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衫離開白之晟的辦公室的時候還是一臉懵逼的, 不知道剛剛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她一隻手牽着白之彤，白之彤像是個走丟了的孩子一樣，亦步亦趨地跟着自己能夠信賴的大人回家, 但心魂還未從剛剛的悲切裡回過神來, 還在低着頭, 滿目都是哀切。
嵐衫想了想, 最終還是問了：“彤彤姐, 那個……”
白之彤一瞬間收起了眼淚，才覺察到自己好像失態了。
白之晟的辦公室被改建成那個樣子，一直都是姐妹兩個人的城堡。白之彤還記得, 自己剛剛從越來越小、越來越不能保護自己的妖族領地裡出來，追尋着自家姐姐的腳印, 追到這個地方的時候, 面對着那麼大的城堡, 那麼多她從未見過的新奇玩具的時候，有多麼地興奮。她在那個地方度過了下山後還不能融入人類世界的那段日子, 那樣寄託着她的回憶的地方，突然被毀掉了，白之彤也是難受的。
但想了想……貓爬架是被門砸壞的，門是被自己踹壞的，罪魁禍首好像是自己哦。白之彤縮了縮脖子。
白之彤給嵐衫勉強地解釋：“小白和她的姐姐大白, 超級喜歡那個地方的呀。”
一口鍋扣在了貓形態的自己身上, 白之彤理直氣壯, 反正人形態的自己也玩不了那些玩具, 她向來都是變成貓的樣子和姐姐在辦公室裡, 把大門鎖死，然後瘋玩的。
“小白也來過這裡？”嵐衫問。
嵐衫一邊說話的時候一邊走, 走路的時候低垂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腳尖踢踢踏踏地，不時提着小石子。
白之彤點了點頭，然後才發現自家妹根本就沒有在看自己，只好又開口說：“是的呀，大白是我姐姐在養着，她們姐妹兩個的關係可好了呢，就像我和我姐姐的關係一樣。”小白打了個比方，在外人耳朵裡聽着，其實是個有點奇怪的比喻。
嵐衫卻是“噢”了一聲。
白之彤這下子不由得忐忑了起來，她歪着身子，往旁邊望，看着自己不知道在忙什麼的妹：“妹，怎麼啦？你今天好像很不高興呀。”
“我就是在想……”嵐衫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不太好意思地笑了，“我是不是應該買個貓爬架，送給你姐姐呀？會不會顯得我太殷勤了？——你看，雖然她是你的姐姐，但她也是咱們公司的董事，我……”
嵐衫越說越緊張。
話說到一半，嵐衫差一點咬了舌頭，嘆了一口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嵐衫心底裡有一大團亂七八糟的念頭，她實在是不擅長和“親人”這種關係的存在相處，不知道該把握一個怎樣的距離。她剛被白之晟納入考察範圍，想要做點什麼體現自己的誠意，又怕自己一不小心做得太過分，被誤以爲不懷好意。
嵐衫又把頭低了下去。
突然地，她卻只覺得自己的胳膊上有一道拉力，是白之彤，一把把嵐衫帶到了自己的身邊，讓兩個人靠近。白之彤仗着自己的身高，把嵐衫擋在自己的陰影當中，然後低下頭去，仔仔細細地，去看嵐衫臉上的表情，保證嵐衫臉上的任何一點表情變化都逃不出她的觀察。
白之彤瞧了好一陣，才笑了出來：“嵐小衫。”
白之彤這麼叫着嵐衫的名字。
白之彤問：“你有任何的想法，都告訴我呀，我幫你。——我怎樣都會幫你的。”
嵐衫突然就安心了下來。
嵐衫覺得，白之彤是她的安心劑。
嵐衫一直都是愛亂想的人，一直都喜歡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憋在自己的心裡。但就在認識白之彤之後，嵐衫終於開始一點點學習依靠別人了。她的學習進展可喜，有着顯著進步，但和正常人之間還是差着一點。比如說現在這種時候，就需要白之彤再給她一個保證，她纔會想起來，是呀，自己現在不是一個人了，有另一個人可以幫自己分擔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嵐衫就跟白之彤從頭到尾說了自己的想法：“你知道的，我是福利院出身的，不太懂家人之間的相處。我想讓你姐姐認可我，接受咱們的關係，但我不知道示好和太殷勤的界限在哪裡。”
嵐衫很清楚地說明白了自己的疑惑。
白之彤挑挑眉，這才知道自己面前的這個傢伙正在糾結一些什麼奇怪的事情。她的脣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意來，伸出一根指頭，在嵐衫的額頭上點了一下，不重，但嵐衫毫無防備，被她一點，腦袋向後一仰，露出全心全意在信任着的表情。
