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衫已經很瘦了，至少在進入華悅之前，她還從未想過自己的形體會被嫌棄。但是跟形體老師聊過以後，嵐衫才覺得自己之前對身材的瞭解可能太過片面。形體老師用一大把的她聽不懂的名詞一股腦地砸下來，把她從頭到腳地數落過了一遍之後，要求她該瘦的地方得瘦，該有肉的地方還是要有肉。嵐衫一臉的懵懂，好在形體老師也不是個撒手不管的人，專門針對嵐衫，緊急制定了計劃。
嵐衫的手裡現在有好幾個老師的規劃了。
她把那些小冊子小心翼翼地收攏起來，裝在自己的口袋裡，然後才接過白之彤送過來的晚餐。米麪很少，青菜也沒有過油的潤亮，但是餐盒的頂上卻顫顫巍巍地晃着一塊果凍似的的紅燒肉，撲鼻的香氣立刻就鑽進了嵐衫的鼻腔。這就是白之彤偷偷給嵐衫的加餐了。
嵐衫掰開一次性筷子之後，先將這塊肥嘟嘟的肉捅了個對穿。
油亮的光澤沾在筷子尖上，再夾起過於清淡的青菜的時候，終於讓青菜也有了些清苦之外的滋味。嵐衫就着這點滋味將這份飯吞吃乾淨，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就看到白之彤已經毫無形象地幹掉了四個餐盒裡的飯菜了。
白之彤打了個飽嗝，不禁拍拍自己的肚皮，有些悵惘地說：“我原先可愛吃辣了，只可惜以後要保護嗓子，只能把辣給戒了。雖然每餐都能吃飽，但是一點辣味都沒有，真的讓人覺得食不知味呀！”
作爲練習生中唯一的大快朵頤者，白之彤這種不知饜足的話要是傳到外頭去，恐怕能引來衆人圍毆她。幸好這間舞蹈教室裡的聽衆只有最不愛說話的嵐衫和殷馮半夢，白之彤的拉仇恨的言論沒有得到什麼迴應。
白之彤正奇怪嵐衫怎麼不說話，往身邊一看，自家新認的妹妹正順手地把地上的餐盒都收拾進了袋子裡，還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來，從中間撕開，把另一半塞回去，用半張紙巾小心翼翼地把兩個人腳下的那一小塊地面擦了一遍。白之彤一僵。
嵐衫做這些都是很順手自然的事，她擦完之後就把紙巾往袋子裡一丟，然後繫上了袋口，準備等會兒將這些全丟進垃圾桶。等做完這一切，她才發現白之彤臉上的表情似乎不對。
嵐衫茫然地問：“彤彤姐，怎麼了？”
又被照顧了！白之彤在心底裡哀嚎。但這一聲哀嚎她可不想讓嵐衫聽見，白之彤擡手抹了一把臉，把臉上的僵硬抹掉，就恢復成了往日的模樣：“我沒事呀！來，妹，我來看看你練習得怎麼樣了！”
白之彤自己從舞蹈老師那裡挑起的教嵐衫跳舞的重擔，並沒有打算丟下不管，嵐衫也正好也有一些問題需要請教。成爲練習生的第一天，嵐衫是猛然從茫然無措的狀態一下子進入這種忙碌的，這一天她跟着白之彤跑了好多間教室，認識了好多同期練習生和好多的老師，其實對這個龐雜的新世界，一時間是消化不來的。
嵐衫覺得自己現在的腦子暈乎乎的，只是爲了實現夢想的強烈意志在支持着她把照單全收的練習撐下去而已。不過還好白之彤在，能夠幫她捋順這團亂成一團的麻線。
白之彤剛說要看嵐衫練習得如何，嵐衫就迫不及待地答應了下來。她本來是想帶着白之彤回自己剛剛的角落，卻沒想到白之彤攔過她的肩膀，很自然地從她手裡接過了那一袋的垃圾，很自然地把嵐衫帶着往門口走去：“走呀走呀，咱們去找個小一點的練習室吧，不然咱們一直說話的話，多打擾別人練習呀。”
白之彤的身體太軟，貼在嵐衫身上，彷彿像是黏上了一樣，就帶着嵐衫也不知不覺地邁出了她的步子。直到都到了門口了，嵐衫才猛然間意識到什麼，很小聲地問身邊的白之彤：“彤彤姐姐，是不是殷馮半夢會不喜歡別人打擾她？如果是的話，我以後加訓的時候就不和她在一間練習室了。”
“嗯……”白之彤也把聲音壓低，“沒有啦，就是咱們不走的話，她大概不會好意思吃飯的。她那個人很悶騷的，說不定骨子裡比你還要害羞呢。”
啊？悶騷是什麼啊？嵐衫其實沒聽明白。但是害羞她倒是聽懂了，聽懂了之後嵐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不害羞的。我膽子有很大的時候。”她試着給自己正名。
