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世俊知道,現在的四川,幾乎是百廢待興,成都、重慶這樣的漢地,不僅要發展農業,更要發展工商業,而川南、川西的這些地方,也要花大力氣去漢化。
雖然沒有向李自成抱怨,但他的心,早已將自己一個人掰做兩個人使用了,不知道李自成向省府派出吏員後,日子會不會好過些……
李自成卻是想起了一路之的疑問,便道:“世俊,四川要發展,離不開兩條大道……”
“知道大都督會特別關心這兩條大道,”郭世俊笑道:“成都與隴右之間,大道已經澆築得差不多了,已經到了蕸萌關,快要出川了,只剩下蕸萌關至隴右的武都縣這一段,但這一段道路,卻是最爲艱險的部分,聽說湯先生只是設置了線路,地基尚未完工……”
只剩下一小段,無論如何也要打通,否則豈不陷入“腸硬阻”?李自成點頭,“這次回蘭州,我親自去看看!”
郭世俊又道:“成都與重慶之間,屬下親自沿途考察過,對古道進行部分調整,應該能省卻一二百里,”頓了一頓,又道:“只是所有的築路工人,都是南下了,一時沒有人手……必須等他們回來……”
四川現在不缺銀子,只缺少壯丁勞動力,百姓們分得大量的土地後,都忙於侍弄自己莊稼,一時很難聚集大量的人手。
李自成搖搖頭,“南方要漢化,需要修築、開闢大量的道路,他們一時半會恐怕回不來,”他想到了戰俘們,可是戰俘們只有一年的勞役期,將現在的道路修築完畢,恐怕要期滿釋放了,“世俊,看來只能等湯先生打通了隴右與四川之後,再來南方了!”
李自成當晚在成都府的軍營宿了,次日一早,便出了北門,沿着寬闊的水泥大道,一路北去。
出了龍安府,大道明顯向西偏離了一些,隨後切入青川溪,又從青川溪過了橋。
李自成看着右手邊巍巍的山勢,不禁笑道:“小米,這是改道了嗎?”
何小米四下打量,道:“大都督,我們是不是繞過了劍門關……”
李自成方纔發覺,大道向西移動了一段,進入青川溪兩岸,恰好避開了艱險的劍門關,連坡度也是削減了不少。
這個湯若望,還真是人才……
青川溪的下游,注入白水江,大道也隨着切入白水江西岸,不過,只行了十餘里,水泥大道便結束了,大道盡頭,只能看到修築過的痕跡,顯然路基並沒有完工。
李自成舉目望去,並沒有工人在施工,可能是天氣太冷,或者工人們回家歡慶新元去了。
從這一段至武都縣,沿途都有明顯的修築痕跡,偶爾還能看到工人們丟棄的鎬、橇等工具,此時已是隴右的地界,與傳統的蜀道已經沒有任何聯繫了。
傳統的蜀道,不是通向隴右,而是越過秦嶺,通往關,但現在的關,並不是天命軍的屬地,自然沒必要修路。
進入武都縣,再次踏水泥大道,李自成打頭,終於將騎兵的速度充分發揮出來,在前面的山道,他們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
大明崇禎十二年(公元1639年)正月初二,李自成在闊別了半年之久後,終於回到蘭州。
這一日是公假,武百官,還有無數的百姓,來到南城門外十里的皋蘭山麓迎接李自成。
李自成一向不喜歡這種接送,但這一次他破例了,離開蘭州的時候,城內的官員、百姓們是很壓抑的,朝廷出動四路大軍,超過十萬軍隊,大有一口吞了天命軍的架勢……
如今,我回來了,蘭州還是原先的蘭州,天命軍還是原先的天命軍,只有朝廷的軍隊,此刻正在京師四周哀嚎……
“大都督……”
樑成、沈道、梅之煥打頭,幾乎是並肩跪在薄薄的雪地,後面是武百官,還有數不清的百姓,山道兩側,一眼望不到尾,不知綿延多少裡。
李自成躍下戰馬,將梅之煥一把扶起,“梅老爺子,快快起身,你看這冰天雪地的……”又衝着樑成,沈道示意,讓他們起身。
“大都督運籌帷幄,屬下佩服得緊……”梅之煥一雙老手,抓住李自成不斷搖晃,“大都督只是動動手指頭,能退了朝廷的四路大軍……依老朽看,更是在三國的諸葛亮之,老朽萬分佩服……”
“老爺子,這話不對了,”沈道擠前來,道:“大都督不僅運籌帷幄,還是天主身邊的教皇,諸葛亮可是差遠了……”
“那是,那是,”梅之煥慌忙點頭,“大都督是教皇,是天主下凡……”
衆人嬉笑一會,李自成與後面的官員們見了禮,方纔了戰馬,“走,我們先回城再說!”
