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指了指許博年,連俢肆繼續質問唐翩躚,岑冷中帶着明顯失望的眼神,毫不客氣的落在輪椅上低垂着眼瞼一手捂胸一手捂臉哭的不能自已的小女人身上,被她氣得他都有了想上去掐死她的衝動。
“你跟這個人非親非故,爲什麼下不去手?他是殺了你丈夫全家的劊子手,是我命大才逃過一劫,你現在跟我說你對這樣一個喪心病狂的人下不去手,你的同情心可真是會用對地方!所以,你現在是要爲了這個人背叛我,嗯?”
緩緩擡起那張被淚水浸溼的臉,唐翩躚望着他的眼神裡滿是無奈。
她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他才聽得進去,才能理解此刻她內心深處那種飽受煎熬的痛苦感受。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背叛你的意思。我也知道……知道這個人他該死,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是覺得心口好痛,我沒辦法點火……”
“唐翩躚!!!”對她的言行失望透頂,連俢肆勃然大怒。
撕咬着脣瓣一副不理解他的表情直視他被怒氣席捲都變得扭曲的俊顏,唐翩躚流着眼淚直搖頭,“阿寺,我真的不理解你,爲什麼……爲什麼一定要我動手呢?你自己來就好,爲什麼要逼我?”
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該再激怒他,不過就是殺一個罪大惡極的人,打火機點燃往外一丟就完事了,可她就是做不到將眼前這個人活活的燒死,她覺得好殘忍!
十字架上的許博年,將女兒痛苦和掙扎的表情全看在眼裡,除了感到欣慰,他更多的還是替她擔心。
顯然,連俢肆已經被她激怒。
她若是再不動手,搞不懂連俢肆一衝動會對她做出什麼過分之舉。
這個孩子,怎麼那麼傻呢!
若是手腳能動,許博年恨不得自己衝上去把地上的打火機撿起來自焚算了。
只要連俢肆不爲難他的女兒,要他死一百次都可以。
薄脣煩悶的來回抿了幾下,又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連俢肆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儘量不衝她發火。
畢竟手刃自己的父親這的確需要勇氣,哪怕她尚不知情,但親情這個東西存在於無形,冥冥之中總有牽引。
“那天是你自己說的,你說要幫我手刃兇手,你說還要掘他們家的祖墳,我好像沒逼你吧?”
“是,是我親口說的。我也很想把他殺了替你報仇,替你出氣,可我總覺得他那雙眼睛好熟悉,我覺得我應該認識這個人,所以我才下不去手。”
說完,唐翩躚伸手去扯他的衣襬,仰着一張淚跡斑斑的小臉用着近乎於求他的眼神對他說,“阿寺,你把他臉上的膠布撕開,讓我看看他是誰,好麼?”
她越說越過火,竟然還想看膠布後的臉,連俢肆惱羞成怒的一把甩開她的手,一個冷眼射過去,大有毀天滅地之勢,“唐翩躚,你找死是不是!”
眸色複雜的看一眼十字架上的人,再把視線落回到連俢肆身上,唐翩躚冒着再次激怒他的危險直言不諱的告訴他此刻她心裡最真實的想法,“阿寺,我知道我不該跟他求情,老實說我也不理解我自己今天是怎麼了。但我就是不希望他死,尤其是被火活生生的給燒死,我覺得好殘忍……”
連俢肆快被她氣死,冷幽的眼神充滿警告意味的瞪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無數個洞來。
該死的丫頭,她一定要跟他對着幹嗎?
“言外之意,你是覺得我殘忍,是嗎?唐翩躚,你可真是個好太太,還沒舉行婚禮就胳膊肘子往外拐,難怪你會揹着我跟湛天丞去澳洲雙宿雙棲!看來,真是我錯看你!”
