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送葬者與迷途者(三)

米奈希爾態度表現得很明確,他並不打算和亞瑟繼續糾纏,不過倘若亞瑟執意而爲,他不介意給這位大陸冉冉升起的新星一點教訓。

在這個世界上,能用這樣的語氣和剛多第一騎士說話的人並不多,米奈希爾恰好是其中一位,所以,對於米奈希爾的說法,亞瑟只能聳肩,表示請便。

“不過。”正當米奈希爾微笑着準備和亞瑟擦肩而過的時候,這位低調已久的第一騎士話鋒一轉,說道,“如果你覺得沒法通過下面那道牆壁的話,可以隨時到這裡找我,在此之前,我會在這裡逗留很長一段時間。”

雙手往後一環,枕着腦袋,亞瑟表情非常輕鬆:“我想,你應該不會拒絕我的好意,畢竟我們都是人類呢。”

米奈希爾撇了撇嘴:“一個半身都被諾西尼斯腐蝕的傢伙,居然有臉和我稱兄道弟起來了,抱歉,我可沒工夫與你瞎耗。”言罷便咚咚往外走去。

只是聽聞米奈希爾的一番話,亞瑟雙眼登時冰冷如霜,亞冠緊鎖,額頭一股股青筋暴起,顯然怒極。

不過很快的,他收斂了這樣的氣息,又回覆了和煦的笑意,徑直走到牆邊,半蹲下去,樂呵呵的看着米奈希爾,等着好戲上演。

“五,四,三,二……”亞瑟居然就這麼靠着牆,滿臉壞笑的開始倒數,而當他數到零的時候,米奈希爾黑着一張臉回來了。

“該死,諾西尼斯居然用自己的身軀構成了牆壁,這神仙也過不去!”一面發着牢騷,衝到亞瑟面前,米奈希爾捏了捏拳頭,發出一陣陣噼啪聲,惡狠狠道:“別給我賣關子,小子,是不是你讓他們做出這樣的佈置?”

“不,這可不是我的主意,只不過是深淵之主突發奇想而已,先不說這些。”亞瑟起身,撫了撫肩上的灰塵,笑道,“所以,你在接觸深淵之主之前不能消耗太多力量,否則功虧一簣,不如讓我帶你過去,就目前來說,那愚蠢的傢伙還一心的認爲我和他是盟友。”

“哼,漂亮話誰都會說,你以爲我不知道嗎?剛多帝國和那怪物的協議,否則你以爲我爲什麼巴巴的趕下來,而不等我的後援。”

亞瑟搖了搖手指:“正如你所說,這是剛多帝國和怪物的協議,但這不是我的協議。”

米奈希爾眯了眯眼:“這話怎麼說。”

“我說,院長大人,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我的身份。”

米奈希爾嘴角掛起了一抹笑容:“難道你還想篡位不成。”

亞瑟不置可否,轉過身,攤開手道:“我爲他打下了剛多的半壁江山,而他卻連本該屬於我的名分都不歸還於我,每每看着他安下的那羣傀儡,對外宣稱的皇位繼承人只不過是幌子而已,他壓根都沒有打算將那個位置給騰出來。”

亞瑟頓了頓,繼續說道:“告訴你也無妨,這次深淵的交易,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關於他永生不滅的契約,深淵之主會用自己的身體爲他填補,讓他得到不朽的軀體。”

“話說回來,你的身體……難道?”米奈希爾眯了眯眼,森冷的問道。

“沒錯,就是那個難道,爲了試驗對方是否騙過自己,他甚至能用自己的兒子來做實驗,絲毫不念及父子之情,至此,你應該明白,我爲什麼如此做了吧。”

微微回頭,雙眼露出幽幽光芒,整個人渾如一頭受傷的野狼。

“我不會讓他這麼舒舒服服的活下去,至少,我要取回我的位置,利用他,像條狗一樣屈服在他腳下,換取他的憐憫,直到現在。”亞瑟正了正顏色,“我無法和他對抗,因爲洛薩的存在,而現在機會來了,此時洛薩用自己的力量和深淵之主連通,他們正在用一種特殊的辦法爲泰瑞斯重塑身體,而我們只要破壞了這個儀祭,就能一舉擊潰深淵之主,而泰瑞斯的身體無法完全修復,也只有死路一條,再加上洛薩,用自己作爲力量通道的洛薩會因爲受到深淵之主的反震而大傷元氣,到時候,我接過剛多大旗,改制,再卸位,在此之前,與哈蘭簽訂永不侵犯的條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亞瑟說得激昂,卻惹得米奈希爾一陣發笑,米奈希爾搖了搖頭,說道:“別騙我了,或許你對泰瑞斯的恨意是真的,但是要讓你放棄獲得的權利更是千難萬難,再怎麼樣,他也是你的父親,一個不惜與敵人合作也要幹掉自己父親的人,叫我怎麼相信?說不定轉手之間,當你獲得了剛多的權利,事情會比現在更糟也說不定。”

米奈希爾一番話說的不無道理,即使是亞瑟,也不得不讚嘆米奈希爾心機深沉,絕不是那麼好騙的角色。

“果然是人精呢,還好我的王爲我準備了兩套方案。”亞瑟雙眼一轉,哈哈一笑,“早聽說哈蘭院長米奈希爾精明無比,卻沒想到是個不懂變通之人,若不是我力量不足,早自己動手,何必與你廢話,爲了我們共同的目標,暫且聯手不是最佳的途徑嗎?”

