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緩緩走到燕丹身旁,兩股淚水已經順着他的臉頰流下,自從他知道眼前之人便是月兒的父親之後,他便不禁再次回想起月神在他面前帶走高月的那一幕,一時間一股酸楚涌上天明的心頭,令一向比同齡人更加堅強的他,也不禁流下傷心的淚水,他死死抓着燕丹的衣袖哭訴道:“鉅子大叔,月兒……月兒被一個叫月神的壞女人帶走了……她說如果想要……想要帶回月兒,就去……去一個叫桑海的地方……但我不知道那是哪裡……也沒有能力把月兒帶回來……鉅子大叔,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月神……”燕丹沉默片刻,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天明的後背,天明不禁擡頭向他望來,便聽燕丹緩聲說道:“不要哭,身爲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哭泣是最丟臉的事情,月兒落入月神之手並非你的過錯。”
聽到燕丹的安慰,天明漸漸停止了哭泣,但仍是哽咽道:“可是……可是月兒已經被抓走了,再也回不來了……”
“所以才需要你去救她!”燕丹沉着說道:“我如今身中大司命的六魂恐咒,性命只在旦夕之間,我已經沒有能力去救回月兒了,告訴我天明,你是否願意替我承擔起這個責任?”
天明聞言毫不猶豫點頭說道:“我願意,我當然願意!”
“很好!”燕丹微微點頭,也不管那無力低垂的左手,右手握着墨眉的劍鞘將其橫在天明眼前,無比嚴肅說道:“天明,跟着我念!天下皆白,唯我獨黑!”
天明因爲哽咽而略有些磕巴的念道:“天……天下皆白,唯我獨黑!”
燕丹繼續說道:“非攻墨門,兼愛平生!”
天明繼而重複道:“非攻墨門,兼愛平生!”
“我燕丹,以墨家第三任鉅子的名義,將這柄墨眉傳與荊天明,從今日起你便是墨家第四位鉅子,望你秉持墨子‘兼愛非攻’的理念,心懷蒼生,以守護天下和平爲己任!”言罷,燕丹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之中,將墨眉往天明眼前一推說道:“天明,接劍!”
天明突然遭此變故,只覺得腦筋一時有些不太夠用,就在那懵懵懂懂之中將雙手握在墨眉之上,忽而天明身體猛的一震,只覺得一股無法言喻的龐大能量,正從手中的墨眉灌入自己的體內,衆人見狀更是大吃一驚,只因此時的燕丹竟是毫無保留,將自身大羅金仙之境的修爲不斷灌輸到天明的體內!
燕丹一半修爲在天明體內不斷流轉,爲他洗筋伐髓再造根骨,另一半修爲則匯聚到天明小腹丹田之中,化爲沉睡的龐大潛力,一旦天明正式開始修煉,在這股潛力的支持之下,天明的修爲便可一日千里,更重要的是這樣修煉出來的修爲穩固紮實,並無基礎不牢的危險,當年的曉夢大師便是因爲承接了赤松子分身的修爲,這才僅僅閉關十年就成就了大羅金仙!
隨着自身修爲的不斷流失,燕丹的相貌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着,卻是燕丹爲了最大限度的將修爲傳輸給天明,不惜以消耗自身壽命爲代價,結果就是當燕丹傳功完畢之時,他頭上的黑髮已經變成雪白,原本威嚴俊朗的面容,此時也顯得十分蒼老不堪,鬆開墨眉的他顫抖的後退兩步,而後便雙腿無力的坐在了地上。
“鉅子!”墨家衆人見狀連忙跑到燕丹身旁,但燕丹卻是一臉平靜的揮手示意衆人安靜,他喘了幾口粗氣之後,轉頭對高漸離說道:“小高,立刻集結機關城中的人,沿着地下的水道離開吧!”
高漸離沉默片刻之後點頭應道:“……遵命!”
眼見高漸離離開,燕丹又轉頭看向班大師,兩人眼中閃爍着他人難以理解的意味,片刻之後燕丹說道:“墨家機關城隱藏了許多的秘密,我們絕不能將這裡留給秦國,所以……班大師,啓動青龍吧!”
……
默蒼離府邸那座幽靜的後花園中,默蒼離與化名李斯的趙括相對而坐,師徒二人手執棋子正在下棋,要說這師徒二人的上一次對弈,還要追溯到長平之戰之前,馬服君趙奢的葬禮之後,當時的兩人還不是師徒關係,但卻因爲那一局棋而產生了無法剪斷的羈絆,時隔多年兩人再次對弈,對弈的地點與兩人的關係都已經發生變化,唯一不變的或許只有默蒼離仍執黑棋,而趙括仍執白棋。
趙括笑道:“師尊這一局棋堪稱壯觀,衛莊、燕丹、陰陽家,這三顆棋子用的恰到好處,方一起手就已經將諸子百家盡數囊括其中,又有化名王翦的白起隨後掩殺,一波一波的壓力不斷逼向墨、道、儒三家高手,促使三家高手在壓力中突破極限,若是師尊的計劃能夠順利進行,在那即將到來的洪荒大劫當中,人族至少可以再添十位準聖!”
