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盼着了?”木清洢沒好氣刺他一句,忽然想起一件事,“師父,你不是說到玉麟幫是爲除妖,難不成沈少幫主生病,與此有關?”
木易擎使了個眼色給她,意即別多話,“現在還不好說,先上山。”
木清洢表示明白,點頭道,“好。”
幾人休整了一下,一起上山。
武陽侯府。
武陽侯邵夢得於社稷有功,不過,卻也深喑明哲保身之道,天下大定之後,便主動要求來到這麼一個偏僻的小鎮,做了個小小的武陽侯,任憑皇上百般挽留,也不能令他改變心意。皇上無奈,也不好勉強,便有時到武陽侯府來小住幾日,這麼多年來,倒也相安無事。
此時,邵夢得正負手站在自家的竹影亭,面色凝重,而且,看樣子是在等什麼人。他雖已年過四十,但因爲半生戎馬,征戰沙場無數,所以身子骨硬朗的很,濃眉黑目,一張臉棱角分明,相當有氣勢。
“爹,我回來了。”邵縈籮走了進來,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眼眶紅紅的,估計又是哭了一路吧……自從心上人生病,她已經多久沒睡過一個好覺,吃過一頓好飯了,這身子也快折騰毀了。
“回來了?”邵夢得回身,看到女兒這個樣子,頗有些心疼,“玉麟的病有起色嗎?”
邵縈籮雙眉緊鎖,搖頭,眼淚眼看着就要掉下來。
“還是不成嗎?”邵夢得面色越發凝重,濃眉也鎖到一起去,“前幾天那個大夫,也沒法子嗎?”
邵縈籮又搖頭,使勁咬嘴脣,“沒有,玉麟還是老樣子,父親,我……我該怎麼辦……”
邵夢得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真不知道玉麟那孩子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劫難!縈籮,沒法子了,由他吧。”
“爹!”邵縈籮一下甩開他的手,怒道,“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什麼叫由他,難道眼看着玉麟病死嗎,爹真是太無情了!
邵夢得頗有些無奈,對這唯一的唯一的掌上明珠,他一向沒脾氣,“不然你要我怎麼樣?能請到的大夫我都請了,能拿出的靈丹妙藥我從沒有猶豫過,你說,我還要怎麼做?”
邵縈籮無言以對:也確實如此,在替玉麟治病這件事上,父親付出了比她多數倍的精神氣力,而她也就是去陪玉麟說說話,發發脾氣,還做什麼了,又有什麼理由氣父親?“對不起,父親,我……”
“傻孩子,爹怎麼會生你的氣,”邵夢得很心疼,抱過他來,“別急,玉麟這孩子吉人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
邵縈籮趴在他懷裡咬牙,“那些人都是些什麼名醫,全都是些庸醫!騙子!”
邵夢得拍拍她的背,心裡也沒個底:要是玉麟這病治不好,那……豈不是要耽誤女兒一生,這可怎麼辦纔好……
木清洢他們幾個延着山路一路欣賞,一邊說話,當秋月白知道她也是大夫之時,不禁又是驚訝,又越發地高興,“難怪你我一見如故,原來你也是大夫,幸會幸會!”
“確切地說,我是外科大夫,”木清洢搖手示意他不必客氣,略做說明,“對於做手術很在行,解毒解蠱只是略知一二。”
“做手術?”秋月白對這個詞兒很敏感,也很感興趣,“是指什麼?”
“就是……”木清洢想了想,在他胸前一比劃,“比如你身體裡面有什麼病症,我可以把你的身體打開,治好你的病再縫合,病就會好。”
“是嗎?”秋月白驚喜不已,“還有這等事?將人剖腹開肚還能治病,人還不會死?”
“當然!”木清洢甩了下額前的劉海,“要死人的話,我就不是大夫,是劊子手了。”那當然是要在她的工作室當中進行,不然還真不好說。
“果然不錯!”秋月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我於此方面一向差強人意,倒是治毒解蠱不在話下,你我可互相切磋,如何?”
木清洢自是大爲高興,“求之不得!”這樣她就可以在日後替蒼瀾淵解掉身體裡的蠱毒,再不欠他了。
“甚好,甚好!”秋月白朗聲大笑,覺得跟木清洢真是太投緣了,相見恨晚,相見恨晚啊。
木易擎和望人一大一小兩人跟在後面,都是一副無語的樣子:這兩人也太張揚了吧,沒看到四周的人都在看過來嗎?你說他們一男一女,都如此年輕不說,一個丰神俊朗,一個美貌無雙,在人前就如此不避諱,親親熱熱,成何體統!
可木清洢從來不是會在意這些的主,秋月白更是我行我素慣了,纔不在乎旁人異樣的眼光,一路說一路走,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山上。
到得山頂,卻不是想像中那樣渺無人煙,而是土地平曠,屋舍儼然,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只是,在這繁華景象之後,總讓人感覺有一股沉悶的氣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那間密不透風的小屋子的關係呢?
