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讓李績率兵去大山征剿一斗谷部的流寇,留守在永寧城的士兵,以及他的親兵,卻是在城歡慶新元。!
永寧城內饑民幾乎佔了一半,他們原本都愁着糧食的事,哪有心思慶祝新元?但天命軍拿下永寧城後,不但沒有劫掠城的百姓、士紳,還給饑民發放了賑災糧,這是誰也想不到的事。
但它偏偏發生了!
每戶發放的賑災糧,雖然只有十斤,遠遠不足以支撐到夏糧成熟,但好歹能挺過新元,明日如何生活下去,百姓們不知道,先過了新元再說。
永寧城內,隨着新年的鞭炮聲,到處歡欣一片,多是對天命軍感恩戴德,百姓不管是誰佔據着永寧城,只要關心他們的生活,他們歡迎!
孫世英部兩個百戶的士兵,剛剛操訓了兩日,但士兵都是本地人,被李自成放了三日的假期,新元期間,總要回家陪陪家眷。
李自成並不擔心這些士兵逃亡不歸,有糧餉供着,只有傻子纔會一去不返,即便士兵們不想回軍營,他們的家眷也會將他們趕回來,況且城不知道聽了誰的教唆,說是當兵的糧餉豐厚,好多人趁着新元的閒暇期間,來天命軍的軍營打探,天命軍何時在永寧城再徵召一批士兵……
李自成暫時沒有擴軍的計劃,永寧城不過是一座縣城,人口本不多,如果大量徵兵,會影響百姓的耕作,擴軍是必須的,但不是現在,也不是在永寧城!
渴望加入天命軍的青壯,失望之情,很快便被新元的氣氛沖淡:
知縣武大烈在城內貼出告示,天命軍爲了讓所有的百姓有地可耕,將來自給自足,已經沒收了所有大戶的土地,從正月初五開始,永寧縣將重新核發土地。
所有的男丁,無論老少,都會分到十畝的土地,這些土地都是靠近水源的高產田,十分耐旱,過了春寒時節之後,便可以開耕播種,任何百姓如果缺少種子,都可以向官府去借!
在告示的最後,武大烈告訴百姓,這只是臨時分發的土地,等到旱情完全過去,土地還會重新分配,那時可以耕種的土地會增多,百姓也會得到更多的土地!
永寧縣城,一時沸騰了,對百姓來說,土地可是他們的命#根子,甚至糧食還要重要,糧食吃完沒了,但土地卻可以世世代代種植作物,只要給子孫後代留下土地,子孫不會捱餓……
城內的興奮,像潮水一樣,很快漫延到城外,與城內的百姓不同,城外的百姓完全依賴耕地,只有實實在在的耕地,才能讓他們心踏實。
百姓們不僅感謝天命軍,更是感謝佛祖顯靈,給他們送來了天命軍,要是天命軍早些來到永寧,他們可以少受許多苦……
但訊息靈通的人,私下裡告訴他們,不是佛祖顯靈,佛祖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眷顧安永寧縣百姓的,乃是天主,是天主將天命軍引來永寧!
百姓們從來沒聽說過天主,但天主引來了天命軍,給他們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利益……如果不是天命軍來到永寧,很多人恐怕都熬不過新元……
永寧城內外,百姓們開始追逐天主,可惜,只有天命軍的士兵,才知道天主在哪,幸好現在是新元,他們都在放假。
天命軍的士兵,便趁着新元的時間,開始在城外傳教,天主的名聲,從城內向城外傳播,迅速取代其它一切大神,在百姓們的心擴散、神化……
正月初二,天空陰沉,寒風怒號,氣溫驟降,幾乎將百姓們心的狂熱澆滅,晚睡覺的時候,李自成在臥房生了兩盆炭火,還是感覺有些冷。
不知道什麼時間,天下起了雪,早晨李自成起牀之後,院外的積雪已經有一兩寸厚,雪花還在飄,一點也不像要停息的樣子。
何小米袖着雙手,在積雪跺了會,腳跟纔有了一絲感覺,“這賊老天,新元期間,也不讓人消停!”
“哈哈,”李自成抓起一把積雪,在臉擦了擦,“我倒覺得大雪來得正是時候,他可是寶貝呢!”
“啊……”何小米瞪大雙眼,卻是不解。
李自成將臉的雪跡揉勻,又用雙手摩擦着,“小米,你知道現在的河南,最缺的是什麼?”
“河南大旱,最缺的自然是水……”何小米忽地明白了,“大都督是說,大雪能帶來雨水,河南不會幹旱了?”
“河南會不會幹旱,我無法預測,”李自成接過親兵遞過來的面巾,將臉的殘跡擦淨,道:“但有了雪水,乾旱一旦會減輕,能耕種的土地,也會增多,我倒是希望,這場雪多下幾日,帶來更多的降水!”
