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邪儘量保持金鳶的頭不浸溼水,一手輕攬細肩,一手撩水洗着凝黑的臉。想不明白,幾十年修煉怎麼就髒成了這個樣子,油滑得洗了數下都沒掉色。
以前莫邪修煉過百年出關,也沒有出現這樣事,狠狠的撓了數下臉,油膩的黑泥下來一層,送到鼻子邊嗅嗅,油香味。
“暈!這兩隻獸女數十年裡,烤了多少天牛”?莫邪是想明白了,爲什麼滿身的怪味,幾十年煙薰火燎的,菩薩也薰黑了。
莫邪搓着油泥,生着悶氣。
肅穆清涼的林域裡,突然響起清朗的笑聲。隱在林中的鳥兒驚啞了噪子,一聲爆音,似晨風中飛落的驚露飛箭射向小水潭,跟着枝斷葉碎,狂燥的勁風帶來陣陣的血氣。
搓了一半油泥的臉,黑黑白白的擡起。眼神一凝,抱起水中輕浮的金鳶要遁入石洞,眉頭微索,嘶!嘶!連吸了數下,好熟悉的血氣。
莫邪心裡猛得有些惴惴不安。“她怎麼會在這裡”?
黑白的臉拉了老長,漸漸的變得黑紫,似火氣衝得猛了,臉都變得異常的可怖。
唰!莫邪化成一道紫紅色的光,消失在狂燥的笑聲和血氣裡。
千丈外的林域,被滾滾氣爆的火焰吞噬,參天古樹化成顆顆火樹,噼噼啪啪的燃着熊熊火苗,一衝數十丈高,樹間未及時燃燒的殘枝、樹葉飛化綠箭,四方亂射,遠域的石壁、古樹被氣焰衝出的細枝殘葉穿出大大小小的黑洞,跳燃着星星火苗和黑煙。
氣爆中心一片火海。萬樹成灰,石巖化漿,滾滾的黑煙吞噬着天地,伸手不見五指。
透過煙域,一位劈頭散發。血污滿臉的聖女,混身顫慄的立在空域,戰甲已經破殘,微紅的血體隱約閃在微抖的甲影裡。
血污黑髮猛得一撩,哇!一口鮮血噴出數丈遠,嬌小的身影劇烈的抖着。兩腿一軟。身子墜了墜,險些栽下空域。
“小聖女,怎麼不囂張了”。黑煙裡,閃過一道尖長的喙影,一伸啄到披髮聖女身前。直取脖頸。
聖女一聲嬌哼,嘴角涌出一股血絲。血手上鐲光亮起,一對飛環分左右擊向長長尖喙。
“小聖女,反映太慢了,如此近還想爆擊‘漁影喙’,就不怕炸得你粉身碎骨嗎”?未息的爆焰裡傳來輕蔑的笑聲,尖狂之勢有如天地爲其所有。
尖長喙影虛光閃過,凌空消隱。一張透明的氣囊包裹住四域。漫天的火氣猛得熄去,就連濃重的黑煙都跑得無影無蹤。天域變成緋色,有如夕陽紅光瀰漫的塗過穹空。
披髮聖女氣息猛得緊收。血面由裡向外的透了紫澤,臉扭曲的變着形,呼吸停滯了,小手顫抖的捂向脖子,似乎一塊石頭死死的卡住了喉嚨。
“小聖女,進了我的漁囊陣。還有反抗的本事嗎?乖乖隨我去爲奴吧!哈......哈......哈......嘎”!空域猙獰的笑聲愕然而止,氣焰隨之一隱。
噗!一道金光龍影劃破粉紅的空域。九道龍紋瞬間向四域散開,紅域轉爲碧沉沉的天。黑霧瀰漫而來,昏暗的日光迴歸深灰色的雲靄裡。
“爲你孃的奴”。怒罵聲響起,燃燒着一身火氣的聖士閃現在披髮聖女面前,輕輕的將其攬入懷中。
“雪奴,給我拍了這隻死鳥”。莫邪抱着柔塌塌的聖女,氣得眼睛都噴了火,毛髮絲閃着火星,胸前的鬚髯乍乍的亂飄。
咣噹噹!禁識奴拉着骷髏頭鏈晶錘遁出空域,黑豆眼睛得瞪得圓圓,拳頭捏得格格作響,骷髏頭抖着晶光紋。“死鳥兒,你敢傷我家主人的娘們,看我砸斷你的腿”。
急厲的骷髏光飛入黑濃的火氣裡,轟!一聲巨響。
蹬......蹬......蹬!黑煙裡一隻黑影被打得跌跌撞撞的飛出。退到數百丈外才勉強穩住身影,碩大的虛翅飛展,似支住了虛空,雙手捂着下巴,黑瞳裡閃着不可思意的驚光。
瞳影閃過長鬍子聖士,又看了看黑裡透紫,紫裡閃着油光的臉,接着瞳光落到拉着骷髏頭的禁識奴身上。“雪怪......”!
媽呀一聲,黑影虛翅一閃逃向遠空。
“正是本靈祖,看到本祖還想逃,拿物來”。咣噹噹!禁識奴拉着骷髏頭,喊着莫名的號子追去,一路寒氣,引來漫天的飛雪。
“樂......兒......”!莫邪未理雪奴和逃遁的影子。輕抱披髮聖女急切的喊道。
微弱的眼神透過血污發縫,看了眼黑紅怒氣的怪臉,“古......”!
