠誠。”
索牧道:“您懷疑索汗衣大人,那就是懷疑我們。在場的弟兄們,你們哪位是索汗衣手把手帶出來的?”
“我,我,我……”
頓時,在場家族武士,紛紛舉起手。
索牧道:“索汗衣大人雖然是索氏的義子,但其實就是家族武士的首領。我們在場每一個人,都是他親手帶出來的,我們每一個人都受過他的恩澤。您懷疑他的忠誠,那就是懷疑我們的忠誠。現在,我們就用死亡,來洗刷您帶給索汗衣大人的侮辱。”
聽到索倫竟然懷疑索汗衣的忠誠,在場家族武士頓時徹底色變。
索汗衣不僅僅是他們的首領,他們的偶像,更是他們眼中的定海神針。
之前,索倫堅決不帶着他們去和索汗衣匯合,已經讓他們非常不解了。此時,索倫竟然污衊索汗衣不忠,這完全讓他們憤怒。
這,這是狼心狗肺嗎?索汗衣大人爲索氏出生入死,如今受刺重傷,生死未卜。而索倫非但不感激,反而因爲妒忌而去污衊他?
這樣的主君,狼心狗肺,狼心狗肺!這樣的主君,不要也罷。
索牧拔出巨劍道:“主人,您若怕死,等下可以投降,我們就要去送死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您可以向索汗衣大人說一聲抱歉。”
“殺……”說罷,索牧一人當先,率領上百名家族武士,直接衝殺下去。
索倫拔劍,猛地砍斷身邊的一棵小樹,吼道:“停!”
但是,索牧依舊率領家族武士,瘋狂衝下去,在悲憤中要和敵軍同歸於盡。
而下面的叛軍,發現了山頂的情形,立刻整齊列隊,上千名弓箭手,弓弩手,全部彎弓搭箭。
這上百人衝下去,只需要一個齊射,就可以殺得乾乾淨淨。
索寧冰猛地拔劍,橫在自己的脖子上,大聲道:“你們停下來,否則我就死在你們面前。”
家族武士們一貫來愛戴索寧冰,見到她竟然橫劍在頸,立刻停了下。
索牧趕緊跪下道:“小姐萬萬不可如此,若讓老主人知道我們逼死小姐,我們萬死莫辭。”
索寧冰道:“我知道你們愛戴索汗衣大人,我也信任他,我也愛戴他,我也不相信他會背叛。”
索牧叩首道:“小姐,如今我們已經面臨絕境。主君畢竟是主君,我們不能有任何責怪。他之前不與索汗衣大人匯合,我們不責怪。他將我們帶到如此絕境,我們也不責怪。但是,現在我們寧願站着生,不願意跪着死。我們願意一死,來洗刷索汗衣大人的清白,這總可以吧。”
索寧冰美眸望向索倫道:“我話還沒有說完,我完全信任索汗衣大人,甚至超過信任我自己。但是……我更相信索倫,他不但是我的弟弟,更是我的主君。我毫無保留地信賴他,我對他的信任,超過任何人。所以,請你們給他一個機會。”
索倫來到索寧冰面前,拿下他手中的劍,望着索牧,還有所有的家族武士。
“你們現在不信任我,可以理解,因爲我之前的表現,並不值得你們信任。”索倫走到索牧面前,道:“索牧,你剛纔的行爲,近乎於反叛。”
索牧雙手奉劍道:“您覺得我反叛,那您就斬下我的這顆頭顱,看我的血是不是紅的?”
“我說過,你現在不信任我,可以理解。”索倫道:“但是,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索倫接過索牧手中的大劍,然後又放回到他的手中,緩緩道:“索牧,很快就有結果了,你嘴裡的索汗衣大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屆時,如果我污衊了他,你就砍下我這顆頭顱。”
“如果你們還是索氏家族的武士,那就服從我的命令,接下來沒有時間傷風悲秋了。”索倫道:“我還要帶着你們突圍,帶着你們逃出生天,前往臨海城,所以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完全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
現在還說要逃出生天這種話?是昏頭了嗎?
如此絕境之下,一百人,被一萬多人團團包圍在孤山頂上,完全插翅難飛,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了。
現在,眼前這個主人竟然說要逃出生天,這是在說夢話嗎?
