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繼續無聊透頂,偶爾看藍伽被司月從某一個房間扔出來,撞翻一排盆栽,儘管弄得傷痕累累他還是不知悔改的出去司月的逆鱗。懶散的趴在水榭的圍欄上望着湖面游到水面吐泡泡的錦鯉,挑動食指,一滴滴水的顆粒浮出水面,慢慢的移動成爲青龍的圖案。伸手觸摸,青龍用鼻端拱着我的手。“我只給了你短暫的生命,陽光再厲害一些你就化成水汽飄渺到遠方去了,趁着你還有力氣的時候找一塊合適的雲朵築巢去吧。”青龍聽了我的話輕輕點頭,在水榭上空盤旋了幾周扶搖而上漸漸遠去。
仰頭目送它,直到天淡雲靜的什麼都看不到爲之,身後沙沙的腳步聲。“殿下,與其浪費時間去創造那麼卑微的生命還不如練習擊殺術和防禦術的好。”皺眉看着微笑的花蕊:“殿下不是說要取得天下麼?”
天下?包括小哥哥說的精靈族麼?微微一笑伸手,緩緩的拉弓,水珠在空氣中凝結成了箭矢,“取得天下一定要用到兵刃麼?”
“殿下,自古國家的統一之戰,爭奪領土之戰都要流血犧牲的。在亂世,發動一場戰爭救百姓於水火的爲明君,想不流血完成統一不陷百姓於硝煙的是仁君。但是,沒有戰爭不流血,所以也不存在什麼仁君,只有明君。”花蕊說完看着我笑,“殿下,想摒棄種族之間的偏見需要很長的時間,更需要流血犧牲,想要掌控天下就要做好這樣的準備。”
頭昏腦沉,我眯眼:“這場戰役的結果可占卜出來了?”
“沒有,依舊是空白的一片,前面依舊是未知,殿下不用擔心。”
百姓和天下究竟孰輕孰重,還是百姓就是天下,擁有人心所向的力量,想要統一,想要不流血犧牲也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像小哥哥這樣的人,如果將來他做了水族的王,誰人不愛戴呢?夜色闌珊,依靠在窗前看着一灣湖水,偶爾有新生的蜻蜓還在留戀着水面,紗翼在微弱的月華下泛着光彩。
整整十一天沒有收到任何關於小哥哥的消息了,他和軍隊憑空消失了一樣。近日夜裡難免,就算是短暫的小憩也總在做夢,夢中是小時候的我,還有小哥哥,藍色的頭髮,溫柔的眉眼,和藹的笑容,萬分的留戀,指尖刻畫他的輪廓想深深地記下來,有一種篤定的預感,在夢中,小哥哥的面容越來越模糊。
一夜無眠,早晨起來頭痛欲裂,揉按着太陽穴,眼睛被湖面折射進來的日光晃白,痠疼。小心的倒茶,擺好茶點花蕊低聲道:“殿下,聽早晨來過一趟的烈焰說,似乎已經發現了軍隊的消息,具體的什麼情況我想午後應該會傳過來。”面前的香茶飄着絲縷的白煙,微微有水汽沾在睫毛上,溼漉漉的。“是麼。讓烈焰看緊一些。”
“是。殿下,既然得到了驚瀾殿下的消息您還是稍微休息一下吧。這些日子您形容消瘦了不少,這次一定能安心的睡下。”眨巴着痠疼腫脹的眼睛我敷衍的吃了一些東西回到了牀上,也許正如花蕊說的,得
到了軍隊的消息我安心了不少,躺下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又在夢中,我到了小哥哥的花園,大片大片紅色的桃花盛開着,如火如荼,沾在裡面感覺桃林都燒了起來,連天邊的雲都染紅了,眼前一片血紅。睜開眼睛,陽光刺的我一陣瑟縮,伸手遮擋住陽光,我坐起來,屋子裡面靜悄悄的,頭還有些昏沉,按着太陽穴我忽然想起了那個夢。
“烈焰,花蕊,你們誰在?”房間裡安靜極了,沉香直直的升到空中,偶爾只有蟬鳴一兩聲,整個玄武殿如空城一般叫人心浮氣躁。站在門口風緩緩的吹過來,扭頭東望看向青龍殿的方向,小哥哥的桃花園……
氣喘吁吁的跑到青龍殿門口,沒有人,沿着鵝卵石鋪就的道路急急的朝花園走去。紅色的桃花,轉過迴廊,陽光刺眼,微眯了眼睛適應光線,視線清晰起來。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我走近了桃園,厚厚的葉子在腳下吱呀脆響,那麼碧綠的葉子,被火焰炙烤一般,失去了水分,跌落在地上,灰色的枝幹孤零零的刺入天空,一大片的桃林,由粉色變成了綠色,再由綠色變成了灰色。伸手碰觸那乾枯的樹枝,咔咔一聲,硬炭一樣斷落,爲什麼全部的桃樹都死掉了?
