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若晗不解的問:“那個院子就是孩子們的學校嗎?”
村長說:“是。其實,那個院子本來是老二家的,後來,拿來當學校了,現在,老二也死了,再在那裡用人家的院子給娃娃們上課也不合適的。但是,這麼多年來,娃娃們也都是在這裡上學的,都習慣了。”
喬若晗說:“怎麼村裡就沒有蓋個學校,要一直用趙素文家的院子呢?”
村長嘆息說:“姑娘,你是不懂呀。我們這個村聽說祖上也是有文化的大戶人家,逃荒到這裡來,看到這塊地方還好,就住下來了。也有教書先生的,一直教古書。一代一代的傳下來,願意讀書的人也不多了,就算是讀書也是讀古書的,就象我一樣。三十年前,還是我爸當村長的時候,老二他媽是嫌他們家窮,改嫁了另一戶人家,並沒有跟人私奔的。老二在的時候,還經常去幫他媽做點農活的。他爸氣性大,覺得在村裡丟了人,就帶着老二出去打工了。老二大了,就一路跟着他爸的身邊人學一點。後來,聽說是有人讓他爸送他去讀個書,說老二這娃聰明着呢,別浪費了。他爸才把他送到學校裡去上學,還給他找了一個人家加個牀加個碗。加牀加碗,你可能聽不懂,我才聽老二說的時候也是聽不懂的。老二說,加牀就是隻睡不吃要多少錢,只吃不睡要多少錢,都是有標價的。他爸悄悄的找人商量,加了個牀加了個碗,對外面只說是家裡的親戚。那時候窮,人家家裡也是同意的,老二就這樣在人家家裡讀了幾年的書。讀到了高中,聽說還沒有讀完,就不願意讀了,說是不想讓他爸一個人辛苦,也出來跟着他爸打工。後來,好像是被人家拖了工資,他爸一生氣就帶他回來了。回來的時候,那個媳婦就跟着回來的。當時,他們一家三口回來,對我們村來說,可真是個大事呢。首先是他爸多年賭氣走的,大家都在傳說他爸掙了大錢,又找了兩三個漂亮媳婦生了好幾個崽了,又傳說,他們這次回來是要來給村裡分錢來的,跟他們關係好的人就分得多,關係不好的也可以分到,只是分得少而已。傳說太多,等到他們回來時,全村人都涌來看了。老二家媳婦當年還很漂亮,畢竟是城裡人,起碼人家的皮膚就比我們這裡的女人細嫩得多。當然,農村裡嘛,也粗俗一點,大家見到老二家媳婦,有人說是老二他爸的媳婦,有人說是老二的媳婦,還有人說是他們父子兩人的媳婦。回來後,老二是不喜歡這個地方的,三十年前的村子其實跟現在的也差不了多少,只是又起了幾處房子而已。可是,人家老二雖然不是城裡人,但他自打會想事之後都是生活在城裡的,就算他是去別人家加牀加碗長大的,那也是在城裡加的。他本來是以爲爸爸只是回來看看老家的人,還是要回到昆明去的。但是,他爸住下了就不願意走了。村裡的人等他們分錢,他們也沒有分。於是,有些人就直接上門去問什麼時候能分錢。他爸就說了老實話,說這麼多年來是掙下一點錢的,但這些錢是要給老二辦婚事的,不能分。大家這才明白,傳說畢竟只是傳說,現實中是根本沒有這麼一回事的。於是,大家對他們父子兩人也不再那麼友好客氣了。比如說吧,我們農村裡的雞呀鴨呀狗呀豬呀這些東西都是放着養的,這些東西是些畜生嘛當然想拉屎就拉屎的,在路上拉了也是正常的,任誰踩了也只是會自己到路邊找堆草給擦了就是了。但是,老二和他那個女人踩到就會氣得大叫大罵的,罵我們農村又髒又落後了什麼的。這些話,任誰也是不會愛聽的,於是就有人出來罵老二忘本,罵老二女人裝貴婦,甚至還有人給老二女人取名爲貴婦狗的。老二結婚的時候,他爸是去敲了幾家人的門買了兩頭大豬,做了許多菜辦酒席,但是,沒有幾個人去吃。當時,我去了,看見許多菜,全部都剩着,後來變味了,只好倒了。可惜呀。”
喬若晗忙問:“後來呢?”
