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大片明亮的玻璃窗,喬默笙看着程曦在護士的看護下,做着各種高難度的動作。她是個舞者,天生比普通病人吃痛,爲了戰勝腿傷帶來的疼痛,她很努力。
數年不曾練功,她的肌肉很緊,骨骼偏生硬,這些都需要程曦自己去克服。
喬默笙看到沒一會兒工夫,她的臉上就已經滲滿汗水,有時甚至咬緊牙關,忍受疼痛。
他的目光緊緊盯着她,心情一時間很複雜。心疼自然難免,卻又無法上前阻止,亦沒有辦法代替她渡過這種身體上的難關。
難道她獨自一個人來了這麼多次,每次都這麼難熬?爲什麼,在他面前時,她卻隻字不提,每次他問起的時候還總是輕描淡寫?
此時電話響起,他接起來,那一頭是助理林閱,“老闆,您今天怎麼還不到公司?喬老先生來了。”
喬默笙輕嗯了一聲,“今天我不過去。”
“可是,老闆,那喬老先生……”
那一頭喬默笙已經收線。林閱一臉小心翼翼地看着喬御成,“喬先生說他今天不回公司。”
喬御成聞言,輕哼一聲,“他倒自在。”
自從喬默笙開始打理喬氏之後,喬御成這還是頭一次踏進公司,就在衆人以爲喬氏要發生震變的時候,喬御成卻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
陪程曦做完物理治療,喬默笙帶她去了一間法式甜品店,“這裡的玄米布丁很好吃,試試?”
藍色的精美小瓷杯裡,乳白色布丁看起來醇厚甜香,中間有一個冰淇林圓球,上面鑲一片薄荷葉。
程曦舀了一口放在嘴裡輕抿,鮮甜滋味瞬間在口腔裡跳躍蔓延,方纔做物理治療的痛楚即刻拋諸腦後。
人本來就是這世上最健忘的生物,普通的經歷或者情緒,開心或者痛楚,都很快遺忘。惟有刻骨的情感,如深愛或是仇恨,纔會長久瀰漫心間。
吃完一整個布丁,程曦的心情果然變好,她又望着櫥窗裡的彩虹蛋糕,蠢蠢欲動。
喬默笙寵溺地揉了揉她的一頭短髮,“吃太多甜食,對身體無益。”
程曦微顯不滿地睨他一眼,卻被喬默笙牽住手走了出去。兩人來到附近的一個公園廣場,空氣清新,環境很好。
忽然耳邊傳來一陣響聲,程曦整個人躲進喬默笙懷裡,側過一點點頭出來,一看才知道是有人在打鼓。
喬默笙擁着她,眼中的笑意傾灑。程曦不滿地瞪他一眼,心情卻很愉悅,倚在他懷裡,欣賞着一隊年輕人專注的表演。
搖滾有時候自有它的價值,活力,熱情,聲嘶力竭,很容易令人忘卻現實的諸種煩惱,享受於當下。
喬默笙懂得身邊的女人,知道她愛什麼,喜歡什麼,需要什麼。對程曦,他不僅慷慨溫柔,且用足心思。
程曦心裡明白他對自己的用心,雙手緊緊攬住他,脣間含笑。
吃過午飯,程曦接到程煜的電話,約她在程家見面。喬默笙欲陪她,卻被程曦拒絕。
他看着程曦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餐廳門口,英俊的臉上笑意緩緩收斂,又恢復到衆人眼中淡漠疏離的喬默笙。
二十分鐘後,程曦走進程家,沙發還沒坐熱,就看到劉茜一臉焦躁,“小曦,你還不知道顧氏出事吧?”
“知道。”她輕抿一口茶,神色平靜。
“那你還這般冷靜?!”劉茜不可思議地看着她,“我們的成衣廠這次肯定也會被波及,怎麼辦?”
程曦淡淡挑眉,糾正她,“是我的成衣廠。”
劉茜一怔,表情有些僵硬,忍氣吞聲,“呵,是。”
程曦望着她,淺笑,“顧氏是有實力的跨國企業,這次的事件雖然棘手,但不會有太大影響。”
程煜贊同她的看法,點點頭,“沒錯。”
劉茜見他們父女難得意見一致,不禁冷哼,心裡想得是,程曦不過是個過氣的舞蹈演員,懂什麼企業經營,還不是任憑別人說什麼便是什麼。
“你們找我來就爲這事?”程曦問。
程煜看着她,“小曦,你以後沒事多回來吃飯。”
劉茜聞言,白他一眼,道,“小曦如今身份不同了,她可吃不慣你做得粗茶淡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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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曦輕輕勾脣,“小時候,奶奶做的都是些粗茶淡飯,我時時想念,現在想吃,卻沒有人再給我做了。”
程煜和劉茜聽了一怔,相視一眼,沉默不語。
程曦擡眸看他們一眼,又道,“有件事你們還不知道吧?過幾天會有銀行來收這套房子。”
程煜和劉茜一怔,“這不可能!銀行憑什麼收我們的房子?”
程曦淺笑,問劉茜,“之前有工人受傷又有合同糾紛,你是不是問銀行借了一大筆錢?”
程煜眸眼一冷,直直盯着劉茜。劉茜頭皮發麻,“是……是啊。但後來顧氏收購咱們廠的時候,不是給了一筆錢了嗎?!”
程曦笑,“那筆錢是顧氏用來改造紡織廠的,如今全都投入廠裡做了現金流。你用房子抵押換取的貸款過期不還,銀行替你們做過資產分析,知道你們已經無力償還這筆債,所以已經決定用房子來抵債。”
劉茜聽得頭皮發麻,恍惚間,她指着程曦,面色蒼白,目光復雜,“是你,都是你做的……”
程煜則完全失去反應,整個人跌坐在沙發中,沉默無言。
程曦慢慢站起身,看着劉茜,目光很冷,“我不過是想讓你們也嚐嚐,無家可歸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