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筱希聽她這麼一問,心裡泛起了嘀咕,她不回宿舍睡覺其實是違反了舍規,但是年八輩不查一次的,大家也都是睜一眼閉一眼的,她就那麼倒黴夜不歸宿一次就被抓住了?實在有些說不通,可是又沒想出另外可以解釋的緣由。
但她還是點點頭,神情帶上些緊張,“老師,出什麼事兒了嗎?昨晚查房了?”
肖靜茹表情更難看了,眉頭皺的死緊,磕磕巴巴又問,“夜筱希同學,你……你昨晚去哪了?”
夜筱希剛想回答卻想起自己在劉文家的那檔子事兒,口中的話一轉,有些遲疑道,“去哪兒重要嗎?”
肖靜茹嘆了口氣,拍拍夜筱希,“行了,你趕緊換件衣服下來,我在門口等你,咱們去下來一趟校務處。”
夜筱希皺着眉頭,還想再問,可肖靜茹的表情卻給了她一些古怪的不祥預感,再不敢拖延,她匆匆穿好衣服,跟着肖靜茹走出寢室。
校務處裡有不少人,夜筱希進去的時候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角落處坐着張嬌,其餘除了幾個不熟悉的老師外,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而且那幾個老人也有點面熟,她皺着眉頭思索了片刻,才恍然發覺,這不是報名那天陪着張嬌來的那些家人嗎?有一個老人還是當初和夜筱希商量換牀位的那個。
見夜筱希進屋,所有的視線倏地都投了過來,學校裡的教授們表情倒還好說,可那幾個老人眼中的鄙夷和不屑卻着實讓夜筱希摸不着頭腦了一些,莫名其妙,什麼跟什麼啊?
肖靜茹站定後對桌後的她們系的主管,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隨後那人看了眼夜筱希,對着另一個高個子的老爺子說道,
“劉教授,這就是夜筱希,人我帶過來了。”
劉樺點了點頭,示意肖靜茹離開,但是視線落在夜筱希的身上不免有些驚訝。
今天張嬌帶着一家子老人找上門說這個叫夜筱希的學生偷走了她的電腦和手機等價值好幾萬的貴重物品時,她還是着實嚇了一跳的,大學裡失竊的案件雖然有,可是並不多,都是些小偷小摸的,但這一次的案件涉及價值上萬了,那可就不多見了。
偷竊作案,夜不歸宿,他原本以爲這個叫夜筱希的人會是個大姐頭似的小姑娘,或者是面相不善的窮酸人,可現在一碰面他心中就起了疑惑。夜筱希身上有着優渥生活浸潤出的貴氣,眉宇之間也絕看不出生活辛苦的痕跡,這種自然而然散發出的氣質是不可能作僞的,他並不覺得這樣一個清透玲瓏的人會去齷齪地偷盜。
可看他進來時張嬌一家臉上的表情也不似作僞,劉樺有些迷惑了,難道這真的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夜筱希見這個姓劉的教授一直在打量自己,目光中有一種讓她不太喜歡的審視意味,不由皺起眉頭沉聲問道,“劉教授讓肖老師帶我來這裡是有什麼事情嗎?”
劉樺眉頭一跳,回過神來,不露痕跡地扯起一個微笑,“夜筱希同學,你不用緊張,先坐下談!”
夜筱希不解的就近坐下,視線掃過屋裡的一堆人,落在張嬌的身上,張嬌的笑容有些扭曲,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眼中帶着顯而易見的快意。
劉樺溫聲問道,“夜筱希同學,今天我們請你來只是爲了瞭解一下情況,你昨天下午到晚上的這段時間在什麼地方?在做什麼?”
夜筱希皺起眉頭,這種含糊其辭的試探是什麼意思?!
她語氣也不善起來,“昨天午後我就打車去了三環的市區,晚上去了一趟朋友家,劉教授,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不用這樣旁敲側擊,直接告訴我可以嗎?”
