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藍家經過這幾次事情,家境一定會很難過,但是卻沒有想到竟然會到了一窮二白的地步。藍蓮怔了怔,隨即嘆了一口氣。
唉,自己一直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別看姥姥家貧窮的事情好解決,到了藍家,只怕問題就複雜得多了。拋去藍家的地主成分不說,就是光藍家這十幾口子吃飯的問題都不好辦呢。現在雖然說是人民公社吃大鍋飯,可是一年以後,也就是六十年代下半年開始,大鍋飯就會開始解散,到那時,藍家的人該怎麼辦?
藍蓮正在怔忪之間,就聽藍海洋道:“娘,咱們先不要說那些事情,就說現在家裡還有多少錢吧?”
藍海洋的娘擡眼向門口外面張望了一眼,確定外面並沒有人,這才低聲道:“上一次隊裡來將錢都要走了。幸虧你奶奶留了一些藏起來,沒有被要走,估計還有三百塊錢吧。不過前幾天看你奶奶病成那個樣子,我和你大姑小姑商量了以後,給老人家花三十多塊錢訂了一個大棺木。所以現在家裡只有二百多塊錢了。”
“二百多塊錢呀,”藍興元聞言插言道:“那足夠給我奶奶看病的了。大哥,蓮兒,咱們別猶豫了,快送奶奶去看病吧。”
望着三個孩子,海洋的孃親搖了搖頭,苦笑道:“海洋啊,孃親不是反對你們給你奶奶治病,這可是咱們藍家所有的家產都在這兒,你們拿去給奶奶看完病都花掉了的話,咱們藍家這麼多人該怎麼活下去?要知道大人怎麼着都好辦,建國和建業沒有錢要怎麼活下去,尤其是建業還有病在身,萬一那一天犯起病來該怎麼辦?”
三個人聞言一愣,他們只想着給老人治病,卻是沒有想這麼多,現在舅媽說起來,還真是一個問題、。
藍蓮畢竟是一個女孩子,而且舅媽說得也不無道理,雖然她有心要帶着老太太去看病,可是萬一錢花掉了,而老太太的病治不治得好是一回事。回來以後,一家人沒吃沒喝的,也不行呀!
關係着全家十幾口子的事情,她還真不好主得太硬了。藍蓮擡起頭來,將目光落在父親那張俊秀清逸的臉龐上。
藍海洋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擡起頭來,堅定的道:“娘,現在奶奶病成這個樣子,我們又怎麼忍心將錢放起來而不送她去看病。就是都花掉了也沒有關係。咱們再掙就是了。人家那些貧下中農都能活下去,難道咱們就不能活下去嗎?”
藍蓮聞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一把拉着藍海洋的手,欣慰的道:“大表哥,我就知道你會送外婆去看病的,是不是?”
“嗯!蓮兒,放心吧。我也不想看見奶奶受罪痛苦的樣子。”
睨着神色執著的兒子,海洋的孃親嘆了一口氣,道:“唉,其實看着奶奶生病難受,我們看着心裡也不好受。如果你已經做了決定,那就去吧。”說着,她將家裡僅有的二百多塊錢取出來遞給藍海洋。
等他們商量完畢,已經是早晨七點鐘了。因爲急着去縣城趕長途汽車,於是他們都沒有來得及吃早飯,僱請了一個滑竿擡着老太太向縣城趕去。
同去的除了藍海洋和藍蓮,還有藍蓮的爹爹和身穿俗家衣服的大姨。本來大姨是僧尼,不方便出門,但是因爲舅媽和孃親都要照顧孩子,而且家裡也不能離開人,所以纔會讓大姨打扮成俗家婦女的樣子跟着他們一起去。
到了縣城汽車站,有了上一次的教訓,藍蓮這一次決定先去車站裡的售票口買票。手裡有了票看那個狗眼看人低的售票員還能說什麼。
藍蓮的爹爹他們則向大院裡停放着的汽車走去。那揹着帆布書包的售票員依然是上一次攔着藍蓮她們的那個女人,現在正扯着嗓子吆喝招攬人,看見一行人擡着一個病人急匆匆的過來,她陰沉着臉將他們攔住,並說長途汽車不拉這種病人。
藍蓮的爹爹本來就是一個質樸的鄉下人,哪見過這種陣勢,一時間有些呆着了,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正在猶豫的時候,只見藍蓮和藍海洋在站長的親自陪同下向這邊走來。
看清楚狀況,遇見過相同遭遇的藍蓮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她臉色一沉,上一次劉叔叔已經批評了她,爲什麼她依然不改本性?果然是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啊!
站長在車站裡看見藍蓮,因爲知道她是劉縣長新收養的女兒,而且劉縣長爲她擺出的排場可是震驚了全縣的,可見劉縣長有多麼重視這位小姑娘。他連忙走過去搭訕。
站長想起上一次藍蓮被售票員攔住的事情,今天得知藍蓮依然是要送病人去省城看病,他怕又鬧出上一次那樣的不愉快來,所以纔會親自送她過來,想不到果然預料成真。
站長偷偷望了一眼藍蓮陰沉的臉色,連忙疾步走過去,怒聲道:“玉蘭,你這是怎麼回事?跟你說多少次了,咱們是爲人民服務的公僕,爲什麼總是不好好工作?難道你真是不想在這兒幹了嗎?”
“姐夫,我……”那個售票員被站長突然訓斥了一頓,滿臉委屈的正要說話。可是當她的目光落在站長身邊的藍蓮身上時,她不禁愕了一下,隨即臉色一變,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她可記得上一次因爲這個女孩子,自己不但捱了批評,就連那一個月的工資都罰了一半下去。如果不是因爲自己是站長的小姨子,只怕就連這個工作都保不住了。
站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回頭看向藍蓮諂媚的道:“藍蓮姑娘,這些都是你家人嗎?上車去吧,一會兒就到發車的時間了。對了,你們到省城哪所醫院裡去?你們帶着病人也不方便,讓他們送你們過去。下午你們幾點回來?也讓他們去醫院門口接你們,免得你們還要趕去長途汽車站,很麻煩的。”
售票員看見姐夫對這個小姑娘如此恭敬,她的氣焰頓時也消退下去。而藍家人看見一個幹部模樣的人竟然會對藍蓮如此恭敬,不禁都有些看呆了眼。
藍海洋更是蹵緊了眉頭。因爲每一回他都要坐這輛車,所以他清楚地知道,這個售票員和站長是多麼的蔑視鄉巴佬,今天他們竟然對蓮兒如此殷勤和恭敬。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古怪,藍海洋一邊將奶奶擡到車上,一邊在心中暗暗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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