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一陣風吹過,李太醫不禁打了個寒顫,他起身關窗,再回過頭卻看到一個身影不由得一身冷汗。
定睛一看,原來是太子妃身邊的若月姑娘。
連忙上前,恭維地行禮:“若月姑娘這麼晚來找老夫可是有什麼事?”
若月微微一笑,別有用意地問道:“李太醫,不知道你覺得太子妃對你怎麼樣?”
李太醫這麼問有何用意,卻還是殷情說道:“老夫惶恐,太子妃對老夫自然是足夠的好,如果沒有太子妃哪有老夫現在的一切……”
他說的倒是實話,他在太醫院混跡了大半生,一直都碌碌無爲,可自從這羌族公主入了宮成了太子妃,對他就格外的看重。
他在太醫院的位置自然水漲船高。
“李太醫說的可是實話?”若月再次問道。
“肺腑之言。”李太醫忙不迭地保證。
若月挑了挑眉,嘴角含笑地問道:“那現在太子妃有件事想要麻煩你幫忙……”
“姑娘儘管吩咐。”李太醫沒有絲毫的遲疑。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猜到這深更半夜若月突然造訪,定然是有事吩咐。他心中早已經盤算妥當,這太子妃既已覺得要用他,他焉有拒絕的可能?
再說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現在的一切既是太子妃給的,那麼太子妃所想的自然是他所需做的。
只希望,這件事不要太爲難。
李太醫心頭有幾分忐忑,若月已經說道:“事情很簡單,只望過幾日能夠讓太子爺從李太醫你的口中聽到太子妃懷孕的消息而已!”
若月說的風輕雲淡,李太醫卻是踉蹌地倒退一大步。
懷孕?
可他替太子妃把脈的時候,分明……
他錯愕地擡頭,卻見若月笑盈盈地看着他,心中頓時反應過來。
“依我看,這對於李太醫而言,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若月似笑非笑地說道。
李太醫心頭一沉,不再遲疑道:“這是老夫的本分,勞煩姑娘轉告太子妃一身,儘管放心!”
沁苑。
朱靜緩緩起身,身後的傷讓她不能躺不能坐,唯有趴在牀上。幾日下來,她心中不免有些焦躁。
趁着憐兒沒在,她忍不住起身,想要走動走動。
可剛剛動彈,卻聽到一聲驚呼:“孃親,小心。”
朱靜心頭一暖,迴轉過頭,鴻軒已經飛奔而來,一臉的緊張:“孃親,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你現在受傷了怎麼都沒有人照顧你?來人啦,快給我來人……”
“好了,不要叫了,憐兒應該是去取藥了。”朱靜連忙說道。
鴻軒不滿地皺了皺眉:“難道孃親這裡除了憐兒就沒有其他伺候的宮人了嗎?不管怎麼說,孃親你也是太子側妃……”
鴻軒人雖小,可到底是在宮中長大的,立即就想到只怕孃親是被人排擠了,心中自然不快。
在他看來,太子妃的位置應該是孃親,可現在……
他忿忿地想要出去尋人,卻被朱靜一把拉住。
“孃親……”鴻軒嘟起嘴巴。
朱靜卻只是笑了笑問道:“你怎麼來了,身上的傷可好了?”
鴻軒能夠想到的問題她又豈會想不到?
之前這宮中的人還因爲鴻軒的緣故高看她兩眼,如今她私自出宮回來就被罰閉門思過,這宮裡的人又有誰敢搭理?
就連這沁苑的那些低微的宮女太監們也是一個個急不可耐地攀高枝去了,誰還顧得上伺候她。
她倒是無所謂,只是苦了憐兒,畢竟她現在身上有傷,也只能委屈憐兒到處求人了。
可這些她不想,也不需要讓兒子給她出頭。
鴻軒到底年幼,立即就被轉移了注意力,一臉得意地說道:“孃親,我可是堂堂的男子漢,那麼一點小傷對我而言根本就沒什麼。”
說着,還不忘逞能地拍了拍自己的小屁股。只是,一時得意,不免呲牙咧嘴。
朱靜不免心疼卻更加欣慰。
“孃親知道,鴻軒最棒了,已經能夠保護孃親了。”她不吝誇獎。
鴻軒有些得意,卻又很快垂頭喪氣起來。
“怎麼了?”察覺到兒子情緒的低落,朱靜有些緊張。
鴻軒搖了搖頭,老實說道:“我當然希望我能夠保護孃親,可是我一點也不想看到父親懲罰你……”
小孩子的表達並不準確,可朱靜卻聽明白兒子的意思。
她心中愧疚。
“對不起,都是孃親不好。”朱靜低聲說道。
“不,這不關孃親的事……”鴻軒慌亂地想解釋。
朱靜卻搖了搖頭。
鴻軒還小,自然不明白她與蒼瀾淵之間的關係。
可她卻知道。
雖然說蒼瀾淵的失憶是她們之間關係惡劣最根本的源頭,可要是她能適當示弱一些,也許根本不至於如此。
回宮之前,風暮爲了此事跟她也是談過。
再加上這幾日憐兒時不時的嘟囔,她靜下心來,也想了很多。她緩緩地將兒子拉到身邊,頭靠着頭說道:“孃親以後儘量不惹你父親生氣,想來他就不會懲罰孃親了。”
“真的?”雖然鴻軒從未埋怨過孃親,可聽到孃親主動這麼說,還是雀躍不已。
朱靜見此也更加肯定地點了點頭。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脾氣,真的要她在蒼瀾淵的面前完完全全小女人,只怕很難。可看到鴻軒這樣期待的眼神,她總要去嘗試一下。
“放心吧!孃親絕對不會騙你。”朱靜微微一笑。
“太好了,太好了。”鴻軒興奮地跳了起來,可想了想卻又忍不住嘆息道:“要是父親也能夠這麼說該有多好。”
“其實你父親他……”朱靜把蒼瀾淵失憶的事脫口而出。
還好及時收口,現在還不是說的時機。
鴻軒一臉茫然地看着她,朱靜尷尬一笑,連忙轉移話題:“軒兒,孃親有一件事求你,你能幫我嗎?”