劉樺打量她的神情不似作僞,心中更加困惑真相,然而不待他開口說話,跟張嬌同來的一羣老人中就有人嗤笑了一聲,“三環?沒錯,你是得去那裡才行,那邊好玩吧?”
夜筱希看向聲源,見是個頭髮花白梳得一絲不苟的老頭,更是覺得莫名其妙,“你知道我去了哪裡?”新鮮了!
那老頭瞥她一眼,咧着嘴陰陽怪氣的笑了笑,用跟張嬌如出一轍的腔調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做了那事兒去那裡還難猜了?”
與他一羣的老人頓時找到了主心骨似的,你一句我一句亂七八糟地聲討起來,夜筱希聽了半晌才勉強發現到不對勁,頓時站起身來,“誒,你們說清楚,你們什麼意思?說我是小偷,還偷了她的東西?!”手指指向一邊一臉委屈的張嬌,氣的有點發抖。
剛纔說話那個老人一拍桌子,用眼角斜着夜筱希,“誰偷的誰心裡清楚!我告訴你!嬌嬌的電腦是我們去日本招人給她帶回來的,好幾萬塊呢,還有那個手機,剛去出來的錢,加吧加吧四五萬,你最好認清現在的情況,要不這些數額絕對夠讓你蹲個幾年,到時候你再出來,可就徹底完了。”
“就是的,小小年紀不學好,偏要做賊,竟然敢偷到我們頭上來了!?誰給你的膽子?”另一個老太太也罵道,恨不能要吃了人的模樣。
夜筱希氣的心中鬱結,氣的渾身哆嗦,她這輩子上輩子加在一起也從來沒有被人這麼羞辱過,“你們看到了嗎?證據呢?多大歲數了,還這麼是非不分,一個國外帶回來的破電腦怎麼了?還有那個破手機,我本本分分的做人,就那些破爛兒給我,我都不稀罕,小心風大被閃了你們的舌頭。”
張嬌那肥碩的身體忽然站了起來,陰沉沉的盯着夜筱希笑了,“笑話,我咱們寢室裡的鑰匙就咱們幾個有,昨天下午陳琪然和王悅悅參加社團活動都有人證,不是你還有誰?我回了寢室之後她們纔回來的,一整個晚上又沒有出學校,怎麼可能是她們偷的?可你昨天卻一個下午都不見人影,誰知道你在校外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夜筱希冷笑一聲,“你的意思是我偷了你的電腦和手機?忘了告訴你,我也有人證!”
張嬌移開視線,哼道,“誰知道你說真的假的?隨便拉個人過來證明你的青白,讓我信啊?”
她說完這話得意的揚起下巴,看着夜筱希青白的臉色,心中的愉悅滿足到簡直無從紓解,她看不上夜筱希很久了,一個外地人,成天傲的跟什麼似的,明明就是窮家底子,卻偏偏賊能裝,整天裝模作樣的,披着那張狐狸皮的外皮騙人,把身邊人都哄騙的團團轉,還以爲她真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呢?
呸!
也就是運氣好老天賞了塊狐狸皮,沒那個能耐,裝什麼狐狸精?
這些時間接觸下來,她發覺夜筱希極少在課餘用錢,平時也不買水,隔三差五的就有人給送兩箱子什麼標籤都沒有的水,沒準就是從外面接的自來水呢,還有幾次在食堂碰上打飯,她幾番暗示夜筱希也沒幫她一起刷卡結賬,平常總去圖書館裡看出,從來不花錢往外借或者是怎麼樣的,種種寒酸舉止讓她看在眼裡記在心上,綜合各種現象來看,夜筱希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窮鬼!還是個賊能裝的窮鬼!
不過也對,家裡是再婚家庭,就是父親是做生意可是有了後媽能好到哪裡去?一個個體戶賺的再多肯定也不富裕,張嬌氣不過,這不就是個窮二代嗎?裝白富美裝的跟真的似的,事事壓她的風頭,上一回一羣人合夥坑了她一把,張嬌是想要報復的,可她家也不見得顯赫到哪兒去,陳琪然和王悅悅背景看上去都不好惹,她心中憋着的那股氣只好朝着夜筱希發泄出來了。
她們坑了自己三千多塊錢,自己必然要十倍百倍的討回去!