索倫沒有理會,而是閉上眼睛感覺此時山頂上的風,然後在內心計算。
這裡靠近大海不遠,又是幾百米的山頂,時時有風。
而且,此時是夏末,所以風一直都是從南往北吹。
索倫預測,此時風力大概是五級,不到六級,風度大概十二三米每秒。這風力不算大,但已經完全足夠了。
這座山的高度,大概是海拔六百米,而怒江的寬度,大概是一百二十米。
夠了,足夠了!索倫在王城,計算過很多次,也去過高山頂上感受風速,這比他想象中的情形還要好一些。
“所有人,背上包裹,等待我的命令。”索倫大聲喝道。
……
半個時辰後。
渾身籠罩在黑色鎧甲中的索汗衣,還有穿着黑裙,帶着黃金面具的卮寧郡主,騎着駿馬,進入叛軍大陣中。
努爾丹疑惑地望着渾身黑甲的索汗衣,卻不知道他是誰,只以爲此人是卮寧郡主的貼身保鏢。
“大人,索倫等人,已經被團團包圍在山頂,插翅南飛。”努爾丹上前道。
卮寧點了點頭,朝索汗衣道:“該你表演的時候了。”
索汗衣殿了點頭,握緊手中的大劍。
卮寧郡主玉手一揮,頓時她帶來的幾百名精銳黑甲武士,全部出列。
他們每個人的着裝,都和索汗衣一樣。
“上去,殺光上面每一個人,索寧冰除外。”卮寧冷冷下令道。
頓時,在索汗衣的率領下,幾百名黑甲武士,拔出大劍,衝向山頂。
卮寧在李竹的保護下,也跟着上山,因爲他想要看到索倫死時的樣子。
砰,砰,砰!
與此同時,叛軍大營中,敲響了戰鼓。
……
“他們殺上來了。”山腰上,幾名斥候見到幾百名黑甲武士攻山後,立刻衝向山頂彙報。
“所有武士,準備戰鬥。”索牧猛地拔出巨劍。
上百名家族武士,全部拔出巨劍,準備迎戰。
索倫站在山頂,往下眺望。
山下幾百名黑甲武士,排成進攻隊形,一步一步上山,陣形絲毫不亂。幾百人渾然一體。
每一個人,都穿着黑甲,帶着黑色竹面具,看不清楚面孔。
唯一能夠認出來的,只有卮寧郡主一人,因爲她穿着黑色的裙子。
距離山頂還有一百多米,卮寧郡主一揮手,所有人全部停下。
索牧冷道:“主君,你說的索汗衣大人呢?在哪裡?難道你要將下面帶着面具的人隨便指一個說是索汗衣大人嗎?”
索倫望着下面黑甲武士,大聲道:“卮寧郡主,別來無恙啊。”
卮寧冷笑道:“別來無恙啊,我們又見面了,只不過這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吧。索倫,這次你已經插翅難飛,必死無疑。”
索倫道:“是啊,如今我已身處絕境,死路一條。那麼在臨死之前,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妄想……”卮寧道:“我現在,只想着看你痛苦地死去,好解我心頭之恨。”
索倫道:“卮寧,我曾如此愛你,難道連我死前這點要求,都不能滿足嗎?”
卮寧措不及防聽到這句話,心中頓時猛地一顫,頓時心思大亂。
索倫充滿深情道:“我的要求很簡單,我就算死,也要做一個明白鬼。我想要知道,是不是我最信賴的兄長殺了我,能不能讓你身邊的那個人,揭掉臉上的面具?”
這話一出,卮寧身邊的索汗衣猛地一顫。這,這萬萬不行,他若揭下面具,讓索寧冰見到了。
那,那自己怎麼可能娶她?她定要恨自己入骨了。
卮寧深深吸一口氣,沉思片刻,然後朝邊上的索汗衣道:“揭開面具。”
“不可以,我若揭開面具,就徹底身敗名裂。”索汗衣顫聲道。
“怕什麼?現在身邊都是我的人,大不了你將山頂上的人全部殺光。到時候,你依舊是索氏的救星。”卮寧道。
“那,那索寧冰呢?我還要娶她的,不娶她就不能名正言順成爲天水城主。”索汗衣道。
“那簡單,將她打成廢人便可以了。”卮寧道:“活死人,也可以嫁人的,就是失去任何神智,也說不出任何秘密了。”
索汗衣心臟一糾,索寧冰是他最愛的女人。將她打成廢人?變成一個活死人?
他,他真的不捨得。
卮寧道:“你已經別無選擇了。”
“爲什麼要這樣,就因爲索倫這個混蛋的要求嗎?”索汗衣壓着喉嚨嘶吼道。
“不,我覺得你揭開面具,事情會更有趣。”卮寧道。
見到索汗衣不動,卮寧冷道:“立刻照辦,然後將山頂上所有人全部殺光,將索寧冰打成廢人,反正留着她的花容玉貌,留着她的如玉嬌軀供着你享用就是了。”
索汗衣大口喘息着,胸口不斷起伏。
而此時,山頂上,索寧冰,夜驚羽,索牧,還有所有家族武士,全部盯着他一動不動。
“啊,啊……”索汗衣一聲怒吼,然後猛地揭開了面具,露出了他英武的面孔。
瞬間,如同雷霆擊打在山上。
索寧冰,索牧,所有家族武士,都如同被雷劈了一般,不敢置信望着索汗衣的面孔。
他的偶像,真的,真的叛變了,真的墮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