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倪石杖輕點,踏着一路的星晨,留下道道殘影消失在綴滿星光的青色天宇。
數萬計狐影似微風拂過,墜落黑漆如墨的林域。
三獸士漠然相對,狐佟伸出長甲利爪,提起被狐印鎮住的大兔子,石杖輕點掠空而去。
銀白的月光灑下,似有蟋蟀悽切的叫聲,夜的沉香瀰漫在空中,織成柔軟的網,所有迷離的景物在目光可及的視線裡虛化着影子。
莫邪神識被某種禁力束縛,壓制在狹小的識空裡。眼睛只能接觸到目極之處,視得身邊的一草一木,一切都變得模糊、空幻,似被遮蔽了神識,無法透視眼前是何物,身臨何境。
只有悽切的吟聲,混濁的香氣,凝着可怖的血氣和聲聲的滴噠,充斥着鼻息和耳窩。莫邪在神識迷茫中禁不住微微的顫慄,這是從內心深處迴應的寒慄,伴着牙齒的噠噠聲,迴響着。
嘶!哼!,莫邪長長吮吸一聲,又粗重的吐出入鼻的污氣,卻沒有分辨出氣的內質,只嗅到了香、臭、腥,濁重的衝着鼻息。
莫邪四肢伸動一下,鑽着心的痛從百骸傳來,似每一根筋都系在刀刃上。痛得寒牙顫慄,混身抽搐,兔眉筋起,毛絨絨的臉兒變了形。
沉重的,未睡醒的眼皮慢慢的睜起,觸目可及的只有黑暗,睡夢裡嗅到的那香、那臭、那腥,每一樣都隱藏在黑幕裡。如夢如幻似沉睡在又一個夢境。
莫邪輕輕晃了晃生痛的腦袋,耷拉的大耳朵在臉上滑來滑去。“哦!還是兔子,沒有變過來”。
夢境中的莫邪。恍惚的想着。
青色的光,暗幽幽的亮起。罵咧咧的聲音,似驚雷貫耳,震得識域嗡鳴。“這隻死兔子窮得叮噹響,身上只有一顆‘霧化石’”。
黑漆漆空域隨之浸出二道凶神似的狐影,生得狐身,卻長着一顆聖者的腦袋。不用四條腿走路,支着上粗下細的怪腿。穿着毛絨絨的背心甲,細長的爪子分着叉,一隻爪子裡抓着黑色的石頭。
“老大,完了。我也被抓了”。莫邪耳邊傳來悲切聲。
凶神狐影立在莫邪身前,呲着尖尖的利牙,噴着濃重的血氣,尖甲利爪一把卡住莫邪脖子,掂着手中的黑色石頭。“說,你的寶藏都放哪兒了”。
莫邪的臉都卡成了紫色,伸着舌頭,翻白着眼睛,脖子都要斷了。
“老大我真沒用呀!救不了你”。粗裡粗氣的聲音迴盪在莫邪耳畔。
莫邪卻根本聽不到“霧化石”的悲泣聲,神識完全內斂在識域內。與識域內鬼異的魔音、魔影抗衡着。
那魔音似乎要魔化莫邪的神識,迴盪着。“我是你的主人,你必須屈服我......”。
魔音一遍一遍重複着。那着魔影舞着道道“獸寵鞭”,抽着空蕩蕩的識域。莫邪三大神識如果未大圓滿,怕是數鞭之下,三大神識早就屈服在鞭影下。
道道鞭影閃在識域,似魔音的鑿錘,在識域裡雕刻着了那軀妖豔的影子。每一道影痕在識域留下刻影。七道閃電噼噼啪啪燒燎掉那道淡影。
魔音四起,鞭影如潮。一遍遍幻化着,一次次燒灼着。莫邪七大神識在四道神識的驅使下四處救火,那裡還有精力感覺體外的悲切和恐嚇。
凶神狐影舉起爪子裡的黑色石頭向莫邪腦袋砸去。“死兔子裝死,跟了少主數百年,還能一無所有,我讓你嘴硬,我讓你裝死”。
噗!噗噗!拳頭大的黑石頭打在莫邪的腦袋上,毛絨絨的腦袋沒有動,震得凶神狐影的爪子痛得快抓不住石頭,每一石落下砸的不是腦袋,是一塊晶鐵,凶神狐影痛得獠牙呲呲着,兇臉變了形。
“捆聖柱”上的大兔子跟沒事似的睡着,眼皮都沒動一下。凶神狐影抓着“霧化石”的爪子顫動着,看眼黑色石頭,再看看兔子扁扁的小腦袋,連個紅痕都沒有。
“老大醒醒,我盡力了”。莫邪耳畔迴盪着悲泣之聲,卻沒有喚醒莫邪半點的感知。
“孃的,老子不信,你腦袋是晶鐵做的,脖子還能硬如頑石”。凶神狐影兇相畢現,抓着莫邪脖子的利爪緊了。
莫邪毛臉瞬間變了色,紫裡透了黑,眼看就要爆碎了。哼!莫邪嘴裡吐出一口血氣,卻沒醒。
莫邪不是不想醒,根本就沒有機會。更無法分出神識。魔音太鬼異了。鎖住了整個空域,誓要把莫邪神識狡殺屈服,玄妙的魔音不停的變幻着音調,舞動着鱗鱗鞭影抽着固若金湯的防禦。