夜筱希能拿出三萬塊錢?說破了天她也不相信,可要的就是拿不出,這筆錢足夠她們一家人職責她的,等鬧得雞飛狗跳最後還是還不出的時候,她就報警,讓學校通報批評夜筱希,鬧的她身敗名裂,也好叫陳琪然她們擦亮眼睛看看清楚,她張嬌可不是紙紮的老虎!
夜筱希和她對視着,要是這個時候她還不明白張嬌是衝着自己來的她就是傻子了,那個破筆記本一直用的仔細,更是把誰偷了每天鎖在抽屜裡,她是自認爲這幫學生就是有內賊也沒有幾個具備專業開鎖的經驗,要想絲毫不破壞桌子就把電腦拿走,那是不可能的,再有就是張嬌的手機,她從來是隨身帶着不離手的,怎麼今天偏偏就跟電腦一起不翼而飛了?難不成小偷背後長了天眼,知道昨天寢室裡一定不會有人留守,還有大批值得他冒險的寶貝等着偷?
其實這樣一看,偷盜者是內賊的可能性確實大大增加,可夜筱希卻很明白自己絕沒有去偷這種東西的可能,假如陳琪然和王悅悅也同樣有確實的不在場證明,夜筱希不想算計別人是不想,不願,可是不等於她傻,這麼算了一圈她就明白到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畢竟幾天前她才和陳琪然王悅悅一起坑了張嬌三千塊多塊錢,假使這事情真是張嬌自己弄出來的,無非就是嫁禍報復的意圖了。
夜筱希知道自己口頭上的辯解不會被人取信,她也不着急,清者自清,回憶着昨天做過的事情,夜筱希想了想,幸好來的時候把揹包從宿舍裡帶出來了,掏出自己的錢包,當着他們的面打開,把卡槽上的卡啪啪啪的按在劉樺辦公桌上。
中行,工行,招商,建設,浦發,啪啪啪一水兒的銀行卡上都是帶着鑽石標誌或者是白金卡標誌的,單單從卡片上就可以說這些不是普通人能擁有的。
劉樺的眉頭頓時跳了一跳,他自然是識貨的,這些可都是各大銀行的高端客戶卡,不是行用卡,是實打實的儲蓄卡,一張卡上沒有個一百萬的存款根本就辦不出來,這年頭一百萬可不是小數目,假如這些張卡是夜筱希的,那剛纔張嬌一行人說的夜筱希經濟窘迫的事情恐怕就要打個折扣了,經濟窘迫的人銀行也給照顧?那不是說夢話呢嗎?
夜筱希自然不是爲了裝,事實上她對於這種卡有等級的事情根本沒有太多的感覺,畢竟從上輩子開始人家就是白富美,從開始有自己的銀行賬戶就一直用這種卡,說句不好聽的,說不定夜筱希真以爲大家都使用的是這樣卡呢,而剛纔之所以亮出來就是因爲這些都是可以在銀行查到流水和賬戶裡資金的,有錢的話就能證明自己啊!
“昨天下午我在三環那裡買了套門面,上面有轉賬記錄,而且我還有中介的電話。”
張嬌眉頭一皺,那個頭髮花白的老人一聲嗤笑,“小姑娘挺能說瞎話啊?你怎麼不說自己的嘴裡能跑火車呢?”三環的房子是什麼價格他們這些當地人能不知道?那也是夜筱希這樣的人能買得起的?甭說夜筱希了,就是他們家也不敢隨意吹這種牛,被人戳破之後得丟大人。
夜筱希沒理他,繼續說,“這是中介的電話,昨天是孫經理接待的我們,你們可以問去,當時給他們的中介就是五萬塊錢,這可不是說假的呢!”
