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澀卷 107 夢裡不知流年轉
纖收到嚴若雨遣杏兒送來的燕窩粥,心裡一陣暖意,T與珍和自己一起吃,兩人初時不肯,纖纖眼眸一翻,不高興的說道:“你們不吃就倒掉,反正我是不會吃你們不要的東西……”
兩人無奈之下只能從了纖纖的意思,三個人一起喝着那一碗,在現在的情況看來,很是有些奢侈的燕窩粥……只怕這一夜裡,只有纖纖這麼個不知道自己處境的女人,纔會鬧的這麼開心,吃的這麼歡,睡的那麼的香。喜歡該,請到……
這一夜,大半數身處其中的人,都沒有睡好,比如,嚴若雨,她是心裡鬱結的。比如皇上,他要籌謀的事太多了,比如太后,從她聽說嚴若雨後來晉見皇上受了封賞,並夜裡還敢去給纖纖送吃的時候,心情也變差了不少……
不過,這些人當中,最尷尬的人,也是最無奈,最心煩的人卻是召誥王段明輊,數月前,南理國君從密報中得知皇上有意削蕃,便命令以皇弟召誥王段明輊以遊商的身份潛入大唐,用不同的方法聚集了大量的米糧,偷運在各處藏好,以便日後行軍時可以方便補充糧草,更是受命要想辦法將纖纖營救出來,以避免成爲大唐的人質或是出氣筒,可是萬沒想到的是,皇上先是與纖纖同時失蹤,後又中毒,一直暈迷在皇上的兩儀殿裡,若是纖纖當真中毒病危,便是自己有千種方法,也使不出來,只能先與芳芷通了一個消息,讓她去確認一下,纖纖是否真的中毒,能否離開這裡……
直到前天,才得知纖纖雖然醒了,但已讓打入冷宮囚禁的消息,段明輊是又焦又急,心裡左右沒有了主意……
同在屋裡想主意的納蘭浩看着段明輊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更是焦燥的歷害,但也知道這時候,不是光靠個人武力可以解決的,只得無奈的抱着劍在那悶不哼聲。
一大一小兩男人大眼瞪小眼的了半天的悶,最後納蘭浩一聲怒吼道:“管不了這麼多了,大不了糾齊人,殺進皇宮裡搶人。”
段明輊愣了愣,居然也點了點頭,苦笑道:“好像也只得如此。”
於是這樣一個最沒有啥技術含量,最沒有計謀成份,最傻氣,也好像是現下唯一的方法,必竟纖纖與其他打入冷宮的嬪妃不同,還有侍衛在門外守衛,這兩天收集到的情報是侍衛們是三班兩崗輪班倒值,決定禁止纖纖離開,而且基本上也不準閒雜人等進入,便是御膳房裡送菜也只能放在院門口……這樣的情況,想讓纖纖裝成什麼人混出宮,那幾乎是完全不可能……
既然總的戰略綱領已經制定出來,那便開始細化計劃,段明輊拿出之前花重金湊拼出來的宮裡的地圖,攤放在桌上與納蘭浩一起合計。
雖然段明輊也帶了近百個南理的禁衛軍裡的高手,這些人也早就化整爲零進了長安潛伏下來,只是和長安城裡的千軍萬馬相比,這些人如果真的硬撞硬,除非每個人都有不遜於納蘭浩的輕功,不差於駱其揚的劍法,比夏夜還要旺盛的精力……總而言之就是可以集當今武林中幾位少年英傑之所長,或許可以一試,能不能殺出重圍……但很明顯這不可能……所以,這些人從開始接到這個命令的時候,就註定會有很大一部份人逃不出去,將會永遠的留在長安……
兩人望着地圖。細細地密謀了一夜。直到天空泛白方纔擬定了計劃。
……事情議定了。納蘭浩反而覺得心裡放下一塊大石頭一樣。倒在牀上便睡。
段明輊卻是一遍又一遍地在繼續考慮着這地圖上地每一寸計劃。每一個設想。更多地是。如果真地救出了纖纖。自己又將如何面對……將她帶回南理。真地就是對她最好地選擇嘛
如今地納蘭纖纖必竟已是嫁過一次地女子。不錯。皇兄對她地想念從來沒有淡泊過。正是因爲這樣寸寸如灰地相思。正是因爲這樣如同奪妻地仇怨。燃烈了一個男人地恨意。南理國纔會參加今日這場烽火燃。狼煙亂地戰火紛爭……
唉……可是。皇兄必竟是一國之君。他從小樣樣要強。什麼都要求完美。又怎麼能容得纖纖已經嫁過另一個男人地事情呢?更何況這場戰爭。南理國不過是稱着大唐混亂來攪混水地。大唐這隻沉睡地老虎一旦真正地醒來。只怕南理國離滅國也是不遠。怪只怪皇兄讓自己來大唐購糧時。說地含糊不清。讓自己誤以爲是爲了南理國準備餘糧以備不時之需。沒有留在國內。不能及時地勸止皇兄。現在皇兄已經與莫家地叛軍簽定了盟約。一切都晚了……