“這是兩回事,你爲什麼要扯到一起!而且,我也沒說你殘忍……”越解釋越亂,唐翩躚都有點語無倫次了,“阿寺,我們不吵架,好不好?我不想跟你吵,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的隔閡。”
“是我想跟你吵嗎,是你在這裡無理取鬧,傷我的心!”俯身撿起地上的打火機,連俢肆被她悽悽楚楚的眼神看得心軟成一片,語氣不免放緩了一些。
擡手摸摸她的臉,連俢肆亦是痛不欲生,“躚躚,你乖,聽話,嗯?你說過要幫我分擔我的喜怒哀樂,現在正是我需要你的時候。我知道你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軟,但是心軟也得分人吧。你的阿寺因爲這個人家破人亡,不到十歲就輟學混入了幫派,這些年我受的苦,你能想象嗎?”
“我都知道……”
“那這樣,既然你下不了手,我幫你,我們一起動手好了。”實在不想再逼她,連俢肆隨即拉過她的一隻手,把打火機塞到她手裡,然後捉着她的手點燃,丟出去。
眨眼的功夫,許博年身上就竄起了熊熊大火。
求生是人的本能,就算許博年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但當火燒掉身上的睡衣直達皮膚,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還是遠遠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
他不停的掙扎,嘶吼……
“不要,不……不要……”看見面前纔將還好好的一個人突然變成了一個火人,唐翩躚哭得肝腸寸斷,顧不上自己膝蓋上還有傷,她本能的邁出腳步想去救火,可惜,一隻腳剛一落地,她人就重心不穩的朝地上摔了出去。
幸好連俢肆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一個打橫就把不知道是痛暈還是嚇暈過去的人抱在了懷裡。
“躚躚,躚躚……”抱着她出暗室的途中,連俢肆低頭心疼的直親吻她蒼白如蠟的額頭,急急地喚。
自打從基地回來,一連好幾天,唐翩躚都不吃不喝,精神也極度恍惚。
睜眼閉眼都是那天那雙溢滿淚水和無助的熟悉眼睛,都是那天火在人身上串燒的殘忍畫面。
一想起那天的事,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麼止也止不住。
只要連俢肆一出現在她面前,她就會條件反射的用被子把自己蒙起來。
甚至,不管是他過來親她,還是摸她的臉,她都會目光閃爍像是怕他一樣牴觸的往後躲。
昔日那雙秋水剪瞳裡再也看不到一絲亮光,剩下的只有對他的恐懼和本能的抗拒。
看見她這個樣子,連俢肆只覺得心都要碎了。
怕她精神上出了問題,他特地請來了好幾次精神科的權威爲她會診。
好在那些個專家說她的精神沒問題,只是可能受了某種驚嚇,短時間內有點接受不了,纔會對周圍的一切感動陌生和恐懼。
怕刺激到她,連俢肆這幾天都不敢陪她睡,晚上都是回自己的房間獨眠。
他明顯的感覺到他和躚躚之間出現了裂痕,就算她還不知道她燒死的那個人是她的生父,但她潛意識裡已經感覺到那個人跟她有牽連了,這讓他很害怕,也很恐慌,好怕某天去失去她。
這天晚上。
和往常異常,等她睡着了,連俢肆纔敢躡手躡腳的來到*邊偷偷的看他幾眼。
在*邊落座,執起她的手覆在臉上,連俢肆一臉痛苦的俯身親吻她的額頭,“躚躚,一切都過去了,我們之間已經毫無障礙了,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是阿寺啊,是你的老公,你現在連正眼都不敢也不願意瞧我,我很難過,躚躚……”
唐翩躚其實醒着,但卻不願意睜開眼睛看他。
他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連着好幾天,他都是到夜半無人的時候纔敢靠近她,他的失落和痛苦她都理解。
其實她也不想這樣對他,畢竟他那麼做只是爲了給家人報仇。
可她就是沒來由會恨他,恨他把一個大活人活活燒死,恨他那樣逼迫不願意動手的她,硬是把她加入了殺人犯的行列。
一想到她這幾天對他的態度,連俢肆就心如刀割,“躚躚,聽說你今天都不讓婚禮設計師進門,昨天連珠寶公司的人也被你趕走,你是什麼意思,不想嫁給我了?爲什麼要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跟我慪氣?”
“躚躚,不鬧了,好麼?阿寺以後什麼都聽你的,嗯?”薄脣沿着她的額頭吻下去,一直來到她脣畔,害怕吵醒到她,他忍住對她的思念,只敢輕啄那令他朝思暮想的紅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