她這話一出口,那邊唧唧歪歪的老人聲立刻就停了,方纔出言諷刺的那個老頭眉頭皺的死緊,眼睛緊緊地盯在夜筱希臉上,意圖找出她在撒謊的痕跡,可是他很快失望了,夜筱希在吐出那些錢的時候表情簡直毫無波瀾,好像她說的不是五萬塊而是五塊錢似的。
老人有些詫異對方的闊綽,但據他孫女所說,這明明應該是個貧苦出身的人才對!
他不由得有些心虛,想到自己剛纔說的那些話,轉頭瞪了張嬌一眼,張嬌也大爲意外,心跳聲砰砰砰響在耳朵裡,吹牛的吧……
家裡在南方做生意最風光的舅舅這麼多年也沒見他在京都買個門市,家裡是京都的當地人,現在家裡五口人還住老四合院裡,說買房子說了好久了,家裡一直就沒能下定決心掏這筆錢,她是家裡的唯一的一個孩子,家人幾乎也是縱寵着他的,可是那個電腦和手機還她又哭又鬧的纔給她買的,可這個渾身窮酸味兒的夜筱希,竟然一出手就是五萬!?
張嬌咬着牙,心中恨得不行,憑什麼,一個兩個都過的比她舒坦那麼多陳琪然也就算了,她也是皇城根下長大的,可王悅悅和夜筱希這兩個外地人竟也那麼囂張?
張嬌冷哼一聲,“那晚上呢?晚上你去了哪裡?有什麼人證?”
夜筱希原本以爲這樣大筆的現金流動已經足夠洗脫她盜竊張嬌財物的嫌疑了,沒想到張嬌依舊不依不饒,不由皺起眉頭,“我說了晚上我在朋友家裡,跟我朋友在一起。”
張嬌勾了勾脣角,“朋友啊,那關係匪淺吧?那也能算人證?”
夜筱希冷眼看她,劉樺則拿着辦公桌上的電話按着夜筱希票據上的號碼撥了過去,找到了當時的中間人,可是當問到夜筱希是否昨天在他們那裡辦了交易,然後交了手續的事情後,那邊卻客氣的回覆了一句,這屬於客戶的*,他不能隨便吐露。
聽到這話兒,劉樺知道這事兒差不多就落實了一半,瞥了夜筱希一眼,找到她檔案上身份證號一欄報了過去,以夜豐年的身份噶告訴了對方,那頭才終於鬆了口,“是的,夜小姐昨天確實在這裡交易了一戶位於中山路的門面,一百平米,當時的成交價是兩百五十萬,中介費是五萬塊錢,請問……可是那邊又有什麼變動嗎?如果有的話,我一定鼎力相助。”
“沒有了,我就是過來確認一下,上次真是多謝你的幫忙。”劉樺放下電話,看着夜筱希的眼神中帶上些許熱忱,語氣也客氣了許多,“夜筱希同學,你也不要生氣,今天除了你之外,陳琪然同學和王悅悅同學我們都已經請來了解過情況了,這完全就是走個過場,沒有任何其他的意思。”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從未有過懷疑夜筱希的意思,只不過寢室被盜舍友們總該出個面而已,完全將自己剛纔的懷疑推託的乾乾淨淨了。
他說着拍了拍手,“這樣吧,時候不早了,夜筱希同學也沒有吃早飯呢吧?你先去吃飯,如果事件發展還有什麼需要,我會再讓肖老師去請你過來。”
雖然事情發展不甚滿意,但還了自己青白,夜筱希也懶得再糾纏下去,她站起身拿起自己的揹包,朝着角落處的張嬌遞去一個警告的眼神,預備離開。
“等等!”張嬌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刷一下站了起來,開口喝道:“劉教授,就因爲她有錢買房子,所以偷東西的嫌疑就能洗刷了嗎?您就能確定她就沒有對我的電腦和手機起過想法嗎?即便她很有錢很富裕,可世界上還有一種人就是不偷東西手會癢癢的,您能確定她沒有這種怪癖嗎?”