皺了皺眉頭。最終也還是隨着納蘭浩那般和着衣服。)E上。伸展了一下手腳。舒服地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好好養神。現在不管如何。也得先將纖纖救出來再說。想起之前在長安城內看着莫家父子如何殺死回紇可汗之女烏蘭琪。段明輊心裡不由打了一個寒顫。這些大唐地人。冷血地時候。實在可怕。那樣嬌弱美麗地女子。居然死在這樣恐怖地手法裡。怎麼樣也不能讓纖纖留在這裡。等到南理國反叛地消息正式傳來之時。只怕纖纖會難免一死……
看見天色變亮,太后撩開沉香紫的絲幔,看着案上的菱紋三足青銅香爐裡餘留的檀木散出淡淡的香味……這樣的香味好像有一種陳舊的味道,混在空氣中飄浮着被歲月忽略的塵土,一點一點的在屋裡漫延,太后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其實自己早就習慣了這樣一個人,習慣了被人遺忘,在當初也正是因爲自己這樣才保住了皇后的位置……
太后想到這裡,看着鏡中正在讓宮女們梳妝的自己,皺了皺眉頭,眼角其實已經有些皺紋了,只是粉掩的很好……唉,真老了,居然越來越喜歡懷念從前的事了,什麼時候開始感嘆自己的年華老去?啊,是因爲宛晴的原故,看着當年故人藍天野的女兒,才驚覺到,自己的時光一直在這些陰謀與鬥爭中消耗,早就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只覺得這樣的日子好難熬……後來皇上登基後,自己似乎才略略可以鬆了一口氣,思緒卻越來越多的沉浸在當年的回憶裡……在那樣的思緒裡,好像自己又可以回到從前,還是那個梳着芙蓉歸雲髻的姚家小姐,無憂無慮……
現在也只有看着這些下一輩的人,才感到當年的故人也已經都漸入暮年……自己其實也已經老了……
這時候宮女們已經爲太后綰好鳳鸞朝天髻,別上了在髻前的金鳳含珠的步搖,拿過鏡子讓太后觀看髻……
太后這個寂寞的女人,卻只是放鬆着身子靠在冰冷的雕花椅上,好像在等着,燃盡生命的最後一絲希望……在心裡悠悠的嘆了一句,這一生自入宮後,自己何時真正舒心過……便是這個兒子也總和自己耍着心眼,他可知道這樣做,孃親的心裡該有多難過……唉,今天該傳嚴家的那個賤婢來問話了,太后想到這裡眼眸微微一眯,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戾氣,淡淡的說道:“去把瓊婕妤宣來。”
嚴若雨心驚膽戰的走進太后宮殿裡,行禮跪下後,太后冷眼的瞧着她,也不讓免禮,只是淡漠的說道:“聽說你昨天去看望段氏了。”
聽着這句陰冷森森的話語,回想起宮裡關於這位太后的傳說,傳說她親手絞死了懿德妃,傳說她在皇上登基後逼死了曾和她爭寵的瑞貴妃……總之,每一個傳說都是血淋淋的……嚴若雨剛還跪的直直的腿,立時有些打顫了小心的回道:“是。
”
太后拿着茶杯,手指繞在茶杯的杯口上,繼續說道:“膽子倒真是不小,聽說你把皇上賜的血翎燕盞也送給段氏吃了,嗯?你膽子倒是不小,連皇上欽賜之物也敢拿出去送人?”太后眼眸輕輕上挑,冷如冰一樣的眼神,掃在嚴若雨的身上,嚴若雨只覺得一股寒氣迎面吹來,身上幽冷幽冷的,想說幾句辨解的話,只是牙關之間輕顫了幾下出了輕微“咯咯咯”的聲音。
太后看着嚴若雨嚇的臉色都變了,這才滿意的笑了笑,手指輕輕敲了敲桌案說道:“都退下去。”
宮人們一個一個退出去,缺少了這些人氣,廣闊的瑞慈殿裡,更添了幾分幽寒陰冷……
嚴若雨一個人跪在殿裡空蕩蕩的地上,心裡有一種心驚的害怕,太后低沉的聲音在嚴若雨的頭頂響起:“好了,這裡沒有外人了,你可以說實話了。”
嚴若雨強撐着輕聲說道:“嬪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還望太后娘娘明示。”說完便低着頭,看着太后紫紅色的百花繡面的錦鞋,凝視着那露出裙邊外的繡鞋上的那朵牡丹出神。
太后見嚴若雨說話不實不盡,心裡知道她是個不點到透,不會說話的膽小人,脣邊露出一抹淡笑,輕聲說道:“你以爲哀家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出自皇上的授意……”
嚴若雨嚇的身子一軟,好在手撐着實,沒有在太后面前失儀……
在落菊苑裡的纖纖可不知道有這麼多人正在爲她的事着煩,她還是優哉遊哉的在屋裡幫着芳芷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