村長說:“到家了,後來的事,以後再說吧。我要早點睡,明天就給你到鎮上去打聽一下,趕得回來的話,我就給你搜集大家開個會,看這事怎麼辦。”
喬若晗想讓村長先帶她看看孩子,但一想到應該客隨主便,雖然,自己是打算在這裡長期生活下去的,但是,畢竟不知道人家這裡的情況,要求人傢什麼也不太好的,她就沒有說話了。
回到院子裡後,大黃一等村長老婆開門就鑽了進去。村長老婆就罵它說:“你整天在外面野個不夠的,現在野夠了肯回來了?”大黃當然也不理會她說什麼的。
喬若晗對村長老婆笑笑,村長老婆問她說:“老二媳婦給你們開門了嗎?應該沒有開吧?不然就不會這麼早就回來的。我想着你們可能回來的晚,熱水都沒有給你們燒呢。我現在就去給你們燒水。”
村長說:“她要是開了門,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話的。教育局也是爲難人,一個民辦教師貼補,一說說了二十多年都說不下來,肯定又是他們的什麼破規定在作怪了;我們村裡的那些人也不好,讓他們添個份子當老二的工資,他們也不願意的。聽說,林有角上次去昆明打工,找小姐被人家抓了,一罰款就罰五千塊,不給不放人。他死活咬住沒這個錢,人家打電話到村裡,他媳婦又跑一趟昆明給他把那錢交了,名聲也弄臭了,今年春節都沒有臉回來過。但是,一兩年可以不回來,難道說,老了死了也不回來嗎?這五千元拿來給老二他媳婦,那該多好呀。”
村長老婆反問:“不一樣的,人家去找小姐了是自己快活,這把給了老二媳婦,他能快活得了嗎?”
村長生氣的說:“你懂什麼快活不快活的?一個傻老婆子一天跟着瞎起鬨,連你都這樣說了,村裡的其他人能肯拿出錢來嗎?”
村長老婆說:“你也不用跟我生氣,生不到我頭上來的。你說讓我們全村人只要是老二教過的學生,每家每戶平攤這個錢,攤下來也不過就是一戶一千多塊,問題是誰願意呀?現在的學生不過只有三十多個,可是,你要讓讀過書的人也再來交這個錢,誰願意呀?就算是現在在上學的人家,他們娃娃讀個書識幾個字就要讓人家交一千多塊,別說是老二活着,他們不願意交,現在老二都死了,哪個人還肯再認這個呀。你也別怪人家,大夥也說了,這錢是該教育局出的,憑什麼要讓他們來出呀?這話也沒有錯的。”
村長煩了,生氣的站起來說:“你的水燒了你自己洗吧,我不耐煩洗的。”
村長老婆也生氣的說:“你說些什麼鬼話呀?你不洗就不要上牀,把褥子被子弄髒弄臭了,還不是得我洗嗎?你不洗就不用睡牀了,去跟大黃擠擠吧,大黃可喜歡你了。”說完自己先大笑了起來。
喬若晗也跟着笑了起來,她向角落上睡着的大黃看去,大黃聽到主人提到自己的名字也擡起頭來看主人說它做什麼。
村長不肯再說話了,又點起煙來抽了起來。喬若晗總覺得村長抽菸的時候很憂愁,她不敢去打擾他的。
喬若晗問村長老婆說:“大媽,趙素文是老二的話,那他是有個哥哥還是姐姐呀?”
村長老婆說:“哪個知道他是有個鬼哥哥還是鬼姐姐的。他爸和他媽談戀愛時就胡搞瞎搞的,搞大了肚子,他媽又嫌他爸窮,不肯嫁,就自己找個土坎坎上上下下的跳,硬是讓她給個好好的娃娃跳掉了,她也差點把自己給弄死了。她媽到處求給村裡的人下跪求人家給點紅糖,全村的人的紅糖都讓她媽給跪了去。等她身體恢復了,又去勾引老二他爹,又懷上老二。她還想去跳,她媽就急了,說她再跳出事來,村裡就再沒有一塊紅糖能給她煮雞蛋吃了。最後,她只好嫁給了老二他爹,結了婚後,生了老二,又嫌人家老二他爹窮了,整天鬧。後來,自己跑去跟個死了老婆的林寶強住了,不肯回家。他爹沒有辦法,就帶着老二走了。老二是他們唯一生過的孩子,只是因爲之前懷過一個,所以,這個生下來就被叫成是老二了。”
喬若晗又問:“那怎麼要叫山腰老二呢?只是因爲他住在山腰上嗎?”
村長老婆解釋說:“山腰上的那個房子本來是個小土地神廟的。只是,當年老二他媽跟了個死老婆的男人跑了,他爺爺生氣了,把老二和他爹趕了出來,說是他媽沾過的人都不許進他們家。兩人被趕出來,沒有地方住了,我爸就讓他們臨時到土地廟裡去住一下了。住了不到一個星期,老二他爸就帶着他走了。老二被叫成是山腰老二,還是那一羣跟老二差不大小的娃娃們叫出來的,叫着叫着,大人也這樣叫他們了。”
洗臉洗腳的熱水好了,村長老婆拿了兩個盆,給村長一個給喬若晗一個,倒水給他們洗臉洗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