隨即話鋒一轉,語氣漸緩,一隻手託着下巴,猶似沉思,一面說道:“不過你的擔心也並非沒有道理,我對權力本無興趣,只是爲了完成我母親的願望而已,既然你這麼不相信我的話,那麼。”

亞瑟一扯胸襟,將上衣撕成兩半,露出精健的胸口,他單手一指自己的心臟部分,冷冷說道:“那就在我心中種下噬魂之種吧,倘若我違背誓言,就讓我碎心而亡,如何?”

“什麼?”

米奈希爾被對方的氣勢給鎮住,原本只當對方的話語是一場笑話,卻沒想到對方居然做的如此決絕,噬魂之種,是米奈希爾的成名絕技之一,即由和對方鏈接,達到控制對方機能,甚至可以做到生命共通,隨時隨地用對方的生命爲自己補充力量,是極爲霸道的戰法。

“放開你的手,這項交易,我接受了。”米奈希爾雙手一合,一串複雜坑長的咒文念出,隨即閃電般的出手,單指點在對方心口,縮回,在亞瑟心口部位隨即出現了一道漆黑的符文。

“你的生命已經與我鏈接,倘若我死了,你也必死。”

“如果我死了,你卻不會有什麼損傷,真是足夠強大的技能呢。”亞瑟拍了拍胸口,毫不在意。

“哼。”米奈希爾嘴上生硬,面上卻緩和不少,“快走吧,你要怎麼帶我下去呢?”

“當然是將你當俘虜帶下去,深淵之主已經察覺到了你的存在,我能夠在牆壁外面,也是因爲它暫且分不出身,需要我來與你對抗罷了,正合了我的意。”

“也罷,我來此就是爲了放手一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帶我去見深淵之主吧。”米奈希爾雙眼逐漸狂熱,他似乎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是曙光亦或是夕陽燦爛,米奈希爾不知道,或許連佈下局的亞瑟與泰瑞斯也不知道,結果究竟如何,現在整個深淵世界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因爲另一個人。

雨辰逐漸放慢了腳步,因爲他察覺到一波波原本衝向自己的怪物轉身往下而去,不出一會兒便脫離了自己的觸覺網。

心頭知道下面終究發生了一些事情,這樣一來,他到不太着急了。

無論是什麼,都對他沒有什麼影響,他也不想被扯進別人的爭鬥之中,無論是剛多,還是米奈希爾,對於此時的他來說,都不太重要了。

甚至連一直以來堅持的所謂家人,朋友,所謂的信仰,在他的心中,都已經成爲了可有可無的存在。

此時的雨辰,徹徹底底化爲了一名以自己爲絕對中心的生物,甚至連深入深淵找深淵之主,也只不過是因爲對方的精神造詣可能會對自己有些啓發,再往大了說,或許是因爲深淵之主可能會礙着自己,除此之外,毫無相干。

徹徹底底朝着神的方向而去,越沉越深。

當初至高存在對他說的那句話得到了應驗,至高存在在夢魘試煉結束之時化身爲格林班頓,曾經警告過雨辰,絕對不能迷失自己,也許在那個時候,至高存在已經知道,獲得煞氣的這名男子,終有一天會達到自己所處的境界,接觸到那個存在。

或許連至高存在也曾經迷惘過,所以他更不希望另一個可能性也深陷其中。

不過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此時的雨辰,已經不能被稱作雨辰,因爲他已經不是人。

而是神。

平穩的在垂直的懸崖上往下行走,雨辰心中胡思亂想,甚至開始計劃,是否如至高存在一般創造一個世界,驗證一下與‘他’對抗的可能性,此時他已經完全看不到下面的生物,一切於他如螻蟻,再不重要。

又走了一陣,他停下了腳步,因爲他的觸覺網已經接觸到了,那道由諾西尼斯組成的牆壁。

“深淵之主,你太讓我失望了,爲了抵擋我的腳步,居然使出這等無用的手段,果然,從根本上來說你也只是次級的存在,處在這個世界之中的造物,又怎麼能反抗主人呢?”

可是一瞬間之後,雨辰痛苦的捂着頭,瘋狂的自言自語道:“不,不對,如果連深淵之主都無法違抗命運,那麼我又怎麼能與他對抗,這沒道理!沒道理!”

猛一擡頭,看着對面黑漆漆的絕壁,雨辰眼皮直跳:“不,不對,我是我,我可不是深淵之主那樣無能的存在,我是雨辰,是雨辰!”

轟,雙眼一黑,雨辰身體一陣搖晃,整個人猛然墮入識海,強烈的意識反差讓他迷茫,更直接擾亂了他的力量控制。

腳下一鬆,元素撤去,整個人頓時如斷線的風箏往下墜去,墜去,墜去,直至沒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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