官員們雖然答應着,卻是無法隨行,道路兩側都是前來迎接大都督的百姓,只剩下間一絲空隙,李自成所到之處,百姓們紛紛後退給戰馬讓道。
何小米心焦急,便帶着親兵,貼在李自成的左右兩側。
李自成一面拱起雙手,向兩側的百姓行禮,一面小聲道:“小米,不用緊張,這是咱們自己的地盤!”
何小米卻是不放心,“誰知道朝廷會不會派來暗探?大都督,有備無患!”
李自成想想也是,現在是戰爭時期,敵方派出暗探,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便任由何小米將他和百姓分開。
行至南城門外的開闊地帶,官員們方纔氣喘吁吁從後面趕過來,圍在親兵的外側,對李自成又加了一層保護,何小米稍稍心安,但雙目卻是在人羣搜尋着,唯恐漏掉一點蛛絲馬跡。
到了南城門,官員與百姓們自動停下,讓李自成和他的親兵先行,何小米方纔放下心來,也不等官員們,直接去了天命都督府。
樑成、沈道兩人跑得氣喘吁吁,終於趕了李自成,“大都督,屬下有軍情(民情)彙報!”
李自成躍下戰馬,將馬繮丟給親兵,又擡頭看看天色,在城外耽擱了半日,這都快要天黑了,遂道:“如果不是緊急事情,還是明日再彙報吧!”
“這……是,屬下明日再來!”
樑成與沈道,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回去了,李自成讓親兵自去營房歇歇,自己則是向後衙走去。
剛剛拐過衙,尚未來到書房,迎面便遇了小梅和小蘭。
小梅面露喜色,卻是低下頭,羞羞地笑笑,“大都督!”
李自成一把摟住,這那像小梅呀,神情分明是以前的小蘭,“小梅,這才半年沒見,咋變化這麼大呢?”
“有嗎?婢子哪兒變了?”小梅忽地擡起頭,清素的目光久久停在李自成的臉,“大都督才變了,變得更加雄壯了……”
“這纔是原先的小梅嘛!”李自成在她的紅脣親了一口,轉眼卻是看到小蘭在一邊流淚,便也摟進懷,“小蘭,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沒有,婢子這是高興呢!”小蘭順勢將腦袋埋在李自成的胸前,“大都督離開蘭州,已經五個月零十八日了……婢子特別擔心……”
“還是小蘭心兒細,”李自成在她光潔的額頭親了一口,道:“不用擔心,打仗那是我的家常便飯!”
“可這次……”小蘭小聲道:“聽夫人們說,這次朝廷出動十萬大軍……婢子,婢子可擔心了,可是婢子沒用,又不能幫助大都督……”
小梅“噗嗤”一笑,道:“小蘭,將大都督伺候好,是對大都督最大的幫助!”
“小梅說得不錯,你們是女人,打仗的事,你們不用操心,別說十萬,是二十萬、三十萬,又能如何?天命軍遲早是要打到京師的……”說到此處,卻是貼着小蘭的耳朵道:“小蘭,這些大事,不用你幫,只要將本都督伺候好了,本都督會疼你!”
小蘭當着小梅的面,哪敢聽這些肉麻的話,但今日大都督剛剛回來,她也顧不得了,便呢喃着道:“婢子一切都聽大都督的……”
小梅在李自成的懷拱了一下,亦是小聲道:“婢子也是,一切都聽大都督的!”
李自成輕撫着小梅與小蘭的髮絲,道:“我知道,你們最聽話,都是我的心肝!”
小梅忽地擡起頭,眉眼含笑,“那如詩如畫呢,她們也是大都督的心肝嗎?”
李自成不悅,這個小梅,不敢拿夫人們說事,竟然吃起如詩如畫的乾醋,他把臉一沉,道:“走,回家吃飯了,本都督長途行軍,肚早餓了!”
小梅呆了一呆,臉色大變,雙目盈盈滴出淚來,她雙腿一軟,跪倒在李自成面前,“大都督,婢子該死,婢子說錯話了,求大都督責罰……”
“責罰自然是要責罰,起來,先回去吃飯,責罰的事,等我想好了再說!”李自成一隻手挽着小蘭的臂膀,朝後衙的家走去,也不管身後的小梅。
小梅沒法,只得自己起身,低着頭跟在李自成的身後。
後衙的門前,跪了一地的女人,地有一層薄薄的積雪,女人們的膝蓋下,都有一塊棉墊。
李自成從高桂英開始,將夫人們一一扶起,“這是家,不用拘禮!”扶到娜木鐘時,忽地蹩見她挺着大肚子,顯然有好幾個月了,想起當日離開蘭州的時候,穆思蓉也是有孕在身,放眼一望,穆思蓉的小腹,卻是平平如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