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肯定是會遇到的,不過也不全因如此。”施霞飛說着,脣邊啜上了一絲笑意,“多年前,在燕國的後花園,我與你們的太子殿下擊掌爲盟,如今,是踐行盟約的時候了。”
燕國的後花園?蘇景雲還去過燕國?她竟是不知道。原來即便與這個男人親密如此,她也不見得就有多瞭解他。何田田悵然若失,看着自己紋路清晰,卻又略顯蒼白的手掌,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施霞飛似陷入了回憶之中,一時也沒有說話,車廂裡寂靜一片。
黃昏時分,吃飽了乾糧的何田田,上第二間車廂陪柔安和惠安,正昏昏欲睡間,忽聞前面傳來利器破風之聲,緊接着,馬車驟停,車門呯地一聲彈開,冷風涌了進來。何田田吃了一驚,把柔安和惠安朝身後一推,趴在簾子邊上,朝外望去。
好幾個蒙着面的黑衣人,手舞長劍,試圖攻上馬車,但被蘇景雲和施復生聯手阻隔。他們沒有一個人開口講話,就連“呵”“哈”這樣的語氣助詞都沒有發出聲來,一時間只聞長劍與長劍相擊的鏗鳴聲,顯得格外詭異。
何田田趕緊回頭,示意奶孃儘快將柔安和惠安哄睡,免得被嚇着。
施霞飛自裡面的車廂出來,一身勁裝,手裡提着一對梅花雙劍,她腳步匆匆地朝外走去,對何田田道:“你和孩子們躲在裡面,不要出來。”像是怕她擔心似的,她臨到簾子前,又補了一句:“雖然你們太子殿下的兵力,盡數遣往了京城,但我哥哥武藝高強,而且帶有精銳侍衛,定能護你周全,你不用害怕。”
OMG,不要處處把她跟施復生聯繫在一起好嗎,說得好像他們有一腿似的……何田田無力呻吟,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趕緊該幹嘛幹嘛去。
奶孃很快哄睡了柔安和惠安,滿臉緊張地小聲問何田田,該怎麼辦。
何田田看了看呼呼大睡的四個孩子,稍稍心定,奇怪,比起生死攸關,她更擔心讓孩子們看到了血腥場面,留下心理陰影。難道在她的潛意識裡,是那樣地信任蘇景雲,相信他能夠保護好她和孩子們?
小河和小溪,已經在外面加入了戰團,何田田把她的醫療器械翻出來,給奶孃們分發了手術剪和手術刀,以備萬一。
漸漸地,蘇景雲和施復生將刺客逼退車門,在離馬車大概三丈遠的地方,纏鬥在了一起。施復生帶來的侍衛,亦個個都是好手,四下散開着,把馬車護得跟跟鐵桶一般。
施霞飛穿着一身紅色勁裝,手握寒光閃閃的梅花雙劍,靈巧地在半空中上下翻飛,始終不離蘇景雲左右,擔負起了他後背的防守。
他們配合得十分默契,就連何田田這個外行人,都看了出來。是因爲他們舊日相識,演練過嗎?何田田不願深想,移開了視線。
這些刺客,不知是受何人所託,竟越來越多,大有連綿不斷之勢,侍衛們漸漸支撐不力,現出了一個缺口來。何田田就躲在簾子後看着,眼見得有個刺客殺上馬車,她心頭一顫,不及細想,朝奶孃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一頭衝了出去。
刺客見有人出來,自是朝着何田田的心口,一劍刺去。
蘇景雲如何會忽略車上的動靜,眸色一沉,仗劍飛上馬車,直取刺客後心。本來正與他糾纏的那名刺客,見他突然轉身,自覺機會難得,以劍爲箭,朝他的後心猛擲過去。
“景雲!”長劍破空聲中,施霞飛一聲淒厲喊叫,直直地撲過去,用身體爲蘇景雲擋住了那柄劍。
蘇景雲身形微滯,但速度絲毫不減,一劍刺穿刺客的後背,將他拋出車廂外,方纔迴轉過身,去看施霞飛。
何田田疾步奔至車門前,衝他喊道:“把她抱上來,交給我!”
刺客依舊很多,形勢依舊嚴峻,命垂一線之際,蘇景雲連安撫一下何田田的時間都沒有,急匆匆地把施霞飛交給她,便又衝向了車外。
施復生已知施霞飛重傷,卻無法回頭去看,牙關緊咬,雙目含淚。
那柄長劍,就插在施霞飛的胸口上,何田田看了看那劍尖的位置,眼圈頓時也紅了。
她喊了兩個奶孃出來幫忙,把施霞飛擡到了最後一間車廂裡,給她打麻藥,止血。曾嬤嬤看着那柄劍,只覺得膽戰心驚:“何醫生,咱們給她把劍拔出來罷?”
何田田搖頭:“離心臟太近,不能貿然拔出來,等他們打完再說。”
施霞飛的傷勢很重,必須儘快手術,她焦急地跑到車窗前,躲着朝外看。
戰局一直僵持不下,蘇景雲和施復生都受了傷,所幸天色黑盡時,終於來了援軍,很快扭轉戰局,將刺客趕殺殆盡。
何田田已無暇去管什麼刺客援軍的事,甚至連蘇景雲和施復生的傷都沒空查看,只是一個勁兒地催:“趕緊走!找間乾淨的空屋子,多點蠟燭,我得馬上給九公主做手術!馬上!馬上!”
剛纔他們默默地打鬥,是有好處的,馬匹既沒有受傷,也沒有受驚,此時一路狂奔,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就找到一處農舍,停了下來。
農人淳樸,見到他們渾身是血,雖然驚訝,但還是爲他們提供了房屋和熱水。小河和小溪也都受了傷,沒法幫忙,何田田只好叫了曾嬤嬤打下手,給施霞飛做手術。
傷勢很嚴重,條件很簡陋,甚至連藥物都不全,何田田一顆心七上八下,全然沒有把握。
手術做了很久,直到天快亮時,方纔結束。何田田邁着虛浮的步子出來,一個踉蹌,差點跌倒。蘇景雲單手扶住她,擔憂問道:“你沒事罷?”
何田田搖了搖頭。
施復生朝屋內張望,急切問道:“何醫生,我妹妹情況如何?”
何田田熬了一宿,聲音嘶啞:“還沒有脫離危險。”
施復生到底也是行醫之人,想法和心理承受能力,與常人不同,他聽說施霞飛性命尚存,便漸漸冷靜了下來,道:“我去守着她,何醫生,辛苦你了,你趕緊去睡罷。”