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摘星樓之下的衝突,以推波迭瀾的速度,傳至人羣聚集的樓上會堂。
樓下發生的騷動,自然沒有瞞過樓上的這些大人物們。之前還言笑晏晏,氣氛和睦的樓內會堂,逐漸將耳目注意力轉移至樓下發生的事件。就連那些展出的帝國重寶,此時也彷彿失去了其本身的吸引力。
鑑寶會歷屆,還沒有出現過今天這樣的局面。所以大廳裡像一下靜了許多。各方人物都在用自己的耳目,探聽此時樓下發生的事情。
帝國二公主安平和幾位親信幕僚坐於和大公主,相國劉叔樓同等地位的主席之上。望着大公主華婉,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她與大公主一樣駐顏有術,然而卻別有一番風姿。若大公主華婉和持盈郡主兩母女對比仿若姐妹。而她則有宛如持盈郡主相仿的年輕。更加之將髮髻結爲雙股而盤,臉稍顯圓潤,令威嚴中帶了幾分親和的媚態。但此時她看向華婉的目光,卻是明白了樓下的衝突起源。心知來龍去脈,頗有看華婉公主如何收場的意思。
大曄天監部暗線的沈昌亦在會場人羣之中,此時暗暗吃驚,論他如何也沒想到,楊澤居然用這樣的方式登樓,更主要的問題此舉豈非直接將龐超持盈郡主,這些有些來頭的世族當衆得罪了個乾淨?更重要加之他之前還惹到了四閥中宋閥的人。沈昌已經是暗暗吃驚。心忖這楊澤是如何活到今天的?
“什麼!”聽得楊澤大敗龐超,擎出一柄神兵斬了兩位帝國一流劍手的兵刃。攜器登樓而來。韓雪單手輕輕掩嘴,胸肺像是吞了冰塊般倒抽一口冷氣。連瑩白的手都微微有些顫抖,神情驚訝不定。只聽到身邊的師父闌蒼院應龍子輕捋灰白相間的山羊鬍須,淡淡道,“這就是你那位小友...玩大了啊...”
韓雪心情頓時跌落至混雜焦急的地步。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楊澤居然攜帶有可以登樓的六階靈器,而惹下如此大禍!若之前和持盈郡主。華婉公主的衝突還不至於惡化的情況下,他楊澤有公主護衛的身份,怎麼都不會出太大問題。然而如今龐超據說在樓下生死未卜。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韓雪很清楚持盈郡主和她身爲帝國最有權勢人之一大公主的手段,這等同於在大庭廣衆之下。打了她們的臉面,不說是大將軍龐厲天,就是持盈郡主母女,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這不由得讓她心中極爲後悔,若是之前在樓下雪地,她讓楊澤與她一同在車駕裡隨同入樓,那麼這一切就不會發生!而在她,她的師父應龍子的一力擔持下,持盈郡主等人的矛盾,也不會集中在楊澤的身上。現在。已經爲時已晚。
不由自主的,韓雪覺得心臟像是被無形的貓爪,隨着她深蹙的眉頭,攫緊了起來。
而持盈郡主聽得下方的回報,那雙本應漂亮到不沾惹任何塵世污垢的雙眸。已經迸射出了寒光。她萬萬沒有想到,在龐超等人壓陣的情況下,下面的那小子竟然敢動手!這是匪夷所思的情形,因爲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人敢朝他們這一羣人動手。要知道,他們的身份在帝都之中。用天之驕子來形容也不過分。但就是在剛纔,親傳的人講述了樓下的場面,她再環顧四周,看到周圍一些長輩,同輩們接到消息後,低頭攢耳議論,同時朝她望來的那種神態,讓持盈郡主臉彷彿火辣辣的燒,通體都有種威嚴被挑戰,泛出無名憤怒的輕微顫抖。
這個刁民!蠻民!賤民!真是該死!
而她的母親華婉公主則保持着眼觀鼻,鼻觀心,平穩喝茶的姿態。似乎這件事,對她沒有造成點滴波瀾,微不足道。
她轉頭看向臉色漲紅得怒意凜然的自己女兒,淡淡道,“持盈,你什麼時候如此定不住神了...龐超吃了苦頭,只能代表招惹他的人不知好歹。徒惹災禍上身,難道這點小事,也值得讓你如此激動嗎?”
持盈郡主也一時驚醒,心忖今日如此多人在的會場,稍有任何表露儀態,都會被身邊所有人看在眼裡,她也不知道,一向能冷靜的自己,今日怎麼會想到那小子的傲慢,就氣得如此不能自己起來。當下平靜了些,點點頭,“是,母親。”
一旁的風吹雪至此纔開口道,”公主切莫小看此子,此子乍一看不出奇。實則在大曄,倒還有些地位。不說其他,幾次大曄的護國大功,都有他上竄下跳的背影在其中。“
一聽他的話,華婉公主就明白了,揚脣媚態四溢的一笑,“是麼,這麼有名的一個人...如果在這裡出了些意外。我怎麼擔待得起...怎麼跟我那位親妹妹交代呢?嗬嗬...”笑聲輕揚之時,她的目光也落在了遠處代表四閥的坐席之上。看到四閥的人望向入口處同樣寒芒畢露的目光。她就不免得意的微笑了起來。
先不說他們,這個小子卜入帝國就得罪了帝國四大門閥中第一大閥的宋閥,如今還敢到來,已經活生生的演了一出羊入虎口。她倒想看看,他到底能猖狂到什麼時候!