“大哥還是你出手吧”!莫邪的臉變着形,“霧化石”裡響起粗咧的聲音,凝在龍鞘裡的匕影閃起金芒,卻又一吸凝住了芒影。
凶神狐影眼神變得凝重,昏暗的殿域裡微微透過一絲光亮,一位拄杖老狐士帶着酸氣凝立在昏殿裡。“佤殿主,家主有令,此兔送至狐峰,交官柯處置”。
卡在莫邪脖子上的利爪鬆了鬆,又緊了緊。“們長老可有晶諭”。
“沒有”!凶神狐影籌措一吸,兇惡的瞳光閃着鬼魅。有點近退兩難。入了屠奴殿,必須三光:奴印光、修爲光、聖物光。這第一光還沒光成,家主來了口諭。
狐佤爲難了,思量再三,看了眼殿域裡汗淋淋,氣喘喘的狐們。這小子自從上次陪少主官柯出行,陪護無功,降了職使,卻他孃的因禍得福,成了家主修煉“萬狐殿”殿主,坐了殿主身邊的紅人。
“嘿嘿嘿!狐們不是老友不給面子。倪長老有令要三光的”。狐佤呲着牙奸笑說道,必竟屠奴殿是由長老會管持,家主可管家事,刑法之事有些鞭長莫及。
“佤殿主不要動私刑,木守元老已在趕回聖地途中”。狐們冷笑說道。
“木守元老回來了”?狐佤心哆嗦一吸。木守元老爲狐溫和,少有處罰寵奴,數百年前,狐佤的屠奴殿成了威懾的幌子。木守元老出遊後,狐倪掌管長老會事務,法度嚴歷,狐者無不汗顏,原少主官柯就是被狐倪長老廢棄,立其妹官桔爲少主。
狐佤收回利爪,臉兒變了色,呵呵的陪着獰色的笑臉。“好說,好說,我等長老會口諭”。
黑光一閃,“霧化石”再次掛在大兔子脖子上。“小子,先收好,明日你的死活落到誰手還不一定哪”!
萬狐聖殿鬱鬱蔥蔥枝繁葉茂,稱爲殿,不如說藤條相互纏繞,罩了層層疊疊枝叉的樹域。極似暗綠色的水底,一絲陽光也透射不進來。
一陣薰風拂過,陣陣濃香沁人心脾,殿外花香偷偷地鑽透了樹縫,陰溼的殿域有了一絲的生氣。
殿域拄杖站着數位老狐者,一個個都是同一種姿勢,臉靠着狐頭石杖,微躬着背,龍鍾之態似萬年朽木。
青光一閃,陰凝的殿域裂開一道光門,陣陣紅色霧氣騰出,紅雲甲罩體的身影凝出霧氣,軟綿綿的肩膀,小而纖細的手拄着一杆狐頭石杖,杖上鑲嵌着兩珠紅光寶晶,閃着灼目的紅光,那淡淡紅色霧,似紅光寶晶泛起的霧氣,映得整個紅甲身影如同浸在霧濛濛的仙氣裡。
數位朽木老狐士忙深行一禮。“恭迎元老回聖地”。
紅甲狐影淡淡的點點頭,細眉瞄了眼狐倪。“倪長老聽說你擒到少主官柯的寵奴”。
狐倪黑着老臉,心裡這個罵,那個嘴快的,不要命的破鑼嚷出去的。元老木守怎麼知道此事。“是,元老,只是一隻兔子。官柯又犯了本族大忌,我等正商議如何處置,以嚴族法”。
木守點點頭,狐倪嚴法不無錯誤,只是有時太不近人情。但木守對狐倪確十分的放心,外出數百載族內法度由狐倪掌持。鋼柔並濟纔會明族法度。“倪長老,官柯已無少主之位,事不必太嚴,讓其過着普通族人的生活吧”!
“木長老,此事是嚴我狐族法度之事,可三思呀”!狐倪無耐的搖着頭。
“倪長老,莫邪已在禽族出現,我等要以萬狐之力尋回‘幻影’,官柯‘幻影珠’就在其手中,只有官柯去尋,萬里之間才能得其珠息,誰重誰輕,你可知曉”。蒼蒼叟影淡然一笑,一句點中衆長老要害。
“即是這樣,我也同意”。狐倪心存不悅,又不得不贊同,看衆長老的神色,已經被木長老說的事驚愕住了。沒想到數百萬年尋覓的狐族秘術“幻影”在聖境孽聖莫邪手裡。
“狐佟,送寵奴去狐峰,令官柯帶罪入禽族尋找莫邪,得回幻影,可復少主之位,得不到勿回聖地,發配荒域”。木守見衆長老無言,喚來狐佟吩咐道。
狐佟心中大喜,多虧了用晶信問尋大長老木守,才知木守元老已回到獸域。不然,官柯少主少不了要重罰。此次看來,事態有所轉機。這寵奴也禍得福,回到少主官柯身邊,想入禽域,狐族萬萬不可,只有哺族自由出入。
狐佟忙應聲遁離萬狐殿,直追屠奴殿。
莫邪被捆在屠奴柱上,殿域一切都已平靜,卻只有那陣陣的松濤,灌耳的悲鳴,濃重的濁氣重複的洗刷着耳畔、鼻息。渾渾噩噩的迷離在識域裡震盪,卻不知斷斷數個時辰,莫邪在生與死之時,徘徊了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