劉樺眼中的笑意一滯,表情顯得不好看起來,他側頭掃了張嬌一眼,傻子都明白咋回事兒了,再看不出她眼中的敵意那就是屬豬的,寢室裡的私人恩怨他才懶得加入,可在這種時候胡攪蠻纏把他拖下水,劉樺就沒有旁觀熱鬧的心情了。
夜筱希假如是個*,今天被他逮到辦公室裡盤查追問一通,不記恨他纔是奇怪,好不容易爬到校務處處長的位置,劉樺可不希望自己多年的苦心經營在得罪一個人之後就被化爲泡影。
夜筱希的臉色徹底陰沉了,張嬌此刻就像一隻瘋狗追在她身後不停地吠叫,哪怕沒有咬到她的身上,不絕於耳的噪音也令人很難視若無物,她其實是個很溫和的人,上輩子的經歷讓夜筱希學會了忍耐和寬容,都說計較太多的人沒有幸福,她不想再走以前的老路,也願意相信這句話,可是張嬌不是頭一天對她這樣不客氣的,夜筱希前幾次也想發飆收拾她,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實際年齡比對方大那麼多,心中那點怒焰就不知不覺被壓了下去,總有種較真是在欺負孩子的想法。
可讓着她只是顧及自己的顏面,這是情分,現在被張嬌當成本分了,夜筱希就感覺到相當不爽了,憑什麼啊?
昨日在劉文家裡跟他那顛凰倒鳳的荒唐一夢還沒有平靜的沉澱下去,又睡得好好的被人從被窩裡叫出來,夜筱希其實心情相當不好,當下就不打算再一如既往忍耐下去了。
回過頭目光冷厲,她的聲音中頭一次帶上質問,“張嬌,我留你自重一些,被給你臉你不要,我有沒有偷東西的怪癖還輪不到你來質疑,要報警嗎?宿舍樓附近總有個地方有監控,哪怕樓裡沒有,宿舍大門口有吧?大門口沒有拐過去的路上也肯定有,我清者自清,你要是不放心那我們報警怎麼樣?”
張嬌原本的氣勢洶洶被他驟然壓下,吶吶地後退了兩步,臉色清清白白轉換幾遍,眼中閃過慌亂,
……攝像頭?
她一開始就壓根沒想到監控這個問題,想來在衆口一詞指正夜筱希的時候,這種從小地方來的鄉巴佬不被嚇死也被嚇傻了,張嬌萬料不到能從夜筱希嘴裡聽到這個被自己疏漏了的細節,等到轉念一想,心立刻就懸了起來,恨不能立刻衝到宿舍樓外仔細盤查是否真的有攝像頭。
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東西去了哪裡,夜筱希剛纔的那句話直接就戳中了她的弱點,張嬌凶煞的的眼神霎時不見了,卻見夜筱希回頭對劉樺示意打電話報警,劉樺拿起聽筒的瞬間她慌亂的撲了上去,按住電話機,“都,都是同學,不用這麼……”
劉樺原本只是做一個安撫夜筱希並表明立場的動作,畢竟失竊這種醜事能不傳揚開還是別傳開更好,可張嬌的反應卻着實讓他疑惑了一下,其實從剛纔開始他就覺得張嬌的憤怒有些不同尋常,他和夜筱希之前的氣氛很明顯是有私怨,並且一開始是很篤定的往夜筱希的身上潑髒水,如果不是這樣,劉樺也不會在毫無證據情況下對素未謀面的夜筱希產生懷疑。
可假使是私怨,報警對夜筱希產生的影響絕對比這種校內調查會大得多,要反對也不該由張嬌這個受害者來反對,張嬌的做法在任何一個可能中都解釋不開,如果說她是爲了顧及同寢情誼,那麼打一開始就不會在自己面前狀似無意地提到夜筱希家境貧困對她的財物有多麼多麼眼紅的細節,如果是爲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三個同寢的室友都排除嫌疑後,難不成這個損失她自己認了?