“又是楊澤...”相國劉叔樓能聽到自己因爲怒火而微微顫抖的聲音,“...這個瘋子到底要把事情攪壞到什麼程度?”
如今朝堂中的局勢並不樂觀,先不說帝國萬千臣子一部分受大公主,二公主把持。清平公主的迴歸,也影響了大量的人,他所做的,就一直是在拉攏清平公主,要收攏支持她的這部分人心。朝堂中也有不少夠分量的老臣。他們不站在任何方向,連劉叔樓都不一定能夠收攏他們,反而這羣人卻對這個帝國三公主情有獨鍾。如果因爲掌握清平公主,而將這些重臣收攏,那麼不出八年時間,他手中所掌握的力量,將極有可能在未來皇帝禪位之時。爆發出最大的能量,一舉獲得成效。到那個時候,他或許就能登頂至人生至高峰。加冕輔佐尚未成年皇子的帝國攝政王!
這是一個宏偉的藍圖,就是他現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國加身,此事對他而言。也是一個極高大的夢想。因爲就算是萬人之上,他也仍然是在一人之下。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所掌握的權勢,遠遠超過他這個相國,乃至大公主,二公主那些人,所掌握所有力量的總和。
這樣的力量,是盛唐的力量,這個力量的核心,是三大支柱:盛唐人的民心,帝國的軍權。以至於忠於皇帝的四大門閥!因爲這股力量的龐大,所以望一眼就令人生畏。
因爲這樣力量令人望而生畏,所以才讓人有深入骨髓的渴求。就像是踏上修行道路上的人,對天道的渴求!
這是皇帝的力量。要想獲得哪怕只有其一半的力量,也要從現在開始佈局。然後再下一個時代來臨之際,爆發出自身的訴求!
對劉叔樓而言,他就是在佈局,但是這個楊澤三番五次的跟他下絆子。上一次宋七公子座駕被毀一事,他已經暗中打點了許多,儘可能的將這件事排解到後果最小的地步。開解宋閥的怒火。似乎也正是因爲如此,宋閥那最高層的人,才保持了沉默。
而如今,這小子又捅出了事情來。難不成每一次都要自己給他搽屁股!?
相國劉叔樓的一張臉,變得極爲陰沉。這樣下去可不行,若是這小子太過麻煩,他不介意手起刀落,圖個利索。但事情必須要保密,神不知鬼不覺,以保證後顧無憂。
想到這裡,劉叔樓也不僅嘆了一口氣。什麼時候,他的腦袋裡竟然隨時都能閃過這些骯髒的想法,什麼時候,他就這麼成了當年風華正茂入仕,信誓旦旦要爲盛唐人帶來新氣象的那個年輕人,最憎惡的那種人了?是周圍變化的環境不知不覺改變了他嗎,還是那一流逝就永不可再返的歲月裡...那許多的事情?
楊澤領着宗守和溫荃,拾步登樓。
沿途都能看到周圍人投以或忌憚,或警惕,或對峙,或閃避的神情。警惕和對峙的自然是負責摘星樓防衛的一些修行者,但此時既然門口的衛士長放人,代表楊澤有入內的資格,外面的只是私鬥,他們也不能干預,只是看到剛纔私鬥的一幕,再沒有人敢小覷這個大曄修者。
伴隨着楊澤的登樓,不少人交頭接耳。不用說,現在人們最大的話題,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一些修爲較高的帝國修者,目光則落在了他露在外的那一截古濯劍柄之上,很明顯,發生了衝突後登樓,楊澤憑藉的就是這背後的那件兵器。一件六階靈器的現世,固然是足以引發衆多修者,恨不得一看究竟!其中口水的,也不無一些家底豐厚的名門望族。任誰都不會嫌一件六階靈器...是多餘的寶貝!
不要說六階靈器了,就是五階靈器,在帝國,有些底蘊實力不夠的大家族,也別想擁有一件!
有一柄六階的靈器,那幾乎可以說是實力和渾厚身家的體現!就算此時的楊澤一行穿着上面並不華貴,但誰還敢視這個大曄來使爲小國之人,心中的評價,已經直線朝上遞增!
實際上楊澤的心情並不如表現出來的那麼淡定。伴隨着一步步登樓,他的心跳也在逐漸的加快,緊張感從脊椎觸電般陣陣擴散。
伴隨着旁人的走避,摘星樓上的會堂就這麼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可以看到帝國的兩大公主以及他們身邊的諸多幕僚,看得到面色陰晴不定顯然嫌他多事的相國劉叔樓。還能看到流霜國的風吹雪,鹿島國神道齋的雷東來,也赫然在列得朝他望來,絲毫沒有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架勢,一身中間有黑白兩滴水珠圖案的隴袍,大師範十足的穩坐原地。但盯着楊澤的眼神,卻頗有一種狼觀羔羊般,血腥和悲憫共存的神情。
除此之外,帝國四大門閥世家中人,也明顯面色不善的位於那些貴賓席之間。氣氛伴隨着他的落腳踏地,瞬間凝重,如極北地的凜冽霜風瞬間降臨!
但就在如此緊迫的情形下,楊澤那蹦跳到極點的心臟,卻莫名的有些失望。因爲他在這裡,並沒有看到那個想見到的蹤影...聖女紀靈兒,尚未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