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御花園中人聲鼎沸,衆臣與女眷各成一席,遠遠觀望倒也互不打擾,曹姝晴更是尋了一個暗黑的角落,避了幾分探究的眼神。
她遠遠看着木清漓與鴻軒坐在一處,目光似時不時地飄向女眷這邊,嘴裡竟不由涌出一絲苦澀。
他是在找她嗎?
正想着,卻聽到一道尖銳的女聲在耳畔響起:“哎,我的衣衫……”
扭轉過頭,看到那不遠處那寧相家的千金,正怒不可遏地指着一名女子嚷嚷着,一時引了不少的目光。
曹姝晴微微蹙眉,那女子背對着她看不清楚長相,倒是那一個勁低頭認錯的模樣不禁讓人心頭一顫。
或許是哪家官位不高的大人家中的女眷吧?否則,依着寧相千金的性子,至於如此這般發火。
曹姝晴扭轉過頭,不想理會,卻看到隨侍一旁的蘭兒驀然變了臉色。
“怎麼了,蘭兒?”曹姝晴心生疑惑。
蘭兒眼神閃爍,支支吾吾地搖頭:“沒……沒事。”
“蘭兒……”曹姝晴拉下臉來,卻看到蘭兒的視線總不經意地飄向剛纔喧鬧的地方,不由得好奇看了過去。
寧相千金仍舊不依不饒地瞪着那名女子,那女子已微微轉過身子來,雖看不太仔細,倒算得上是個清秀佳人,此時臉上那驚慌失措的表情倒是讓人看的心疼。
“小姐,這離開席還有一會,不如我們一起去御花園中走走吧?”蘭兒突然擋在她面前。
曹姝晴心中隱約升起不好的預感,她沒有開口,而是伸手推了推蘭兒。蘭兒一個踉蹌險些倒地,她想要去扶,視線卻瞥見那道熟悉的身影。
木清漓?
木清漓顯然沒有看到她,只見他大步走到寧相千金說了什麼,寧相千金的臉色變了變,氣呼呼地坐回座位上。
而那個驚慌失措的女子自然而然地躲在他的身後,木清漓扭轉過頭,溫柔地對那個女子說了幾句話,那女子淺淺一笑,嘴角的梨渦讓人目眩。
曹姝晴只覺得全身的力氣彷彿一瞬間被抽空,跌跌撞撞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小姐,小姐……”蘭兒擔憂的聲音在耳邊想着。
曹姝晴卻只是擺了擺手,不發一言。
原來她沒有看錯,他的視線確是時不時地飄向女眷所在的位置,只不過他要尋的卻不是她。
也難怪蘭兒會在看到那個女子時,一臉的錯愕。
想必,那就是那日蘭兒所說,被他抱着進府的女子吧?
正想着,突然聽到一聲通傳:“太子到,太子妃到……”
衆人面露遲疑,卻仍是紛紛起身。
按理來說,這太子新娶太子妃無可厚非,可這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就這麼光明正大地稱作太子妃卻是有些不合適。
就連孝元帝臉上都不免有些錯愕,這些年他已漸漸對這朝中的事放手,成日帶着皇后雲遊躲在後宮中修身養性。
這冊封太子妃是件大事,他身爲皇上豈可不知之理。
他原是想等着冊封大殿過後再舉辦盛宴,這淵兒卻在飛鴿傳書中執意要替太子妃接風,懇請之下,他這個做父皇自然是無法拒絕。
但是面對這大張旗鼓,倒也是不免吃驚,相對而言,薛皇后的臉色卻是不太好看,不管怎麼樣,木清洢對她們母女可是天大的恩情。
如今蒼瀾淵驟然帶着其他女子回來,她面上不便說什麼,心裡卻總是覺得有幾分不悅。
木清漓微微挑眉,他知道這個時候更多的眼睛都在盯着木家,畢竟這前太子妃可是木家的掌上明珠。
他不敢遲疑,大開闊步迎了上去。
蒼瀾淵一去數月,風吹日曬的倒更顯得威嚴了幾分,只是那被蒼瀾淵牽着手的女子卻是薄紗蒙面,帶着幾分神秘。
衆人心中的好奇越濃,不由得紛紛交頭接耳。
木清漓率先上前行禮:“恭賀太子凱旋……”
沒曾想蒼瀾淵卻只是淡淡地掃過他一眼,隨即越過他走向皇上所在的位置,反倒是那位太子妃駐足用好奇地眼神探究地看着他,蒼瀾淵沒走兩步發現異樣立即拉了拉她的手,女子眉眼間滿是笑意,快兩步跟了上去。
“兒臣參見父皇,母后……”蒼瀾淵鄭重地行禮。
羌族到底不比大榮,規矩也是生疏的很,冷玉現學現賣地行了禮後,卻發現耳邊不乏竊竊私語的聲音,顯然是在嫌棄她的禮節,心中不免有些懊惱,早知道在來的路上就應該先問過蒼瀾淵纔是。
她暗暗撅嘴,卻看到蒼瀾淵微微轉過臉,似瞭解她心中所想一般,低聲安慰:“沒關係,父王母后不會介意的。”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一驚。