那樣的表情，讓白之彤一看就心軟了。
白之彤說：“你想送就送呀，我姐姐是個嘴巴上會說很多奇怪的話，好像看過很多奇怪的書，跟她說話會讓你覺得特別特別頭疼的傢伙，但實際上她很聰明的。不然她怎麼能在現在這個年紀，掌握這麼大的一家公司呢。”
“你向她釋放善意，她會接收到的。”
白之彤對自己的姐姐很有信心，對嵐衫更有信心了。
但白之彤卻在想別的事情：“妹，你的錢夠嗎？不然這次的貓爬架我來買，你負責送去就行了呀。”
白之彤心底裡還存在着濃濃的負罪感來着——門是她踹的，又不是嵐衫弄壞的，再說自家妹也窮，怎麼能讓她掏錢呢？
但嵐衫卻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口袋很癟——主要原因是嵐衫吃穿住公司全包，上次好不容易想買點好看的私服，卻因爲沒錢鎩羽而歸，現在口袋裡根本就不帶錢了。癟癟的口袋裡貼身放着一張卡，卡上有嵐衫的全部身家。嵐衫清楚地記得卡上餘額，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
買貓爬架而已，應該……夠吧？作爲雲養貓多年的假鏟屎官，嵐衫對貓玩具只有一點模糊的價格概念。
但在白之彤面前，嵐衫不想露怯，更不想做出拿白之彤的錢包給白姐姐表決心的事來，於是很堅定地說：“夠的呀。”
*
嵐衫翻了一晚上的購物網站，甚至特地伸出手來，蓋住半個屏幕，把下面的價目給擋住了，然後靠着另一隻手，很艱難地翻動着瀏覽購物網站的界面，決定一定要挑一個好看、大、好玩，小白和小白的姐姐都喜歡的，不要管價格。
但不得不說，那些爆款完全沒有白姐姐辦公室的那個霸氣。
嵐衫頗有幾分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感慨，一邊意興闌珊地比對，一邊想自己是不是應該考慮去找專門設計了。
正在這時，小白溜達了進來。
一人一貓熟門熟路，嵐衫側了個身讓開自己臂彎下懷中的位置，小白跳上牀往那個給自己空出來的位置一鑽，就在嵐衫懷中團成了一個熱騰騰的貓球。嵐衫把下巴搭在小白的頭頂上，虛虛地壓着，嘴巴鼓起來，皺成包子臉，向小白嘀咕：“小白，怎麼辦呀，你那個特別帥氣的城堡被弄壞啦，我想給你買個新的，但都比不上原來的那個霸氣呀。”
小白之所以今晚上沒忍住跑過來，就是想來看看自家妹是不是真的在給自己選爬架的。琥珀色的貓眼滴溜溜轉着，小白把肉墊拍到嵐衫的手機上，正好點開購物車，就發現購物車裡被嵐衫裝了滿當當好多頁，都是各種各樣的爬架。
“小白，你要幫我挑嗎？”嵐衫用下巴在小白頭頂磨了兩下，抓着它那隻亂拍的爪爪，捏了捏肉墊，略示懲罰，免得小白再亂拍手機。但嵐衫自己卻一樣、一樣地點着她提前加在購物車裡的寶貝，給小白瀏覽過去。
貓爬架的樣式有很多種，但其實都是由大同小異的元素拼接而成的。嵐衫看了一晚上，都覺得審美疲勞了。小白卻興致勃勃，每一個都緊緊盯着屏幕在看。
嵐衫從那種眼神裡讀出了依依不捨。
小貓才需要做選擇題，三歲了的大貓選擇每一種都要！
嵐衫自動給小白配上音。
這麼想着，嵐衫乾脆把那幾種貓爬架都買了下來。
付款的動作行雲流水，分外豪放，一點都看不出來是不久之前去逛服裝店，明明有心儀的衣服，卻一件都不敢買的女孩。
直到銀行卡餘額告罄，嵐衫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來。一瞬間狂喜過後巨大的空虛涌上心頭，嵐衫心虛起來。
但想了想小白踩在自己買的貓爬架上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嵐衫就又嘿嘿笑了起來。那個畫面，想想就覺得超級可愛呀。嵐衫這下子終於明白了，爲什麼說鏟屎官都是八爪章魚，有那麼多手可以剁。只可惜那個地方是在董事的辦公室，自己是不能經常過去跑的，無緣看見那一黑一白兩隻貓咪玩耍的樣子了。
嵐衫抱着貓球，自己也團成球，學小白的樣子，把兩隻手抄到小白柔軟的雪白的肚皮下面，嘀咕着：“小白小白，我已經爲了你掏空家底啦，你一定要好好玩呀。你只要喜歡，我就覺得賺啦！”
小白：“……”小白感覺自己的肚子裡全部灌滿了醋，十分嫉妒自己的貓形態了。可惡，自己的人類形態什麼時候能有這樣的待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