默蒼離冷聲說道:“大劫將近,在南贍部洲佈下棋子的各方勢力也有了緊迫感,最近這幾十年南贍部洲天才輩出,雖是時勢造英雄,卻又何嘗不是各方勢力有意爲之的結果,畢竟此時距離大劫到來的時間只剩二百一十餘年,此次過後各方勢力必將全力備戰,錯過了這一次的機會,可就不一定會再有下一次了!”
“哈,洪荒博弈,各方算計,果然比國與國的征伐,更有意思呀!”趙括輕聲一笑,伸手端起棋盤旁邊的茶杯輕品一口,片刻之後趙括放下茶杯,頗爲好奇的問道:“不過師尊竟然會讓車芸師姐和明空師妹此時局中,這倒是出乎弟子的預料,弟子還以爲師尊會讓她們在桑海之時,與弟子一同入局呢!”
對於趙括的疑問,默蒼離並未直接回答,也並未像對明空那般來上一句‘用思考代替發問’,而是反問趙括:“你聽說過機關青龍嗎?”
“聽說過!”趙括點了點頭答道:“師尊曾經講過,那是墨家仍隱於魯國隱墨谷尚賢宮時,由墨子親自制作的墨家四大機關獸之一,也是四大機關獸之首,其餘三隻機關獸則分別是機關白虎,機關玄武與機關朱雀!”
默蒼離微微點頭說道:“機關白虎擅長陸戰,機關玄武擅長水戰,機關朱雀擅長空戰,那麼你是否能夠猜到,四大機關獸之首的機關青龍,擅長什麼?”
“這……”趙括面露爲難之色,這也正是他所疑惑之處,既然白虎、玄武、朱雀這三隻機關獸已經分別囊括海陸空三處,而機關青龍既然拍在四大機關獸之首,那麼它究竟擅長什麼?是擅長某種趙括未能想到的特殊地形,亦或者機關青龍是集海陸空三者之大成的作品?思索片刻趙括仍然未能得出結論,不得不對默蒼離問道:“弟子不知,還請師尊爲我解惑!”
但默蒼離卻並未回答趙括這個問題,而是意味深長的說道:“這……正是我讓她們提前入局的原因呀!”
“哈,師尊說話,還是這麼雲山霧罩呀!”趙括輕笑一聲,而後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竟是陷入沉默之中,片刻之後趙括略有低沉的問道:“師尊,燕丹……必須死麼?”
一看趙括的表情,默蒼離立刻明白趙括爲何如此,想來是因爲兩人一個是燕國太子一個是趙國王室,而如今無論是燕國還是趙國都已經被秦國所滅,趙括對於燕丹難免會有同命相連之感,如今得知燕丹即將死亡,卻是令他不禁心生兔死狐悲之感,但默蒼離卻絲毫沒有顧忌這個弟子的心情,冷淡的點頭說道:“他必須死,因爲他從一開始,就註定會是這棋局之上的……一枚棄子!”
……
咸陽王宮御花園之中,本應與大將蒙恬一同鎮守邊疆的秦國太子扶蘇匆匆而入,來到嬴政面前行禮說道:“兒臣參見父皇!”
嬴政微微點頭:“回來了……”
北方草原之上的匈奴雖然曾被趙國名將李牧重創,但隨着匈奴不斷吞併壯大,其實力早已恢復到昔日巔峰時期乃至更強,爲了確保北方安定,嬴政這纔將扶蘇派往鎮守北方,並命蒙恬統帥黃金火騎兵爲其副手,足見嬴政對北方局勢的重視,但即便如此嬴政卻仍是一口氣將扶蘇和蒙恬同時召回咸陽,顯然定是事關重大,不敢耽擱的扶蘇當即問道:“父皇急召兒臣回宮,不知有何要事?”
“公輸家族傳回消息,位於東方桑海之濱建立的蜃樓已接近完工,但寡人因泰山封禪事宜無法分身,你便代替寡人往那桑海走一趟,去驗收一下蜃樓的成果!”嬴政說道:“我已決定讓丞相李斯、中車府令趙高、陰陽家長老楚南公與名家公孫玲瓏與你同行,你此行務必要大張旗鼓,讓那齊魯之地的百姓,也知曉我大秦威嚴!”
“兒臣領命!”扶蘇領命退下。
當扶蘇離去之後,嬴政忽而嘆道:“唉,潛龍若是不能昇天,就註定會墜入深淵,我兒扶蘇,這既是你,也是這大秦,唯一的機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