玉麟幫的總壇就在這座山上,平時都由幫主沈幕容處理幫中事務,他們雖人多勢衆,爲江湖五大幫之一,卻從不恃強凌弱,與山下百姓相處得也很融洽,口碑不錯。
此時沈慕容焦急地在大廳中來回踱着步子,不時想要衝出大廳,卻又強行忍住。他已年屆五十,膝下只得一子一女,長子沈玉麟也一直沒讓他失望過,可現在卻徘徊在生死線上,每日都受盡折磨,讓他這做父親的,如何承受得了!
終於,一個老者揹着藥箱,顫顫威威地出現在門口:“幫主……”
“怎麼樣了?”沈慕容一下跨過去,眼睛裡閃着希望的、興奮的光芒,“玉麟的病可有治嗎?”
“這……”老者慚愧地擺了擺手,“恕、恕老朽無能啊……”
沈慕容眼裡的神采瞬間退去,連退幾步,兀自不死心,“大夫,你、你……再看看……”
老者連連搖頭,“老朽無能!老朽無能!”
沈慕容好不絕望,重重嘆一口氣,揮揮手,“有勞了。”還是不行啊……
“不敢,不敢……”老者逃也似地奔了出去,差點給門檻絆倒。
沈幕容好不絕望,坐着發呆。
不大會兒,一個二十二、歲的男子走了進來,一身青衣,眉目清秀,臉色卻異樣蒼白,彷彿大病未愈。“沈幫主,方纔這位大夫……”
沈幕容搖了搖頭,沒言語。
年輕男子亦嘆息一聲,“怎會如此……大哥這般模樣,我這心裡……”
沈幕容忽地站起來往外走,“我去看看玉麟!”一次一次請到大夫,卻一次又一次失望,玉麟這病弱的身體,還能承受得住多少次這樣的打擊?
年輕男子瞧着他的背影,眼神冷靜而悲哀。
後院一處山崖邊,那間孤獨矗立的房子正是專門爲生病的的沈玉麟所蓋,門窗都被厚厚的黑布封住,散發着一種絕望的氣息。
沈慕容停下來,深呼吸幾下,裝做輕鬆的樣子說:“玉麟,你覺得好些了嗎?”
半晌後才聽見傳出一個有氣無力地聲音:“爹,我還是老樣子,爹還是不要到這裡來吧,免得對您身子不好。”
沈慕容心酸得要命,儘管兒子也看不到他現在的表情,可還是得強裝笑道,“我身體好得很,你不用擔心我!這個大夫不行,爹再幫你找別的,你一定要堅持住,聽到沒有?”
相同或相似的話每天都要說,就算玉麟聽的不麻木,他說的也快麻木了。
沈玉麟聲音裡卻有一種認命的淡定:“不用了,爹,我這病看來是沒治得了,活一天算一天吧。”
沈慕容斥道:“不可胡說!你是爹唯一的兒子,你如果有事,爹就……”
“……”沈玉麟沉默下去,大概覺得多說無益吧。
“玉麟,聽爹的話,再堅持堅持,啊?”沈幕容苦口婆心地勸,“你看,玉姣一個女兒家,爲了替你尋醫治病,整天在外奔波,你就算爲了我們,也不能現在放棄,對不對?難道……你要我白髮人送黑髮人不成……”
“……唉!”一聲重重的嘆息過後,沈玉麟無奈地澀聲道,“爹,別難過了,我答應過你,不會自己尋死的。不過,妹妹終究不能一直在外辛苦,叫她快些回來吧,不然我不放心。”
“好,我會的。”得了他的保證,沈幕容才稍稍放心,“玉姣的事兒就別多想了,我會派人找他回來,你多休息,好不好?”
再說了幾句安慰的話,他才心事重重地回前廳去。
少頃,一名幫衆進門稟報,“幫主,黃神醫請到了!”
沈幕容精神一振,驚喜莫名,“快快有請!”
“是,幫主!”
幫衆轉身出去,不大會兒,方纔那名耀武揚威被請過來的男子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抱拳施禮,“幫主,黃某有禮!”
“神醫有禮!”因爲又看到了希望,沈幕容對他客氣地要命,“請請請!”
“幫主請!”黃神醫象徵性地禮讓兩下,不客氣地坐到了上位上。
結果他還沒等開口,幫衆又進來稟報,說是木易先生到了。
“哦?”沈幕容自然大爲驚喜,“木易兄這麼快就到了!快請他進來!”
“是,幫主!”
黃神醫大概覺得被人搶了風頭,看上去不太高興,捋着鬍子道,“幫主所說的‘木易兄’可是那位除妖師木易擎木易先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