“屬下明白了,”何小米也是暗喜,但隨即鎖了眉頭,“大都督,風雪一起,山也會更加寒冷吧?第一團正在山……”
李自成點點頭,道:“這樣的雪天,恐怕還要凍,小米,給第一團傳令,讓他們暫時撤回來,等過了雪天,再去山征剿……”
便在此時,有親兵跑過來,“大都督,第一團傳回訊息!”
“難道李績知道大雪封山,是要求撤兵嗎?”李自成接過訊息,展開一看,臉的笑容逐漸斂去,代之而起,是一種特別的凝重。
連何小米都看出了大都督臉的變化,心不覺一沉,“大都督……”
李自成將訊息折起,收入懷,“小米,先吃早飯,或許我們有得忙了……”
吃早飯的時候,李自成已經打了腹稿,早飯碗一丟,便拿起毛筆,寫了一封長信,着人即刻給李績送去。
雪陰陰陽陽地下,開始是鵝毛般亂舞,眼看着是一場大雪,但不到兩個時辰,便轉了氣勢,鵝毛夾着雪雹,像是流盡最後一滴淚水,連這雪雹,也不會噼噼啪啪太久。
在衆人都認爲快要放晴時,雪花又會出現在人的視野,這雪天是人感冒的前奏,明明鼻孔裡癢酥酥的,卻是打不出噴嚏,當你已經完全放棄希望的時候,卻忽地打出來,神不知鬼不覺的。
便有那額頭刻滿風霜的老農嘆口氣,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神仙天氣了,不知道要出什麼幺蛾子……
直到初四日,天氣才正式轉晴,一輪陽光,早早掛枝頭,紅霞白雪,粉面玉琢,永寧城如同披一層淡淡的光暈。
李自成出了院門,見地面的積雪,不過三五寸厚,從降水量來看,連雪都算不,心倒有幾分惋惜。
也在這一日,李績率軍返回永寧城,天降瑞雪,山寒氣甚重,道路被積雪覆蓋,大軍很難通行,李自成傳出軍令,讓第一團暫時回城,待開春天氣轉暖,冰雪融化之後,再行剿匪。
其實,一斗谷雖是流寇,但人數多,聲勢浩大,又天命軍早一步進入豫西山區,天命軍要想肅清一斗谷的人,恐怕需要很長時間,李自成派出主力清剿一斗谷的人,主要還是威懾,期望以戰求和,最後達到戰略平衡。
如果一斗谷知道天命軍的實際戰鬥力,或許雙方能達成和議,井水不犯河水,那是最好的結局,只要一斗谷的人不進犯天命軍的屬地,李自成暫時也不會與一斗谷拼命,天命軍最強勁的對手,還是朝廷。
李自成立即召見了李績,他在作戰的最前線,對一斗谷部的實力和戰鬥力最爲清楚,儘量從所有可能的角度瞭解一斗谷,有備無患。
李績先是彙報了第一團的傷亡情況,對於一斗谷部的戰鬥力,他卻是不看好,一斗谷部或許人數不少,但戰鬥力連明軍都不如,完全是沒有操訓過的流民。
李自成還是不放心,第一團的五個千戶,都是配備了步槍與山地炮的絕對主力,而一斗谷起事不久,不可能擁有大量的火器,雙方恐怕沒有可性。
一支軍隊的戰鬥力,不能完全依靠裝備,更應該看重人的素質,以及敢死的決心……
李績忽地道:“大都督,一斗谷曾派出人手求見,希望與天命軍合作,屬下沒有明確答覆,只是讓使者回去告訴一斗谷,如果有合作的誠意,可以派人來到永寧城商談!”
“商談?”李自成實在沒想到,一斗谷竟然主動要求與天命軍合作,合作不是不可以,但必須以我爲主,以天命軍眼下的實力和地位,根本與一斗谷不對等,“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李績隨口道:“在大都督召回我們之前的兩日!”
李自成心暗喜,“也是說,雙方已經發生過戰鬥,一斗谷的人,已經見識過天命軍的步槍與山地炮?”
一斗谷可能羅了大量的饑民,但軍隊的戰鬥力不去,只能以深山爲依託,偶爾出來劫掠一番,但他們無法攻打府縣,很難得到大量的補給,現在又是寒冬,山食物匱乏,不用圍剿,寒冷、飢餓他們受不了。
饑民冒着殺頭的危險跟着一斗谷,原本是求生存,如果依然是忍飢挨餓狀態,時間久了,人心會散了,隊伍也不存在了。
除了盧氏縣,天命軍已經佔據了豫西附近的所有州縣,一斗谷想要入城得到大量的補給,更加不可能,除非與天命軍死磕!
一斗谷知道天命軍的戰鬥力之後,主動要求合作,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只是不知道他的胃口有多大……
黃昏之前,一斗谷派出的使者,便趕到永寧城,李自成不知道一斗谷有多大的誠意,至少他急於和天命軍合作。
李自成沒有讓使者等待,立即在入駐的萬安王府秘密召見了使者,連何小米都不在現場,誰也不知道會談的內容,天黑之後,永寧城門已經關閉,但李自成讓親兵護送使者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