“當然沒問題,孃親有事儘管跟我說。”鴻軒信誓旦旦地拍着小胸脯。
朱靜笑了笑,卻有些遲疑。
“孃親是不是不相信我?我真的可以的……”鴻軒撓了撓頭,卻不知該如何證明自己可以,急得團團轉。
朱靜急忙說道:“孃親知道軒兒肯定願意幫我,只是這件事非同一般,你要答應孃親,這件事除了我們兩個人,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父親也不可以?”鴻軒下意識地問道。
朱靜點了點頭,臉色有些凝重。
如果可以,她其實並不願意讓兒子牽涉進來。可現在她被罰閉門思過,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避開那個女人的眼線,也許只有讓鴻軒親自去做了。
鴻軒咬了咬脣,想了想,重重地點頭說道:“好,孃親讓我做的事,我誰也不說。”
朱靜這才從懷中緩緩地掏出藥瓶,遞給鴻軒,小聲說道:“你幫孃親把這個給你父親,讓他每日吃一顆這個藥丸,對他的身體有好處。”
“父親他生病了嗎?”鴻軒接過藥瓶,瞪大了雙眼,擔心地問道。
朱靜一時不知該如何跟他解釋。
只見鴻軒小臉皺成一團,一臉期期艾艾地看着她,她遲疑了一會,才點了點頭說道:“是,你父親生了一點小病,不過他自己卻不知道,所以你把這個給他,一定不要說這個是治病的,要不然你父親一定不會吃。”
風暮一直是蒼瀾淵的左膀右臂,尤其是他失憶後,曾一度是他唯一信任的人。可關於中毒的事情,蒼瀾淵卻根本不相信他。
只怕她要是再提,他依然還是不會相信。
倒不如讓鴻軒想辦法哄得他先吃了解藥再說。雖說這個法子有些冒險,更有太多的不定因素。可眼下,朱靜卻是別無他路可走。
“哦!”鴻軒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興奮地說道:“我知道了,就像我每次生病了都不喜歡吃藥一樣,要是父親這是治病的藥一定也不願意吃,所以我要騙他這個是好吃的,對不對孃親?”
朱靜不禁莞爾。
孩子的想法總是很天真。
可現在她卻不得不利用兒子的天真,朱靜心中越發的愧疚,笑的不免牽強:“軒兒說的沒錯。”
“可是……”鴻軒卻又有些遲疑。
“怎麼了?”朱靜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輕鬆一些。
鴻軒嘟了嘟嘴,不解地問道:“可是爲什麼孃親不親自給父親,你剛纔都說了,以後你要跟父親好好相處的嘛!”
朱靜一愣。
她不是沒有想過親自給蒼瀾淵,可是眼下的這個情況,就算她有心緩解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蒼瀾淵的身體只怕也等不及了。
“孃親……”鴻軒輕輕地搖了搖她的衣袖。
朱靜回過神來,苦澀一笑,無奈地說道:“你看孃親現在都出不了這沁苑,又怎麼會有機會親自給你父親呢!”
“那我告訴父親這藥是孃親你給的,我讓他來看望孃親。”鴻軒一邊說着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往外跑。
“不行……”朱靜一把緊緊地拉住他的衣袖。
“孃親?”鴻軒滿臉的不解。
朱靜長嘆一聲,尷尬地說道:“軒兒,你忘記剛纔答應過孃親的了?”
鴻軒一陣沉默,仔細地想了想,孃親剛纔說想讓他幫忙的時候,好像說過這件事不要告訴其他人,就連父親都不可以的……
可是,給父親治病明明就是好事,爲什麼不可以讓父親知道?
鴻軒擡頭不解地看着朱靜,雖沒有說話,可眼中的疑惑卻是一覽無遺。
“傻孩子,你父親要是知道這藥是我給的,肯定不會吃。”朱靜無奈地搖頭。
鴻軒見此,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嘟囔道:“好吧!我不說。”
朱靜心不在焉地揉了揉他的腦袋,鴻軒小小的腦袋裡卻在盤算着,他要怎麼樣才能不違背跟孃親的約定,卻又能夠讓父親體會孃親的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