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梅琳醬發佈視頻不到一天,距離白之彤聯絡應人歌半天時間剛多一點,華悅的公關部就以飛快的速度對這件盜用事件推出了應急方案。方案做的不算細緻,大體的思路卻還是能脈絡清晰地展現。白之彤拿起文件,打眼一看,就大致能弄明白公關部的處理方式了。
嵐衫是第一次接觸這些東西,就顯得小心而緊張。她把文件小心地打開,然後一行一行地仔細閱讀着,碰到不理解的地方還會問白之彤。好在這件事情說着急卻也並不着急,應人歌和白之彤都表現出了足夠的耐心,等着嵐衫看完。
白之彤還出聲安慰:“沒事,等你出道了之後,見過的牛鬼蛇神多了,就會接觸更多的這種事,就會習慣這些處理套路,到時候就和我們看得一樣快了。”
應人歌瞥了白之彤一眼,本想說點什麼,比如現在其實還不能確定嵐衫究竟是不是在出道的那一行列。但出於職業道德,她把這些話給吞嚥了回去,沒有作任何評價,不提嵐衫能出道,也不提嵐衫不會出道。
等到嵐衫把文件放下,三個人才繼續這一場談話。
華悅成立至今,抄襲風波也是經歷過幾場的。這種事情算不上傷筋動骨,一旦沾上了卻也是擦不掉的黑點。華悅的老闆對這種事情是很看不慣的,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自己旗下的創作者如果真有抄襲行徑不會包庇,但也是不容許別人往自家身上潑這種髒水的。因此,嵐衫的這件事一彙報上去,應人歌那邊就很容易地找到了有經驗的人去判別梅琳醬的《貓耳貓耳》有沒有抄襲嵐衫的歌。初步判定結果出的很快,對方的編曲畢竟簡單,包括伴奏在內的曲譜都很好分辨,聽寫出來之後,結果就清晰可見了。
“小彤的判斷沒什麼問題,對面很明顯是有推手團隊的,這個視頻發佈者籤的是小公司,跟華悅之前沒有過接觸,我們還在找他們的聯繫方式。”應人歌不是很瞧得上那種野路子的團隊,語氣裡不免帶上了幾分漫不經心。
白之彤倒覺得有些奇怪:“還沒聯繫上?”
應人歌一頓,不耐煩地擺擺手:“得拐好幾個彎才能找到呢。”
白之彤笑嘻嘻地:“應姐,六人定律聽說過沒有?好歹也是混一個圈子的,怎麼着通過三個人左右就能聯繫上了吧。”據說這個世界上任意兩個人之間,最多通過六個人就可以建立彼此之間的聯繫。
應人歌把手裡的文件放下了,靜靜地看着白之彤不說話。
白之彤就收斂回了嬉皮笑臉的模樣。
“由公關部出面聯繫對方,施壓讓對方刪除視頻,這是最簡單有效的處理方式。”應人歌點了點文件上寫着“PLAN A”的位置,“這種視頻傳播範圍並不廣,和你那個視頻一樣,只要沒引動大規模的轉載、模仿,刪除掉之後,就像一滴水消失在了大海里,不會再有人關注的。等這首歌被正式啓用,也就不會被反潑抄襲的污水了。”
嵐衫只負責在一旁安靜聽着,聽到這裡心裡頭還嘀咕了一句,小白跳舞那個視頻好歹也轉出去幾萬轉了,是嵐衫距離萬轉最近的一次,原來也還只是被算成傳播範圍不廣裡嗎。
“嗯嗯。”白之彤被應人歌盯過之後,又開始假裝起了乖寶寶聽着。
“但如果他們不同意刪除或者是在我們聯繫上之前有了推廣,爲了不留下把柄,我們就會啓動‘PLAN B’。”應人歌把手指向了另一個計劃,然後補充說明,“公關部那邊已經在短視頻軟件上搜索到仿舞了。”
按理說一個視頻自然發酵到有人模仿是不會有這麼快的,首先視頻本身要有足夠的熱度和傳播度,然後才能吸引來模仿的羣衆。現在就出現了模仿,一看就知道是對面工作室的手筆。
應人歌說完,還挺自豪地:“這種把柄,給咱們公關團做,是絕對不會留下的。”
嵐衫在一旁聽得愣愣地,儘管白之彤時不時地就會給她科普一些娛樂圈內的險惡,但是她還是頭一次與這些手段直接接觸,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以前曾經喜歡過的一些萬人追捧的歌和舞,很想知道難道他們背後都有着這樣的公關團隊在努力嗎,難道不應該是好的作品引起了人的共鳴,才被人從萬千的歌裡發掘出來嗎?