這袒護之意不言而喻,就連一直面無表情的木正霖也不免震撼。
“不介意,不介意。”孝元帝連忙打起圓場。
“咦,太子妃是不是就是鴻軒的孃親呀?”月月軟糯糯的聲音響起,好奇中帶着幾分探究。
衆人又是一愣,薛皇后更是尷尬地拉了拉女兒的小手,小聲訓斥道:“月月,休要胡言亂語。”
“可是……”到底是小孩子心急,月月嘟了嘟嘴還想說什麼,被薛皇后的嚴厲的目光制止了。
一旁默默吃着東西的鴻軒突然蹦出一句:“她不是我孃親,我孃親已經死了。”
蒼瀾淵不由得皺了皺眉,他的視線落在鴻軒的身上,而鴻軒亦擡起頭看着他,小小的人兒雙眼裡滿是倔強。
蒼瀾淵心頭莫名一陣悸動。
“咳咳,時辰不早了,衆卿都入座吧!”孝元帝清了清嗓子,化解尷尬。
蒼瀾淵迴轉過頭,笑着在冷玉公主耳邊說了句什麼,冷玉嘴角上揚,點了點頭,兩人隨即入座。
鴻軒暗暗握緊了自己的小拳頭,咬了咬牙,木清漓連忙上前,將他拉坐回下。
“鴻軒,舅舅知道你不開心,可是,別忘記了舅舅跟你說的話。”木清漓壓低聲音說道。
鴻軒小小的肩頭微微一顫,隨即低頭不語。
是的,在來之前舅舅已經叮囑過他,孃親已經去世了,他不應該因爲自己的想法就阻擾了父親的選擇。
父親是太子,將來會是皇帝,他需要一個可以配得上他的太子妃,將來足以母儀天下的太子妃,而這冷玉公主,已是最好的人選。
席間一陣沉默。
“皇上,請恕微臣斗膽……”寧丞相突然開口。
木家父子不由得相視一眼,心中隱約升起不好的預感。
孝元帝顯然也沒有料想到,不由得一怔,不過很快說道:“丞相有話但說無妨。”
寧丞相點了點頭,朗聲說道:“皇上,今日太子凱旋歸朝的大好日子,更是太子妃第一次出席盛宴,臣等萬分榮幸,只是不知太子妃可否摘下臉色的面紗,讓衆人也一睹芳顏。”
孝元帝探究地看向蒼瀾淵,卻見他挑了挑眉,聳肩說道:“倒是本宮考慮不周了。”說完看了一眼冷玉公主。
冷玉瞭然地點了點頭,並無遲疑地伸手一揭。
頓時陣陣冷氣倒抽之聲。
木正霖一個踉蹌,差點沒有站穩,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木清漓,卻看到兒子也是一臉的錯愕。
孝元帝心中的震撼也是不少幾分。
三年前,這冷玉公主來過大榮求兵,可是那長相分明與現在不同,現在她的那張臉,根本和木清洢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難道木清洢真的沒有死?
而今蒼瀾淵不過是藉着冷玉公主的身份,重新將的木清洢迎回宮?
“你,你是……”孝元帝的聲音帶着顫抖。
冷玉微微蹙眉,不解地看向蒼瀾淵。
蒼瀾淵微微搖頭,示意她不用緊張,自己反倒是起身解釋道:“啓稟父王,兒臣的太子妃正是這羌族的冷玉公主,羌族女子一般出行總是習慣以紗蒙面,剛纔是兒臣疏忽了沒有提醒冷玉揭下面紗,還望父王莫要責怪。”
“她…?-她確是冷玉公主?”孝元帝好不容易纔回神,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
“確實,兒臣豈敢欺瞞父皇。”蒼瀾淵斂了斂眉,堅定的回道。
冷玉的眼中也滿是不解。
“皇上……”薛皇后不由得皺眉,這冷玉公主的長相自然容易讓人誤會,只是皇上當着衆人的面這邊詢問,到底是有些不太合適。
孝元帝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不免尷尬地解釋道:“這冷玉公主驍勇善戰的美名是天下皆知,朕只是沒有想到公主不但善戰更是不折不扣的美人,一時有些感嘆罷了,能有這樣的太子妃,是大榮之福。”
“大榮之福……”寧丞相與一干大臣立即跟隨說道。
木正霖臉色尷尬,卻也只能低頭呢喃。
“舅舅,她爲什麼跟墨玄舅舅長的有些相像?”鴻軒到底是個孩子,剛纔還一臉的不悅,在看到冷玉的面容時,立即嘀咕起來。
木清漓神情複雜,卻唯有苦澀一笑。
他要怎麼跟鴻軒解釋?這冷玉公主又何止是跟墨玄相像,她與自己的妹妹,鴻軒的親孃木清洢是真正的一模一樣,墨玄本就是依着清洢的模子變的模樣,自是與她相像。
可是,這冷玉公主真的不是清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