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大好晴天,李自成早早起牀,來到龍駒島的東北角,也是他昨日登陸的簡易碼頭,一輪紅日正從遠山之後冉冉升起,其大如鬥,一片血紅,卻沒有多少亮光,直至升至一竿子高,才揮灑起自己的光輝,波濤洶涌的海面,頓時波光粼粼,金星萬點。品書網
李自成立在一顆合抱粗的大樹下,目視海面,心卻是升騰起滿腔熱血,如此西海,如此龍駒島,豈能與未開化的藏人、蒙古人分享?
何小米見大人一言不發,知道大人在思索着什麼,並不敢出言打擾,直到龍駒島的火兵尋來,方纔輕聲道:“大人,要不要先吃些早點?”
李自成從地面尋出一顆巴掌大的小石頭,奮力扔向海面,激起一波波水紋,與海面固有的波浪發生碰撞,將一顆顆金星彈起、打碎,方纔拍掉手的灰塵,“走,回去早飯,我們也該回去了!”
火兵領着李自成來到餐堂,劉雲水、周坤已經在餐桌旁坐等,見到李自成,忙起身行禮,“大人!”
“你們坐!”李自成的右手輕輕向下按了兩按,自己也在一張木椅坐下,“雲水,島怎麼樣?今日離開之後,今後怕是很難有時間再來觀賞了。”
劉雲水拱拱手,“大人,屬下昨日已經將龍駒島逛遍,一座荒島而已,也沒見啥子風景。”
李自成這纔想起,劉雲水自然沒有見過後世過度開發的情景,在這個時代,有的是風景區,可惜人類的主要精力還是在耕地,連耕地都沒有完全開墾,哪有餘力開發這些用於閒遊的荒島、荒山?遂笑道:“島雖是原生態,但的確是荒涼些,連鳥雀也沒得幾隻,若是養殖幾隻山羊……”
“大人,島可以養羊嗎?”周坤忙接過話題,“屬下早想在島放置一些羊,龍駒島四面環水,也不用擔心羊羣跑了,讓他們自己找食物,一旦成熟了,還可以吃肉……”
又是一個實惠男!
李自成不禁一臉黑線,但周坤的這種想法,也不算太錯,在這個時代,溫飽還是人們最基本的需求,他輕輕一笑,道:“島牧草並不豐盛,羊不能放得太多!”
“是,大人!”
吃過早飯,李自成便告別周坤,搭乘原先的運輸船,駛向東北方,直指三角城。
李自成要體驗一下煙波浩渺的境地,不時四處觀望,可惜今日陽光充裕,海面一覽無餘,哪裡還能見到煙波的影子?
回程雖是順風,但船伕要照應李自成的觀光之情,運輸船行得很慢,接近午時,方纔回到三角城西的甘子河碼頭。
在三角城,李自成再未停留,只是讓李績去金銀灘挑選五十匹戰馬,午飯之後,便率着劉雲水部的騎兵,趕往倒淌河口。
此時已是初夏,各種牧草長勢旺盛,但李自成一路南下時,除了金銀灘,盡是零星的漢人牧民,在三角城的護衛之下,他們再不用擔心蒙古人。
牧草現在還是早發季節,草莖草葉都較稚嫩,水分較重,不耐儲存,要想收割牧草,曬乾了留着讓牲畜過冬,須得等到盛夏,牧草完全進入成熟期。所以放牧的人顯得較悠閒多是跟在羊羣后面,安詳地享受着這一年最爲和煦的季節,協助牲畜交#配,或是三五成羣,聊着牲畜的長勢。
知道騎兵是西寧軍,牧民們也不驚慌,多是看兩眼,算是行了注目禮,然後又忙着自己的事。
接近倒淌河口,遠遠便看到一排排茅屋,與次相,茅屋明顯增加了,在茅屋的西側,還有一個巨大的龜背似的的東西,平鋪在西海岸邊,還有許多百姓正圍着它勞作。
劉雲水搭起手瞼,還是看不清,“大人,那是什麼?”
李自成取下望遠鏡,對準目鏡一看,笑道:“船塢,是曹建造艦用的。”
“難怪次沒看到,”劉雲水哈哈一笑,道:“大人,曹建在這條船塢造艦嗎?”
“待回你自己看看,不明白了?”李自成收起望遠鏡,在馬背抽了一鞭,黃鬃馬立即揚開四蹄,向前飛奔而去,何小米、劉雲水緊緊跟在後面。
馬蹄聲驚動了勞作的人,他們停下手的活計,有數人一直觀測着奔馳而來的數百騎兵,卻有一人急匆匆趕去附近的茅屋。
李自成趕到船塢的時候,曹建纔剛從茅屋出來,他翻身拜到,叩拜在地:“草民叩見大人!”