那也是好幾萬塊錢的東西,要是當時真的就不在乎,那還鬧到校務處幹嘛?這三番兩次的有意思嗎?漸漸的,劉樺被突然想到的一個可能性震驚住了,神情也沒有了剛纔的溫和,眼神頓時凌厲起來,懷疑的視線直直地朝着張嬌而去,難不成……?!
不,不會吧?
她們還是同學呢?要是這鬧出去影響多大她都沒有個分寸?
這個可能一旦播種,在腦中便立刻生根發芽茁壯起來,是了,在門窗緊閉的密室空間裡,在破壞任何東西的情況下盜走東西,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那隻能解釋爲內鬼!
除了內鬼之外,還有誰能輕鬆佈置出來呢?
劉樺皺起眉,冷不防的一聲問向毫無防備的張嬌,“張嬌同學,昨天一整個下午,你在什麼地方,和誰在一起,做了什麼?”
張嬌的臉瞬間青了,不知所措的退開桌前,我我我了半天,將求助的視線投向坐在角落的那些老人。
跟夜筱希對話過的那個老頭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氣的渾身哆嗦,“劉處長,你什麼意思?放着賊不去抓,拉着我家孩子問東問西,天底下沒這個道理!你懷疑東西是我們家孩子偷的?”
劉樺最怕這類胡攪蠻纏的說辭,尤其對方是個老人,這年頭老人這兩個字成了免死金牌,稍一冒犯對放要死要活的都能整死他,他不敢說的太明白,只好笑着開解,“您老別誤會,我就是例行詢問一遍,畢竟大家都說說才能找到是不是有破案的線索,要是張同學不說,對我們校方破案也是有阻礙的,你們只管放心,校方不會如果找到的話絕對不會包庇,一定會嚴肅處理。”最後兩個字說的尤其重。
老人其實並不明白張嬌在恐懼什麼,但長久以來的默契讓他多少明白一些,可是明白歸明白還是有些不懂,到底是哪裡呢?……突然他回想起這段時間張嬌打回家的電話裡幾乎話不離口的那個名字,那聲聲的怨恨,突然一個叫人不敢相信的事實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裡。
他不敢置信的回頭看了張嬌一眼,張嬌盯着劉樺捏住電話的那隻手,整個人好像下一秒就會暈過去似的,臉灰白得好像是病入膏肓。
張了張嘴,老爺子嘴脣顫抖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快點冷靜下來。
回過頭,他的視線越發兇狠,死死地釘在了夜筱希的身上。
夜筱希一看那眼神頓時就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秒那老老爺子撲通就倒在了地上,捂着心口,雙腳也蜷縮起來,在地上動了幾下,頭髮也亂了,眼睛充滿血絲,張着大嘴好像沒法呼吸的模樣,“藥……我的心……”
開始發起了癲癇,長長地倒喘了口氣後捂着胸口就朝後倒,嘴裡中氣十足地拖長了聲音,“哎喲……心臟病……我心臟病要犯了……”
劉樺嚇得一下子臉也跟着白了,可是沒兩分鐘,他就看出了貓膩,他自己的心臟也不好,隨身帶着常用的藥丸,可是看看這老爺子從身上摸出來的瓶子,要是沒看錯的話,是那個天天上廣告的蓋天力鈣片兒吧?
那老爺子吃了藥,一邊吃還一邊對着夜筱希使勁的的嚎叫,憤怒之情溢於言表,“嬌嬌啊,是我們這些老東西沒有能耐,現在明明是咱們丟了東西卻被人倒髒水,這就是知道咱們是小老百姓,沒錢沒權的欺負人,這個世道現在是完了,人心不古,老天爺啊……你讓我死,讓我死吧,活的憋屈不如死了乾淨!”