脖子一軟,耷拉在莫邪懷裡。
莫邪扔下懷中的金鳶,忙把樂兒抱在懷中。金鳶緊抱着莫邪,身子一墜,閃落到身邊,拉着小臉,噘着嘴氣呼呼的看着依在莫邪懷裡的聖女。
紅色治氣從莫邪指尖飛出,打入扁樂體內,跟着取出“百啓真晶”輕放其口中,等了數吸。莫邪眼神變得凝重,抱着扁樂柔軟的聖體落到樹洞前。
官柯面色凝沉,有點微白,盯着莫邪懷中的聖女,眼裡都起了刺花。不情願的問了聲。“莫邪聖友發生何事”?
莫邪陰着臉一聲不吱,閃入樹域,嚇得官柯忙讓開洞口,看了眼緊隨莫邪身後的金鳶。
金鳶翻着白眼,噘着嘴,氣還沒順過來。本想與莫聖友洗個鴛鴦浴,竟然被這個死聖女的出現打斷了美夢,這羽甲還溼着哪!
金鳶哼了聲,坐在樹洞邊的龔起粗根上,小手噼噼啪啪打着灰黑的樹身。
官柯呵呵一聲斜眼看着金鳶。“給你機會都沒把握住,這隻笨鳥兒”。
莫邪急出了一頭的細汗,抖出一張細柔的石牀,輕輕將扁樂放在錦花鳳絹絲被中,輕把脈門,臉色唰唰的變着色。
扁樂的體內遊走了一縷古怪的黑氣,時而遊離到丹海內,環在“培冥雷元”四周,吐着鬼異的黑色絲光。“雷元”燃起陣陣清光,卻被黑色的絲光吸收了般閃閃的暗淡下去。
滾滾的丹海真氣飛卷向丹域,抽絲似的一縷縷的消失,“百啓真晶”在丹域內爆破,轉眼間被吞噬只餘少許真氣。
莫邪汗透衣衫,這是什麼絲光,怎麼能吞噬真氣。莫邪不加細想,打出數道符文封印了丹海。
忽爾,黑色絲光又出現在識域內,漫域瞬間伸展着絲芒,像伸着無數的觸角佔滿了識域。
噼噼啪啪,七色閃電竄入識空,栩光飛向絲芒,幾息間斬得黑絲七零八落。
黑絲似生了根,退了半個識域,又伸出無數的觸角,蛇曲般伸向識域。
七色閃電與黑色絲光在丹域裡殺得難解難分,驚得莫邪手腳無措,想幫都幫不了,神識着扁樂識域乾着急沒辦法。
莫邪慌了,拿出《藥經》、《毒經》、《藥典圖解》、《古物論》,翻了一遍又一遍,眼睛都急出了火。
啪!四本翻得要掉頁的書摔到地上,竟然忘記了,這是傀境的藥書怎麼會有聖境的秘病。
莫邪瞪着血紅的眼睛,對空一聲爆喊。“雪奴,你滅不了死鳥兒,我滅了你”。
樹空裡伸出一張碩大的圓晶頭,紅帽歪歪的,嘴咧下了腮綁子。“完!那娘們要不行了,主人要拿我殉葬”。
晶頭一閃,禁識奴沒了影子。遠域傳來咣噹噹的骷髏頭聲,漸行漸遠。
莫邪急得搓着手。到聖境後,莫邪居無定所,四處遊蕩。在傀境時所學的醫術都荒廢了。從來沒有細細研究過聖境修煉中的怪症。
遊離在扁樂經脈中的黑色絲光到底是何物?不同於囚禁在莫邪識域中的黑色氣團,卻比黑色氣團更爲鬼異,遊離不定,時而丹海,時而識域。莫邪雖然封印了丹海,黑色絲光卻在丹海外,嘶嘶啦啦的扯着莫邪的符紋。
官柯見莫邪急得團團轉,小心翼翼的走進樹洞,想看看扁樂的症狀。
“滾!別煩我”。莫邪兇巴巴的怒呵一聲,坐在石牀前,雙手握着扁樂的手,眉頭挑立着,凝雲佈滿陰臉,着火的黑瞳緊緊盯着扁樂的眉心。
官柯嚇得一激靈,驚停了腳步,瞪着不解的瞳神,盯着莫邪急切的神色。官柯看不懂莫邪,這不過是一個聖女,有必要這麼兇嗎?卻又從莫邪的眼神裡,讀到太多以前從未識得的內容。焦急、關切、溺愛、無助......。太多太多,這是一隻化形獸女無法讀懂的東西。
“兇什麼,不就是鵜族的毒絲嗎?有什麼了不起的”!坐在樹洞口的金鳶小聲的嘟囔着,小手捏着拳頭,細牙緊緊咬着,瞥了眼急得汗流浹背的莫邪。
莫邪跟沒聽到似的凝着術指,全神窺視着遊離的黑色絲光,絲光一現,指尖一道青光打入扁樂聖體,嬌小的身軀不住的寒戰着。
“金鳶,你說什麼”?官柯慢慢轉過頭看向生着悶氣的金鳶。
“什麼也沒說”!金鳶沒好氣的回道。
金鳶不氣別的,來氣的是莫邪見了聖女,把她扔到空域。好在抱莫邪的腰,不然能掄沒了影。如今看到莫邪那眼神,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真想過去,把那個礙眼的聖女撕碎了。
對情感的事,金鳶似乎比官柯更懂些,不像官柯總想着怎麼用點子框住莫邪,令其就犯。而金鳶卻在萌懂的情感中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