其餘的工匠、百姓,也是學着他的樣兒,紛紛叩拜在地。
“都起身吧,不用多禮。”李自成下了黃鬃馬,將馬繮丟給何小米,只是在人羣的後腦勺淡淡掃了一眼,緊走幾步來到船塢前。
船塢只有兩顆長長的樹木,像鐵道的枕木似的並行,但枕木要長得多,樹木經過加工,不僅去了皮,還去掉邊緣,面已經刨爲光滑的半圓柱形,但這兩顆樹木之間,竟是黃土,距離戰艦,還差得遠。
在船塢的四周,散落着大量的板材,有長有短,但都較厚實,剛纔正在忙碌的匠人百姓們,正是在處理這些板材。
曹建緊走幾步,來到李自成身前,何小米不知覺挺直身子,攔住他的去路,次曹建刺殺大人,他可是記憶猶新。
曹建的臉現出一些尷尬之色,在李自成身外七八步的地方立定腳步,“大人……”
李自成雙目一掃,知道何小米的心思,大白天的,自己身邊有這麼多親兵護衛,曹建還能再糊塗一次?再說,曹建次受人矇騙,此事早翻過去了,他微微一笑,道:“小米不用緊張,”又向曹建招招手,“過來,我正要看看這條船塢呢!”
何小米很不情願地閃過身子,右手按住刀柄,目光一刻不離地盯着曹建,曹建避開何小米的目光,慢慢靠過去,“大人可是在看這新式戰艦?”
“哈哈,我是想看看新式戰艦,”李自成大笑,用手一指船塢,“可是,我現在看到的,只是這兩顆樹木,你的戰艦在哪裡?”
“大人,”曹建拱起手,面憋得通紅,“這兩顆樹木,乃是製造戰艦的龍骨,龍骨一定,戰艦的製造速度會加快,只要將板材拼去,再用桐油抹過,戰艦便可以下去了。”
李自成的視線定在那兩根龍骨木,“曹建,你是說,這龍骨乃是戰艦的根本?”
“是,龍骨不僅是戰艦的根本,選材也是極爲難得,西寧地區,雖有大山大木,但能作爲戰艦龍骨的,極爲少見,草民前些日子,一直在山選取這兩顆龍骨木,這才耽誤了造艦的時間,不過,草民在尋找龍骨的同時,已經着人選好了板材木,只要龍骨定下來,戰艦的建造速度便會提來。”
“奧,你是話,在西寧地區,這樣的龍骨十分罕見?”
“是,大人,”曹建微微喘口氣,又道:“據記載,造船用的龍骨,最好的是柚木,但西寧地區並沒有柚木,草民只能採用榆木,雖然一樣結實,但在性能還是稍稍差些,將來下去之後,使用期也會稍稍短些!”
“奧,”李自成有些懂了,這好後世建高樓大廈,先用混凝土澆灌好立柱,然後在立柱之間,根據需要砌牆,這樣的高層建築,質量並非取決磚牆,而是取決於作爲框架的混凝土,戰艦的這兩顆龍骨木,大致相當於混凝土框架,而間填充的板材,相當於磚牆,他微微點頭,道:“曹建,西寧地區可是缺少大型樹木?”
“回大人,大型樹木倒是不少,”曹建的臉逐漸恢復正常,大人還是他熟悉的那般,並沒有盛氣凌人,“但製造艦船的龍骨,需要的骨質非常緻密,骨質越密,艦船便越是堅實。”
李自成忽地想到一個問題,“曹建,這些木材都是新近砍伐的,材質含有水分,若是造艦,將來會不會變形?”
“大人放心,屬下絕不會爲趕速度,而影響了戰艦的質量,”曹建指着周圍的百姓,“他們都是臨時招進的工人,在龍骨、板材使用之前,都是用火烤出水分,待木料乾透之後,方可使用,”又用手指指西南角角,“大人,那兒便是他們烘烤的場地。”
李自成轉首一看,果然有一個類似竈臺的龐大泥土坡,燒火的痕跡猶在,便點點頭,“曹建,你們辛苦了!”
“草民不辛苦,”想到西寧匠作坊如今的境況,以及自己如今的處境、生活境況,曹建的雙目早已乏澀,幾乎把持不住,“能爲大人生產艦船,那是屬下等的福分!”
李自成面含笑,微一點頭,“曹建,這艘戰艦何時可以下水?”
曹建微鎖眉心,將目光投向那兩根孤零零的龍骨,道:“大人,若是一切順利,三個月之後,這艘艦船可以下水,不過,這種大型的艦船,屬下也是第一次建造,也許要稍微遲延一些時日。”
“沒關係,”李自成笑道:“關鍵是質量,現在最主要的,是積累建造這種戰艦的經驗,以及培養出一批合格的造艦工人。”
“大人……”曹建一時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只能巴巴地瞪着雙眼,一副小媳婦的模樣。
“曹建,這一艘戰艦下水,暫時不用建造這種大型的戰艦了,改爲建造型的運輸船。”
李自成的話,對曹建來說,不異於晴天霹靂,他不明白自己究竟錯在哪裡,眼看着李自成,嘴脣蠕動着,過了好久,才發出一句:“大人……”
“西海畢竟不是真正的大海,每至冬日,便會進入封凍起,而且,西寧軍暫時也養不起這種大型的戰艦,”李自成的意思,西寧軍暫時不需要這種大型的戰艦,西寧軍隊主要精力,還在陸軍,看到曹建幾乎絕望地表情,他拍拍曹建的膀子,“你也不用擔心,先儲備好龍骨、板材,一旦需要,你可不能耽擱了造艦的速度,此外,戰艦下水之後,你要常和水軍聯繫,尋找這種戰艦的不足,爲將來的改良,甚至建造更大的戰艦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