夜筱希氣的笑了出來,真是沒料到自己這輩子碰上了這麼個極品的老無賴,“爺爺,您可把話給說清楚了,學校領導都是每個人都問過了,怎麼到了你們家張嬌這裡就問不得啊?剛纔大夥盤問我的時候,給我定罪的時候,可沒見您老人家這麼不忿啊?既然丟了東西,那就得找到,要不這成什麼事兒了?人人平等,張嬌也別想自己獨善其身。”
“呸你個不要臉的小丫頭,問什麼問,我們家孩子這次就當是拿肉包子打了狗,人還能狗計較?”那老頭氣的打地上一個爬起來,拉着張嬌就朝外走,“走,你們這些人遲早都沒有好下場!”
老爺子嘴上憤怒臉漲得通紅,心中卻在不斷慶幸,這件事情要真捅出來,到時候吃虧壞名聲的就該是張嬌了,能借着機會全身而退,他半點沒猶豫,一點沒含糊,罵罵咧咧,唧唧歪歪的朝着外頭走,引得門外不少人站在一邊看熱鬧。
要知道來京大的人素質還是可以的,雖然有些不入流的,可是那些事年八輩的能遇上這麼個熱鬧的場面,所以大家也看得熱鬧。
但夜筱希是傻的嗎?今天真讓這些人不明不白地離開,就等於她默認了這老頭子嘴裡不乾不淨的那些話,甭別管她做沒做過這些事,以張嬌這種不要臉的程度,肯定等風頭過了就要在學校裡宣揚一番,到時候她還要不要在京大上學?別人會怎麼看她?莫名其妙她就成了賊,夜筱希欠她的嗎?憑什麼啊?
夜筱希快一步將門關了起來,拎了把椅子擋在上面,心裡的各種不爽也找到了發泄的途徑,這是看準了她好欺負,否則陳琪然王悅悅兩個人怎麼就沒碰上這種事?
她扯着嗓門大喝,“站住,誰說你們能走了?今天不把事情弄清楚誰也別出這個門!要不在場證明,我也有,想看就給你們,但是誰嘴裡再不乾不淨說我半點是非,別說我沒提醒你!別看我說話客氣就當我好欺負了,姑奶奶我就讓你們好好看看!”
說完她也不理會被她驟然轉變的氣勢鎮在原地的一行人,朝坐在桌後的劉樺大聲報出一串電話號碼,自己則鎮守在大門處一寸不讓,“137**99999,這是我朋友的電話,他住的是有名的高檔社區,門口是二十四小時的保安,就是人沒看見我,監控器總會記錄把?我就讓他給我調過來,爛屎盆子朝我頭上扣,你當我你們啊?”
電話接通的很快,劉文聲音冷淡,渾身天生的那種高冷氣息不用見到人就會讓來電的人呢瞬間又中腿軟的感覺。
“喂,你好?”
夜筱希氣的聲音都在發抖,“劉文,現在,立刻,馬上!到我們系校務處來!”
聽到她聲音的時候劉文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從聲音裡都能聽出語速在加快,那高冷範兒瞬間消失,語氣中透着急切,“怎麼了?你怎麼了?你聲音怎麼有點不對?你哭了?”不會是因爲昨晚的事兒讓她知道了吧?有……那麼邪門兒?
“別廢話了!”夜筱希氣急,“快過來,有人要欺負死我了!”
劉文一愣,一秒鐘後聲音瞬間冷了十幾度,“等着,我馬上到。”
此時還好是午飯的時間,劉文掛斷電話後赤紅着眼睛衝出辦公室,那模樣把秦偉都嚇了一跳,跟他吃飯的市場部經理一臉詫異問坐在旁邊的秦偉,“劉總這是怎麼了?”
作爲屬下自然深知他沉穩淡然的個性,從認識他以來,他基本上就沒見過劉文除沉穩之外的一切態度,哪怕又一次被人暗地裡下黑手往煤礦裡灌水,就在那個緊急關頭他也能在有限的逃生時間內井井有條的安排好人員疏散,從剛開始接手生意時的青黃不接,到現在發展的規模和每個月有穩定的收入,這些和劉文穩紮穩打的作風是分不開的。
秦偉猜出些什麼,朝市場經理擠了擠眼睛,“我猜是有個小丫頭出事了,要不他能這樣?”