嵐衫神色間有幾分複雜的情緒,又一次覺察到了娛樂圈和她想象的並不一樣。但她在心底裡想了想,她還是想唱歌的。那麼,她應該從現在開始,適應這一切了。
就像身旁的白之彤和應人歌一樣適應才行。
PLAN B是繼續推廣白之彤的那條微博,然後帶節奏假裝發現小貓跳舞視頻的BGM和《貓耳貓耳》的副歌部分的相似之處,務必強調明白時間的先後順序,也帶起一波模仿潮流。但如果要開展PLAN B的話,那嵐衫的這首歌就只能作爲嵐衫的單曲提前推出了。
公關部的計劃寫得很簡單,但嵐衫的指尖碰上那簡單的幾行字,卻想了很多。
身邊是白之彤和應人歌一來一回的關於PLAN B的交流,嵐衫一開始還能捕捉一些詞句,漸漸地卻彷彿聽不清她們在說些什麼了。PLAN B落在紙面上輕輕鬆鬆,嵐衫的腦海裡卻亂糟糟地想了很多。比如說,她能想到的最簡單的應對措施,其實是乾脆地把這首歌永遠封存不用。華悅的專職創作者不少,也會面向外界收稿,曲庫很大,自己的這首歌投入到裡面,其實也只是像一滴水匯入大海而已。只要保證不啓用這首歌,把這首歌退還給自己,那麼自然也就不會存在啓用這首歌之後被人反潑抄襲污水這種事了。
反而耗費人力物力做公關,只爲了一首備用的歌這種事,竟然顯出了幾分古怪來。
嵐衫慢吞吞地、努力地試着去權衡利害關係,權衡完之後,她咬着下脣,忽然生出了一種想法,甚至想自己主動提出來,要不然封存掉這首歌算了,不要給公關添麻煩?
但就在這時,一邊跟應人歌交談方案的白之彤,竟然抽出手來,把自己的手落到了嵐衫的腦袋上。她經常做這樣的動作,做的十分習慣,但這一次,掌心裡的溫熱比以往更加令嵐衫感覺到溫暖,那種暖意從頭頂蔓延開,一口氣就驅散了嵐衫全身的不自在和緊張,令嵐衫一下子鬆弛了下來。
沙發上的嵐衫抱着咖啡杯,頭頂上傳來的溫度讓她感受到了一種被安慰過的舒適,她舒服得從鼻翼中溫溫地呼出氣來,甚至有閒暇地想着,如果她是貓的話,這種時候會打起幸福的呼嚕。
遇見白之彤,真的是太好了。進入這間公司,也真的是太好了。
那個時候的嵐衫還只是這麼單純地想着,並沒有想過這種不惜餘力的愛護背後意味着什麼。
突然,有細微的“咔嚓”一聲響起。
議論聲和嵐衫的遊神都在這一聲響起的瞬間停止了,兩個人都呆呆地擡起頭來,發現應人歌正翹着二郎腿,手捧着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手機舉了起來,對準兩個人就是一拍。白之彤的那隻手趕緊從嵐衫的頭頂上撤下來,但爲時已晚,她的那個動作已經成像在了應人歌的手機上。
白之彤皺了皺眉——白之彤很少做這樣的動作。嵐衫望着白之彤的眉頭,很想給她撫平了。
應人歌把手機收回了自己的口袋,儼然是要防着白之彤來搶奪手機的樣子,眉梢一挑,細長好看的眉毛做這樣的動作,不用應人歌開口,動作裡的意思都透露了出來:“你能拿我怎麼樣?”
白之彤當然沒辦法拿對方怎麼樣,只是吐了一口濁氣出來:“我不是經常這麼幹麼,你怎麼突然拍照呀。應姐,這不好吧。”
“工作要用。”應人歌這麼說,沒再細細地掰碎解釋。
白之彤眨眨眼睛,略有些明白對面的人是在幹什麼。
嵐衫還是一臉的懵懂,轉過頭去望向白之彤。——她甚至已經被這個人保護得太好,養成了那樣的習慣,想要從白之彤那裡去求得一個解釋。
但白之彤沒有在應人歌面前解釋什麼,而是把手裡的文件收攏了一下,拿在了手裡,打算帶回宿舍,然後站起身來,一手挽着嵐衫的胳膊,把還一臉茫然的嵐衫也帶得站了起來,這纔跟對面的應人歌告辭:“那我們兩個就先走了,如果真的要執行下面那個計劃,你再來聯繫我們就行。”
“可以。”應人歌比了一個“OK”的手勢,擺擺手十分不耐地要趕兩個人出門。她也順勢站了起來,原地扭了扭腰,然後在腰上捶了兩下。常年不愛運動的人,身體上總有幾分的僵硬。好好的一個週末,該繼續回去享受了。
一直到嵐衫和白之彤回了宿舍,把宿舍的門關上,白之彤才原地跳了一下,彷彿很高興的樣子。
“彤彤姐姐?”嵐衫問。
“要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白之彤這回居然選擇了賣個關子,在嵐衫的額頭上輕輕地彈了一下,只留下一個燦爛的笑容,說完白之彤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嵐衫抱着文件,還是滿腦子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