“嘻嘻。”白之彤笑得露出白牙，也不知哪裡聽來的嵐衫的英勇事蹟，這時候拿來逗嵐衫開心，“膽子是很大呀，用手機錄了自己唱的歌，導進一個U盤裡，然後攥着那個U盤，在華悅門口轉來轉去，轉了好多圈，練習生招收報名的最後一天都沒敢進門，還是保安看到你總是鬼鬼祟祟地在門口打轉，呵斥了一聲，問你是來幹什麼的，你纔跟兔子似的跑進大廳，把名給報上。”
嵐衫整個人都不好了。
見嵐衫一臉的凌亂了似的，白之彤總算不逗弄她了，哈哈笑着放過了嵐衫：“好啦好啦，妹已經很厲害啦！”
白之彤路過一個垃圾桶，把手裡的袋子順勢一丟，在空中劃過一個優雅的弧度，正命中桶口。
再一拐，小舞蹈教室就到了。
公司裡大大小小的練習室在夜間也會開放一半給自主加訓的練習生們的，此時這間舞蹈教室的門被白之彤輕易推開。教室裡沒有人，門一關，能容納下四五個人的舞蹈教室就成了二人的空間。
嵐衫揉了揉自己的臉頰，摸到了略燙手的熱度，然後又使勁兒拍拍，努力讓這個熱度褪下去，專心致志地投入到了練習之中。
有白之彤從旁輔助，嵐衫體悟到了什麼叫事半功倍，全然忘記了其實白之彤明明是個沒比自己入門早多久的新手這個事實。但當那份全神貫注褪去之後，嵐衫才猛然覺得自己今天的運動量是以往的好多倍，此時體力已經透支了，整個身體都在叫囂着疲憊。
嵐衫忽然就明白了白之彤昨晚爲什麼簡單收拾個房間就能累得直接睡了，做練習生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呀。她在心底裡給自己喊了幾聲加油，然後才慢吞吞地跟在白之彤身後半步的位置，往宿舍挪動。
白之彤照顧着嵐衫的步速，儘管她雙腳不耐地偶爾在地上小踏兩步：“回去之後洗個熱水澡，然後美美地睡下，等第二天就又原地復活啦！”白之彤還抽空安慰着嵐衫。
嵐衫卻心想，按照自己以往的經驗來看，過度勞累最難熬的其實是第二天。當天的身體可能只是呈現出疲憊的狀態，但是第二天全身的肌肉就會叫囂着鑽心的疼痛。話雖如此，嵐衫還想着明天仍舊要繼續努力練習的。
嵐衫跟華悅簽訂的合同只有一年，在這一年的練習生生涯裡，她要努力學習更多，努力爭取到出道的機會，每一天都不能浪費。
*
嵐衫按照白之彤說的話，回到宿舍之後就去洗了一個熱水澡，然後整個人癱倒在了牀上，卻沒有着急睡覺。
她捧出自己的手機，手指頭在這個時候還是打顫的，過量運動之後的反應開始慢慢體現。但嵐衫身殘志堅，仍舊意志堅定地戳開了手機上的小圖標。微薄。
嵐衫開始刷今日份的更新。
她的微薄號上關注了大大小小無數個寵物博主，從百萬粉的大佬到幾百粉的小透明，只要家裡有貓的，統統在嵐衫的狩獵範圍之內。嵐衫刷着滿屏幕的不同品種花色的貓，嘴角都不由自主地彎了起來。
刷着刷着，她開始惦記着隔壁房間裡的那隻黑貓小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隔音不錯，白之彤那邊安安靜靜地，並沒有貓叫聲傳來。但是今天一早摸過的那種極佳的觸感卻彷彿又一次在搔動嵐衫的掌心似的，搔得嵐衫心癢手癢，很想下牀去，敲敲隔壁的房門，問問看白之彤能不能借小白來一抱什麼的。但是又覺得今天已經很麻煩白之彤了，這個時間恐怕她也已經睡着了吧，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去打擾呢。
嵐衫糾結來糾結去，沒有注意到，自己手裡捧着的手機屏都暗了下來。
更沒有注意到，她背對着的窗戶上，正有一隻黑色的精靈輕盈地從旁邊躍到這邊來，透過緊閉着的窗子，一雙在黑夜裡發亮的眼睛正盯着房間內的場景。正是黑貓小白。
小白作爲貓，有着極佳的夜視能力，一眼就看見了嵐衫此時手裡捏着手機，但手機屏卻是暗着的，人沒有動，好像是睡着了呢。小白在心底裡想，哎呀沒想到，原來妹還是個手機成癮患者嗎，睡覺都要捧着手機的呀！
小白看了一會兒之後，就又輕輕地跳了回去。兩扇窗戶之間的距離比貓略寬一點點，窗外的小臺子比貓略窄一點點，但這點小障礙可爲難不了貓！小白落回了自己的房間，順着打開的窗戶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