劉文京大畢業的,在學校裡呆了那麼多年,自然對哪裡都是門清兒,到了辦公樓,遠遠的看到教務處那扇門後他腳步越發快,跑到近前時連腳步也不頓一下,側身撞了進去。
辦公室裡張嬌的爺爺試圖帶一羣人離開,夜筱希守着門死活是不讓他們如願,幾次沒走成後,老人們嘴裡的罵聲就朝着污言穢語的方向而去,越來越不堪入耳。
那罵人的話簡直連個重樣的都沒有,噼裡啪啦的朝着夜筱希攻擊過來,要說有罵人能罵死人的真是確實不假,夜筱希就是極力忍耐都覺得自己的血壓嗖嗖的往上躥,腦門子上的血管都蹦蹦的亂跳。
這個時候張嬌的爺爺也不裝病了,罵人罵的是臉紅脖子粗,腦門子都冒了一層汗,眼神朝外噴着火,但只要細看就能發現他藏在興師問罪之下的心虛氣短。
張嬌緊張的手心裡都是冷汗,她聽到夜筱希朝電話大吼叫人了,原本以爲好欺負的舍友忽然變身爲比陳琪然和王悅悅她們更不好惹的對象,張嬌悔的腸子都在發青,張家確實風光顯赫過,可那都是幾輩子前的事兒了,現在家裡頂多算是個小康水平,有兩個有些頭腦的親戚幫襯着,是個稍微有點本事的人就能拿捏的,要是碰上個厲害的,渣都不剩!
她的心裡這個後悔啊,早知道拿陳琪然或者是王悅悅出來開刀她也不會把主意打到夜筱希身上,她越發看不透這個夜筱希,她往常總不服氣夜筱希比她人緣好,還拿夜筱希出身不如自己這一點來安慰過低落的心情數次,可現在連那點優越感也找不到了,面對夜筱希鄙夷的目光時,她恨不得在地上挖條縫隙鑽進去。
她最在意的就是別人看她的目光,其實她根本不太懂怎麼玩電腦,買了那個純粹就是爲了增強自己的自信心,享受一下別人羨慕的目光,爲了讓人羨慕,她當時爲了考京大還住了一次院,那就是累的,索性她是如願以償,後來她開始用生活費買那別人眼中的名牌,每天都穿的特別的愛惜,那支手機更是如此,每次出門的時候都要摸一摸看看是不是在口袋裡,每天還要睡前拿着軟毛巾細細的擦拭一遍,這一切,無非就是想讓旁人在看向她時帶着羨慕,膨脹她的虛榮心。
她不敢想象那小小的優越感破滅以後她會面臨着什麼生活,一個沒落的家族卻從小到大的提點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尊貴的,和普通人不一樣的,她也想要過着那些和普通人涇渭分明的生活,可是那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纔會滿足她的願望,然後現實中她要的家人給不了。
所以只有在大家彼此都不瞭解的學校裡才能實現的虛榮,當夢快要破滅的那一刻,張嬌覺得自己的世界好像馬上就要垮塌了。
劉文撞開門的時候,恰看到張嬌的奶奶伸手要打夜筱希的場面。
他眼睛登時就紅了,難掩的憤怒從內爆發出來,一時間低沉的氣壓讓屋內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毫不留情地握住那根手指用力甩開,老太太被這股力氣推的踉蹌了好幾下,最後扶着腰靠在了辦公桌上,可眯眼看向來人,乾脆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打人啦!”
然而屋內卻再沒有人再爲她出頭一句。
劉樺在桌後看到來人說什麼也坐不住了,要說在京大中不認識劉文的老師簡直是奇葩,他做夢也沒想到夜筱希口中的那個朋友居然會是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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