聽聞不遠處的腳步聲我轉過去看到綠樹懷裡堆滿了葉子望着我,滿臉的悲哀,垂手,葉子嘩啦啦的落在地上,側頭,他哀泣道:“一夜之間,桃林裡的樹都死掉了,我和他們說了那麼多的話,他們都不肯回答一聲,都死掉了。”
走近他,我問:“那代表了什麼?上次桃花落了是因爲小哥哥的心死了,那麼,現在呢,桃樹都乾枯掉了,代表什麼,是不是小哥哥出了什麼事?”抓緊了衣角我艱難的開口,心臟被揉捏的發疼,“你說小哥哥會不會,會不會……死呢?”最後一個字含在嘴裡險些咬了舌頭。
擡頭,綠眸盈水:“殿下,請……”
“不要說了!”後退一步我盯着綠樹,捏緊了裙子轉身,“求求你,不要說了。”一定,一定不是真的,小哥哥,神一般的小哥哥怎麼會出事?
咣噹!推開門我望着等在房間裡的四個人,收斂了氣息看着他們,扛着飛來骨的藍伽,縮在一角悄無聲息的司月,望着我的烈焰和花蕊。“怎樣,可有小哥哥和軍隊的消息?”
“軍隊全軍覆沒,殿下生死未卜。”
“烈焰,哪裡得來的消息?”裹緊了身上的衣服我低頭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身體裡面有什麼東西在四處流竄,腦子裡想到的是屍橫遍野,寒鴉哭號,還有那遙望家鄉永遠也閉不上的藍色雙眸。
“正殿。”
“那麼父王知道了?”往暖閣走去,脫掉了沾滿泥漿的裙子我換上了唯一的一套男裝,走出來望着他們四個人,認真說道:“我要去正殿,我要去荒蠻地找回小哥哥,不論他是生還是死。我們之間有過約定,至於你們,這次可能會丟掉性命,是走還是留隨你們。”頭髮紮起來我
等待着答案。
“我還要等待殿下成了水族的王之後允許我在宮殿上空飛翔尋找釋的身影呢,所以,殿下,我誓死跟隨。”烈焰微笑起來,目光堅定的看着我。
“主人,親人。”司月頭靠着烈焰的肩膀粉色的眸子望着我。
“有熱鬧當然一起了。何況,我還想有一天站在皇城之上俯視天下呢。”頭枕着飛來骨藍伽揉着鼻子皺眉,然後伸手指着我,“所以呢,你可不要早死喲。”
轉頭,我看着最後的人——花蕊。她微微一笑彎腰低頭:“花蕊恭送殿下。”
“好,我們走。”
在橋上我們就遭遇到了阻攔,父王似乎知道我的打算根本不想見我,最先衝上去的是左崖和右海,兩個人動作一致的守護在我左右。用水鏈束縛住守衛的士兵,看烈焰在空中把他們丟進水裡,司月露出了獠牙恫嚇,藍伽的武器不停的迴旋,一路之上,勢如破竹,兵不血刃。
衝進大殿,父王高高在上,殿下羣臣驚詫的望着我,揮手,魚缸裡的水變成利劍朝着大殿上的人射去,人羣一陣驚呼,手撤回來看着透明的利劍之下父王蒼老扭曲的臉,他顫抖着鬍鬚問:“驚夢,你要殺我。”握拳把水打散我笑了起來:“怎麼會,我不會殺你,你是水族至高無上的王,引領水族通向繁榮昌盛,我是您的女兒怎麼會殺你呢,父王?”
“你知道了驚瀾的消息?”
“知道,所以我要尋回小哥哥,無論他是生是死,烈焰,我們走。”
“驚夢你不能走。現在,驚瀾不在,你是唯一的繼承人,如果你走了,水族的王位怎麼辦?”回頭看着站起來的父王,他佝僂着身子蒼老了不少。那日,下令讓小哥哥殺死自己愛人的時候他是那樣的威嚴,今天卻羸弱的如孤寡老人。對,他是孤家寡人,小哥哥不知所蹤,我也走了,父王剩下的只有天下。
“當初父王爲什麼應允小哥哥上戰場攻打精靈族?”轉身我望着殿堂之上的父王,“暖日春水死了之後小哥哥的心也死了,他根本不會攻打什麼精靈族,父王竟然應允了,難道不是眼睜睜的看着小哥哥送死麼?”
“不,驚夢,你聽父王說,當時我是對驚瀾死了心,但是,靜下來之後我知道這個決定是錯的。十萬大軍對付精靈族的末裔我覺得綽綽有餘,就算驚瀾不出手,也會勝利。我沒有料到結局竟然是這樣的。”父王認真的解釋着,殿下的羣臣一臉錯愕的望着我。
“真可憐呢,小哥哥。他現在一定孤獨的在哪裡,我一定要找到他。”
“驚夢,這個位置只有你最適合坐。”
微笑轉身我望着殿外,不知什麼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盯着冒着寒氣的兵刃我正色道:“有朝一日我回來的時候一定創造一個小哥哥所想的天下,希望到時候父王不要阻撓,也希望父王現在也不阻撓。”殿門關閉,外邊靜悄悄的,也阻隔了裡面轟然而起的喧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