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霞飛來了?她可真會掐時間。何田田暗自冷笑,轉過身去,看着面色蒼白,身體單薄的施霞飛,搖搖欲墜地在念景的攙扶下,走進了大殿。
皇上對她,比對何田田可和藹多了,不等她俯身,就免了她的禮,不過施霞飛依舊雙膝一彎,跪了下去,儘管動作顯得有些艱難。
施霞飛匍匐在地,泣不成聲:“皇上,不是霞飛心胸狹隘,實是義憤難平,霞飛再不堪,也是皇上御書下聘,領過聖旨,交換過國書的太子未婚妻,太子就算不喜歡我,也不能作踐我罷?他把我半路趕下車,欺辱的人是我,但打的卻是皇上的臉!”
“太子把你半路趕下車?怎麼回事?”皇上面色一沉,目光如刀,朝蘇景雲望去。
施霞飛以袖遮面,羞紅了臉,講話的音調,倒是清晰而又明瞭,聽不出半分怯意:“皇上明鑑,霞飛聽說太子護送金國長公主來京,特意前去迎接,結果太子爲了討金國長公主歡心,竟不顧霞飛體弱,將霞飛半路趕下了車。霞飛離京時走得急,未曾攜帶馬車,在路邊孤苦伶仃,驚慌失措,要不是正好鏢局的鏢車路過,霞飛只怕是沒有命回來見皇上了!”
蘇景雲把未婚妻半路丟下,簡直是在公開抗議皇上私自爲他訂親的行爲,皇上非常惱火。但兒子到底是兒子,皇上再生氣,也不想當着施霞飛的面斥責他,於是把矛頭對準了何田田:“金國長公主來吳,自有特使和軍隊護送,何必非拖着我朝太子不放?朕奉勸你一句,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你和我朝太子,是不可能的!”
這不是變相說她勾引蘇景雲麼?何田田火冒三丈,當即就要反駁回去,但突然卻瞥見施霞飛的眼中透着得意,她略一思忖,改了主意,仰頭望向皇上,甜甜地一笑:“皇上如何知道不可能?我倒是覺得,金國長公主的身份,和吳朝太子挺配的呢,更何況,我還有一塊金國出產最富庶的封地當陪嫁。”
也許是因爲沒料到她如此大膽,也許是因爲她講的話有點道理,皇上竟一時沒有出聲。
天下人來來往往,無不爲利,國家也不例外,施霞飛生怕皇上真把何田田的話聽了進去,趕忙譏諷她:“金國長公主這個身份是怎麼來的,我們大家都清楚,你還真把它當回事兒了。”
“身份是怎麼來的,重要嗎?”何田田輕蔑地瞥了她一眼,“封地有了,就是有了,除非我謀反,哪怕我死了,那地也是我的。”
這次蘇景雲入侵金國,勢如破竹,大大超過了皇上的預期,令他頗有些將金國收歸大吳版圖的念頭,只是吳朝國力還沒強大到能支持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所以這才同意了金國投誠。這時候娶一個有封地的金國長公主,在兼併金朝土地的事情上,應該多少有些幫助罷?皇上沉吟着,還真考慮起這種可能性來。
皇上動搖的情緒很明顯,施霞飛看在眼裡,心中發慌,認真說起來,她這個燕國九公主,還真沒有比金國長公主更值錢,畢竟金國國君正是討好吳朝的時候,說不準真會出讓幾塊國土,給何田田當陪嫁。
何田田看看皇上的表情,心中冷笑不止,但看着施霞飛慌亂的眼神,她還是覺得挺爽快的。她這次重回吳朝,不就是爲了給他們添堵,讓他們着慌,使他們雞飛狗跳麼!
蘇景雲側身站着,默默地注視着何田田,神色異常沉靜,彷彿這殿上的一切,都盡在他的預料之中,毫無一絲出奇。
何田田瞥見他的眼神,忽有所悟,封地,利益,恰中皇上所思的好處,難不成逼着金國認她爲長公主,這些纔是他的真正用意之所在?
皇上一番沉吟過後,擡起頭來,再看向何田田時的表情,已經明顯地緩和下來:“長公主遠道來吳,太子順路護送,乃是情理之中,只是我們大吳的規矩,與金國有所不同,長公主行事,還得處處尊重燕國九公主纔是。”
尊重施霞飛?爲什麼要尊重施霞飛?聽聽皇上這話的口氣,好像已經認定她是蘇景雲的小老婆,要處處以施霞飛爲先似的!她帶着金國的封地,給蘇景雲當小老婆?除非她腦子抽了!
冷靜,冷靜,想想她這次回來的目的……何田田深呼吸了幾次,壓下心頭火氣,依舊衝皇上甜甜地笑:“聖上明鑑,我好歹也當過幾天吳朝的太子妃,怎會不知道吳朝的規矩?我正是依着吳朝的規矩,擔心燕國九公主閨譽受損,這才向太子殿下提議,趕她回去的。”
演戲演全套,她爲什麼要提她曾經是太子妃!看着不按常理出牌的何田田,皇上突然有些不安,把眉頭皺了起來。
何田田笑嘻嘻地走到施霞飛旁邊,不顧她的強烈反對,把她的胳膊一挽:“九公主乘着燕國最華貴的馬車,急匆匆地趕到邊境,又急匆匆地銷燬馬車,只爲了能和太子共處一室,哎呀,你還沒出嫁,就這麼不要臉,這名聲要是傳出去,只怕是不太好吧?”
“你胡說些什麼!”施霞飛的臉漲得通紅,“我什麼時候銷燬馬車了?我又什麼時候想要和太子共處一室了?長公主,你當着皇上的面,就敢信口齒黃,膽子真是不小,這可是欺君之罪!”
“咦?”何田田摸了摸腦袋,表情十分疑惑,“京城離邊境,可不是一步之遙,難道九公主不是坐馬車去的?啊,當然,你還可以騎馬,但是,就你這副病怏怏的小身板,能騎馬麼?你……總不會是靠着一雙腳,走過去的吧?”
有能耐去邊境,卻沒能耐回來,以至於控訴蘇景雲將她半路扔下?殿上衆人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個別八卦的,已經捂着嘴偷笑了起來,真是好一齣爭風吃醋,千里追夫的戲碼。
如此細節,竟讓何田田揪了出來,施霞飛又是懊惱,又是暗恨,勉強爭辯道:“皇上明鑑,我並沒有故意銷燬馬車,只是馬車壞了,所以丟下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